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哲听了这话,腿弯儿一软,便跪了下去,结结巴巴地说:“教……教练,求你……饶过我……我……”
“晚了,你已经超出规定时间3分钟。作为一头公兽,却跟个母兽一样无能,你说还有没有必要留下你?”桑肯说着,已经拔出了手枪,打开了扳机,顶在黄哲的眉心。空气顿时凝滞了。
“狗獾,为了杀一儆百,我今天必须处决你!”
RAINBOW环球旅游集团总部2005年10月9日上午
威塔说着,不觉气也粗了。艾德珈已听得面如死灰,伸手掏出打火机去点烟,因为手哆嗦得厉害,连着几次也没点着。
总部设在英丁路的RAINBOW环球旅游集团总部是一幢10层的白色建筑。房顶的平台上耸立着一座天线塔,大楼门厅外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醒目的青铜铭牌,极简洁,只有大大的RAINBOW一行字母,但谁都知道,这几个字母意味着什么。
一辆白色的本田车从街东边驶来,拐进了“彩虹”门前的停车场。车在位子上泊好后,门一开,走出一个长相精干的男子,个子高挺,约摸三十五六的年岁,上身是件白色纯棉衬衫,配一条蓝色斜纹领带,下身是米黄色西裤,配一双赤褐色皮鞋。
他下了车后,习惯性地朝左右看了看,这才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一个身材健壮的门卫迎上前来:问道:“先生,请问找谁?”
男子道:“我跟威塔董事长约好了,两点钟见面。”
门卫马上变得十分恭敬:“您是艾德珈先生吧,请这边走。”
在门卫的带领下,艾德珈穿过锃亮的旋转门,走进宽敞辉煌的门厅。“董事长在四楼等您。”门卫说,两人一起走进电梯,上升到四楼,来到了一条镶花的长廊,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警卫指着前面说:“往前走先生,最后一扇门就是。”
艾德珈道了谢,走过去,推开那扇门,看到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坐在秘书台后面,面前摊着一个棕色的登记簿,身后是一排浅灰色文件柜。见到男人进来,她颔首微微一笑,拿起电话来拨了个号:“董事长,艾德珈先生来了。”
放下电话后,她站起身来:“艾德珈先生,请这边走!”
但威塔已经从里面推门出来:“艾德(艾德珈的昵称),你能来真是太好了。”伸开胳膊跟他拥抱了下。然后引着他进屋,“公司搬到这后,你还是第一次光临。来,参观一下。”
艾德珈四下扫了一眼,只敷衍了两句“好,好”,便一歪身在沙发上坐了。
女秘书送来了咖啡,艾德珈只浅浅抿了口,又放到茶几上。威塔一直看着他:“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想来这次的东欧之行收获一定不小。”
“不过是给人牵牵线,挣点辛苦费而已。我这点路子你还不清楚?”
“那个亚里可塞可不是条小鱼啊,东欧有名的商业巨头,石油军火矿山没有不插手的,你只要吃准了他,还能不赚得钵满盆满?”
艾德珈只淡淡一笑:“钱当然赚得越多越好,可问题是,你愿意让出条路子来给他走吗?”
“他这次来……”威塔话说了半截子又打住,拿起咖啡来喝了一口,才继续说下去,“想做点什么?”
艾德珈发现威塔问这句话时,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了,便说:“在R国,你的家族操纵着旅游业大脉,他当然不会涉足。亚里可塞只想在娱乐业方面掘几桶金。”
“具体说说。”
“他想建几个大型的娱乐场所。”艾德珈说,“还有,要把东欧国家的那些艳舞女郎组织过来。尽管过去这里也有,但不成规模。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旅游和娱乐相依并存,相互促进。他来了对彩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听起来不错。”威塔看着艾德珈,慢腾腾地说,“只要他不插手赌场,其他倒也好商量。”
“他当然不会,谁不知道在R国,你威塔是最大的庄家?”
