这趟来R国,郑长城和夏丽敏本是被安排住一家四星级假日旅游饭店的,但两人知道腰包里装了多少差旅费,便婉言谢绝了邦沛,挑了几个宾馆,最后住进了一家背街上的小旅馆。这家小旅馆自有它的好处,便宜省钱不说,关键是僻静,不引人注目,而且离第11警署不远,工作起来方便。两人在小旅馆安顿下来后,立即向中国国家中心局和沧海市有关领导作了汇报。获知死者果然是李新,国内旋即指示他们,查清李新的死因,同时转入追查黄哲和周雪的行动,务必全力查出两人的下落,尽快将其缉拿归案。
当天下午,一寻到住所后,郑长城和夏丽敏紧跟着便请泰迪带他们去到发现李新尸体的地方。
那条叫做古提纳的河,宽阔而平静,阳光下,清澈的河流缓缓地流淌,几只小船泊在水面上。泰迪告诉他们,上游的水流很急,是人迹罕至的丛林。因为李新的尸体极有可能是从上游漂下来的,郑长城和夏丽敏对那片丛林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想实地去那里看看,泰迪却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除了进入丛林有危险外,另一个原因是那里离边境线不远,是个和邻国经常扯皮的地方,以两人的特殊身份想进去,不是他们警署能安排的,需要请示上边批准。
郑长城和夏丽敏听了他的解释,才只好暂时作罢。
从古提纳河畔回到苏鲁密市后,郑长城和夏丽敏分析,李新用一具血迹斑斑的尸体,把疑点的方向指向古提纳河上游神秘的丛林,这条线索绝不能放过,但从泰迪的态度看,要进入丛林调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想马上付诸行动不大客观。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李新,可能还有黄哲和周雪,曾经在苏鲁密落脚,甚至黄哲和周雪有可能现在还在这个城市。只要他们曾经在这里现身,就应该留下某些踪迹,就应该有抓住这踪迹的可能。
理论上可以这样讲,但在苏鲁密这个百万人口,每日又有二三十万流动人口的城市,在尚无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要找出两个人的踪迹谈何容易?
像在国内那样打人民战争,漫天撒网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盘查走访肯定不行,他们没有这个能力。邦沛他们看来还算配合,但思路还得自己拿,办案的主力还得是自己。首先必须划出个大圈子,确定一个方向。郑长城和夏丽敏分析,苏鲁密华人很多,国际刑警组织又对黄哲他们发出了红色通缉令,黄哲和周雪为了避人耳目,不大可能入住闹市宾馆这等显眼的地方,要想在这里长期落脚,很可能是租住公寓,或者是私密化程度较高的别墅——他们有的是钱,据沧海市警方已经掌握的数额,他们先后存往国外和携带出逃的款项便达8位数字。基于这一分析,他们确定了主攻方向,提请苏鲁密市警方,在上述目标内分片划出地段,一片片地盘查。
但几天下来并无收获。
“我想,是不是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到了第3天头上,夏丽敏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两人刚刚吃过从楼下小饭馆叫来的盖碗饭。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郑长城正坐在椅子上闷着头抽烟,从窗口吹进的风正好把烟雾吹向夏丽敏,夏丽敏一边挥手驱散烟雾,一边不满地瞪着郑长城。
郑长城看到夏丽敏的表情,随手把烟头蹭灭,问:“你的意思是说黄哲和周雪不在苏鲁密市?”
“在,当然可能藏在这里,但未必像我们想象的那样,躲在公寓或者高级别墅里。”
“噢,怎么说?”
“你想啊,要是李新没有出事,他们怕被国际刑警组织通缉,当然是躲得越隐秘越好。但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李新死于非命,他们只怕自己也同样面临着杀身之祸。”
郑长城听到这里,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不妨这样假设,从李新的遭遇来看,如果黄哲和周雪的逃亡生涯出现某种变故,如果黄哲周雪或者其中任何一个人仍在这里,那么,他或者她肯定是没有胆量再住在僻静幽密的地方了,而是会选择人多安全措施更严密的处所。”
夏丽敏也兴奋地道:“对啊,所以我们现在追寻的重点应该集中在本市的那些高档宾馆,而不是那些公寓和空空荡荡的别墅!”