威塔当然能听出艾德珈口气里的讥讽,却还是没事儿似的说:“哦,东欧的艳舞,只怕艾德你对那里的女郎很感兴趣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艾德珈却并没跟他一起笑,只是默默地看着威塔笑,待他笑完了,才道:“得了,威塔。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威塔故作惊讶:“怎么,我们刚才说的不是正事?”
“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
沉默了会儿,威塔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艾德珈的肩膀:“听我说艾德,自从莫莉死了后,你就是最了解我的人!生意场上社交场上认识的人就不算了,照情理说,老莫非、教练桑肯包括班波在内,他们也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吧,应该最了解我吧,不,他们看到的也只是我的表面。要说最吃得准我心思的,还是你艾德珈,谁叫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威塔转身走到一盆绿色的植物前,继续说:“我知道你今天到这儿的目的,是想为她的死来讨个说法,对吧?其实,就是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把事情当面说清楚。”
听了这话,艾德珈也站起身:“我当然要问个明白,伦娜是我最爱的女人,她不是一件东西,说不要了就随手扔了。威塔你是知道我的,这么多年,我跟哪个女人动过心?唯一就是她,恐怕也是最后一个。我碰到她心里有多高兴你应该看得出来,要不然,我也不会带她去见你。”他说着,手激动地直颤,“可我万万没想到,我出去没几天你们就对她下手了。”
“谁告诉你,她的死跟我有关联?”
“笑话,在苏鲁密我大小还有点名头,除了你威塔,谁还敢动我的人?再说,我的鼻子还能嗅得出味儿来,那手法除了桑肯外,别人也做不出来。”艾德珈激愤地说道,“我也知道,这件事肯定是桑肯那混蛋背着你做的,他跟我向来不合,以前在公司我压他一头,表面上他对我毕恭毕敬,可在心里对我恨得要死,我只说别跟这样的东西计较,可没想到……他居然敢对我的女人下手!”
“别激动艾德。”威塔道,“冷静点儿,别自寻烦恼!”
“我不想自寻烦恼,更不想去找谁的麻烦,”艾德珈咬牙切齿,“但有时候,我的枪说不定会走火的。”
威塔冷冷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没错,这件事是桑肯指使人干的,也确实事先没跟我提及。不过,就算我当时知道了,也一样会对你的那个伦娜下手。为什么呢?因为她坏了规矩。”
艾德珈见威塔如此直言不讳地说出这番话,倒是愣住了。
“什么叫规矩,便是用来约束你的条条框框。别以为长了两条腿,就什么路都可以走,长了张嘴就什么话都可以说。你的那个伦娜犯了规矩,像一辆车跑得失控了,非要冲出路面,不弄个车毁人亡才怪。你知道她犯了什么规矩吗?”威塔盯着艾德珈,慢慢地说道,“她不但替人兽向外传递消息,还跟警方透露营地的秘密,你说她该不该死?”
“不可能……”艾德珈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伦娜她怎么会掺和到那里边去?”
“不可能?”威塔冷笑,“我说艾德,其实你心里应该有数,桑肯跟你再不合,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杀你的女人。JHC营地你是经手管过的,我们玩的什么游戏你很清楚,要是被警方察觉了,抓到了证据,只怕你跟我都不能站在这儿说话了。”
艾德珈无力地坐回沙发上去,看着咖啡杯子呆呆发愣。
“我准许你带她去营地玩,是瞧在你我的交情上,你有了意中人我心里高兴,把她当自己人才会让她去开开眼。可她都干了些什么?你那个伦娜其实是在变着相出卖我。我要是不先下手,她的下场就是我的下场。”
威塔说着,不觉气也粗了。艾德珈已听得面如死灰,伸手掏出打火机去点烟,因为手哆嗦得厉害,连着几次也没点着。威塔说:“好了艾德,咱们交往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话当面讲开,照样是好兄弟。”
威塔说着已走到唱片机前,按下播放键,音箱里马上传出一个男子富有磁性的歌声,是披头士乐队的《来自我朋友的小小帮助》。林格·斯塔尔的演唱异常轻柔,很动听。
威塔小声地跟着哼哼了几句,又走回去,在艾德珈对面的沙发上坐了:“哎,艾德,你还记得这首歌吧?当年我们可是最爱听它。”
“是《胡椒士官》那张专辑里边的第六首歌,我没记错吧?”