“要是这样的话,反而好找了,我这就联系邦沛,让他把网重新撒开!”
两人毕业于同一所大学,在单位总喜欢抬杠,有事没事地总爱挑剔和指责对方,现在在这个问题上达成共识,都笑了起来,觉得身心轻松了好多。
只是还没等郑长城打电话,床头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郑长城伸手一接:“喂……啊,是邦沛警长……什么?”
夏丽敏看到郑长城神情振奋,他对着话筒连声说:“好的,好的,我们马上赶到!”
没等他挂上电话,夏丽敏便急声问:“有什么情况?”
“邦沛的手下已经查到了周雪的线索!”
“在什么地方?”
“第五区索迪兰街33号,黄哲和周雪他们在那里租了一套公寓。”
夏丽敏听说这两人并没像他们刚刚判断的那样去住高级宾馆,心里在瞬间划过一丝失望,但马上就变得兴奋起来,终归,案情有了巨大进展,线索抓到手了。
待他们火速赶到第五区索迪兰街时,33号已被警方控制起来。郑长城和夏丽敏下了车,一眼便瞅见穿肥大花格子衬衫的邦沛正叉着两只手站在公寓楼道,跟一个管理员模样的人交谈,看到两人过来,点了点头。
郑长城问:“是什么情况?”
邦沛指着管理人员说:“他从照片上认出那3个人来,没错,是两男一女,在这栋公寓的顶层6楼租了一套大屋子,住了有大半年了。”
“顶层?”郑长城和夏丽敏看了看电梯。
“可他又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这3个人在公寓里出入了。”
郑长城和夏丽敏一愣。
邦沛说:“先是那两个男的不见了踪影,大约一个多月前,那个女的也拎着两只大箱子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管理员当时还以为他们是外出旅游,也就没太在意,何况他们一下子便缴清了一年的房租。”
郑长城听到这儿心里一咯噔,和夏丽敏对视了一眼,她也微露惊色。难道说,黄哲果真也跟李新一样落入了黑社会势力的手中,被囚禁起来了?
这时邦沛吆喝道:“泰迪,把人带到这边来。”
郑长城和夏丽敏抬头看去,远远地看到一名警员带着一个40左右的R国女人,从公寓外边走进来。
邦沛道:“那女人给黄哲他们做过一段家佣,估计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那女人见到这么多警察,不免有些紧张。邦沛和气地道:“你别慌,找你来不过是想了解点情况。”一顿,又道,“你在这公寓的601那户人家里,帮过一段时间佣?”
“啊……我已经不做了!”
“知道你现在不做了,你只跟我说说,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还有,平常都跟些什么人有往来。”
“那3个人……一个40来岁,长得白白胖胖,另一个是个高个儿小伙子,长相挺文气的。再就是那位年轻的小姐,人生得蛮漂亮,起先我还当她跟那小伙子是一对呢,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个40多岁的男人是她先生。”
“好,你继续说。”
“她先生的脾气可不太好,爱朝他们两个发火不算,有时候还专门爱挑我的毛病,说我做的饭菜不合他口味,地板擦得不干净……他不会讲R国语,英语也说得不好,我也懒得跟他计较。”
郑长城听着这女佣的话,脑海里不觉便浮现出黄哲的影像来。他第一次跟这位前沧海市常务副市长接触,还是在两年前,当时,郑长城因为在沧海市“8·17”大案中表现突出,荣立了二等功,在表彰大会上,正是黄哲给他亲手颁的奖。不成想,一年多后这位副市长便因贪污受贿罪成了逃犯,而自己如今来到R国,正是要将其缉拿归案,这种变化实在是富有戏剧性。
邦沛听女佣发起牢骚来,笑了:“好了,你再说说他们平常都跟些什么人往来。”
女佣想了想:“没见他们跟什么人往来,我起先也是挺纳闷的,3个人,不像做生意也不像旅游的,跟谁也不来往,就是去去酒吧,去去赌场,不干正经营生……”
“那后来呢,你怎么不在那里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