“对,《来自我朋友的小小帮助》。”威塔伸手打了个响指,“好了艾德,漂亮女人有的是,何苦把自己死拴在那个伦娜身上。这样,明天晚上我要在蒂雅别墅里办一个party,7点你准时过来,我让班波介绍个模特给你。”
艾德珈苦笑:“我哪有那闲心,还是不去了。”
“不,你一定得到场。”威塔的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你知道除了一些社会名流外,我还邀请了谁吗?邦沛警长,这个名字你不会陌生吧?”
艾德珈果然一愣,不明白威塔要演的是哪一出。
威塔却笑道:“要是相信我还有点判断力的话,那就实话告诉你,苏鲁密市警方如今已经盯上了你,伦娜这条线断了后,他们肯定还想从你身上打开缺口。”
艾德珈皱紧了眉头:“这样的话,我更应该躲开他们。”
“躲,为什么要躲?JHC是正当的娱乐场所,并没什么违法活动,你肚子里也没藏什么秘密,是不是?你躲他们干什么?”
“明白了。”艾德珈点点头,“你办这个party就是想以攻为守?”
威塔很高兴:“我知道我的艾德聪明过人,我还知道,明天晚上你清楚该对他们说点什么的。”
“看来,我是必须到场了?”
“没错,这便是来自我朋友的小小帮助。”威塔说完这句话,嘴里又跟着音响哼起了披头士的这首老歌。
JHC营地2005年10月9日下午
桑肯突然笑了,手臂伸长,使枪口抵在郑长城的胸脯上,慢条斯理地道:“瞪羚,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善茬。心里面老有种预感,你将来会成为营地里的一大祸患。”
这是一张粗黑的胖脸,正悔罪似的满脸丧气,目光也有些呆滞,却又不时地闪过恐惧,像一只时刻处在死亡危险中的小老鼠。身体虽说还显得肥胖,但明显虚弱了很多。他现在还多了一样习惯,就是不停地将手指头伸到嘴里,用牙齿咬着上面的皮肉,由此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心无时无刻不处在焦虑中。
郑长城心想,跟那个以前常爱在公众场合露脸的常务副市长相比,黄哲如今完全像换了个人。但无论怎么说,以他的体质和心态能在兽窝里支撑着活下来,已经是有些不可思议了。特别是今天在桑肯的枪口下,他看上去几乎要崩溃掉。
上午在营地里集训时,因为黄哲比规定的时间晚了3分钟才赶回来,桑肯当场便掏出枪来,打开了扳机,顶住了黄哲的眉心。说:“狗獾,为了杀一儆百,我今天必须处决你!”
空气顿时凝滞了。四下的人兽都看向这里,有的幸灾乐祸,有的麻木茫然,有的兔死狐悲,有的无动于衷。但郑长城却不能坐视不理。他不知道是一股什么力量促使他站了出来,出言劝阻:“教练,我想你应该再给18号一个机会。”
他这一站出来,几个母兽先变了脸色。要知道,在这JHC营地里,看守人员们掌握着他们的生死大权,更何况是教练。还从来没有人敢当面阻拦他办事,不禁都替郑长城捏了把冷汗。
“给他机会?”桑肯的枪口依旧顶在黄哲的头颅,却转头盯着郑长城,那笑容看上去阴森森的,“问题是,他能给我机会吗?这样的东西留在营地里,早晚是块赔钱的料,与其被人猎杀,还不如现在就让我们自己结果了他。”
“他不是废物,至少现在他对丛林的环境十分熟悉,知道怎样藏身才能躲得过猎杀,要不然,以他的体质早就被捕获了。”
没想到这么一说竟说动了桑肯。他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野兽嘛,本就各守其道,有的跑得快,有的牙口硬,有的会挖洞。难道说,狗獾在藏身这方面真的另有一手?”
桑肯说着,低头打量着黄哲,问:“是不是这样,狗獾?”但黄哲早吓得成了一摊软泥,浑身哆嗦不停,哪里还能说出话来。郑长城却又跟上了一句,“要想他变成一只会跑的羚羊也不难,只要对他加强训练。”
忽然,桑肯猛地转头,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到郑长城的脸上,像是在透视他的思想一样:“瞪羚,你好像对这个废物特别关心,为什么?”
郑长城镇定地答道:“因为我和他都是中国人。”
桑肯听了冷笑:“错了,到了这里你就不是人了,你们俩顶多可以算做是两个中国人兽。”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把话说明白了,只要再给他机会,我保证能把他训练好。”
桑肯不说话,只是看着郑长城,两道目光锐利而残忍,带着审视和怀疑的神情。
郑长城知道自己此举太过冒险,但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若是不站出来阻止桑肯的话,黄哲的命是肯定保不住的,也只能赌一把。为了不激化跟桑肯对峙的态势,他把目光移开了。
但桑肯却在这时猛地将枪口移开,转而瞄准了郑长城的胸膛。黄哲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鬣狗和几个人兽见郑长城惹火上身,都兴奋起来,眼不眨地看下面的好戏。
“瞪羚,背一下营地规矩的第六条。”桑肯冷冷地道。
郑长城只觉得血液倏地蹿到了脑门上,心跳也急促起来:“顶撞看守人员者,重罚!”
“你明知故犯,可怪不得我。”
“我没有顶撞,不过是一个建议。”
桑肯突然笑了,手臂伸长,使枪口抵在郑长城的胸脯上,慢条斯理地道:“瞪羚,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个善茬。心里面老有种预感,你将来会成为营地里的一大祸患。”
郑长城觉得汗水正顺着自己的眉心向下淌,眼睛有些涩疼,他用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在你眼里,我不过是头人兽而已,还能翻江倒海?”
“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吗?”桑肯哼了一声,“让你进到营地,我是不是犯了一个错误?”
他说着,猛地将枪口转开,擦着郑长城的耳朵开了一枪。郑长城只觉得耳鼓里轰的一声震响,顿时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撕裂般的疼,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几步,好容易才站稳了脚跟。人兽里也随着发出了几声惊叫,但没有人敢向前扶持他。
好一会儿,郑长城眼前才看得见东西,耳朵也听到了声音,他发觉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只听桑肯道:“可我这个人还有一样毛病,越是有挑战性的事情越想着去做。瞪羚,你就算是只铁刺猬,我这里也有钢钳子,看我怎样一点点地把你身上的刺拔个干净。”
郑长城一咬牙,又把身子站直了:“教练,我没想着跟你作对,我只是想着怎样活下去。”听了这话,四下里的好多人兽都在心里替他叫好,鬣狗几个虽然面上依旧露出不屑的神情,但心里边却也佩服郑长城的胆量。那几个母兽自然就更不用说了,此刻的郑长城早成了她们心目中的硬汉。
桑肯又看了郑长城一眼:“很好,那这个狗獾就交给你了,要是他下次再掉队,我就连你一起收拾。”
“你放心好了,教练,我肯定能将他训练好,绝不会叫你失望的。”郑长城听桑肯松了口,心里惊喜不已。
这话传到桑肯的耳朵里,他觉得很是受用,要知道,在这之前郑长城嘴上从来是不服软,但因为不愿失去一个好人兽,他才忍下来。现在见郑长城变得有些听话了,心里感觉舒服了很多,于是便指着黄哲道:“18号你给我听好了,今天我就放过你一马,好好地跟瞪羚操练,下次要是再误时,可别怪我手下无情。”
就这样,这天的下午黄哲一直跟在郑长城左右,两人在各种障碍物上折腾着。郑长城不断地给他讲解那些技巧动作的要领。抽空儿,趁人不注意,他严厉地跟黄哲小声交代了三项基本的原则:挺住,别暴露真实身份,相信他一定能救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