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鸟的加入使得“求婚仪式”更加热闹,雄性石鸡都有些疯狂了。突然,音乐鸟吱的一声脆鸣,像箭一般冲进了林子深处。接着,石鸡的“癫狂”状态也慢慢地停下来。远处传来了巨大的轰鸣声。
这块岩坡靠近一条土路,一辆红色的悍马车正风驰电掣地沿路冲过来。十几只石鸡顿时发出咯咯的尖叫,扑棱着朝密林深处飞去了。
悍马车在坑凹不平的土路上颠簸,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桑肯嘴里叼着雪茄,身子随着车身的起伏而晃荡。后面的那排座上,两个手持枪械的大汉跟被蒙住眼睛的郑长城颠晃得更厉害,不时地撞在车壁上,发出嗵嗵的闷响。
虽然全身大汗,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又目不视物,但郑长城还是默默记下了所经过的重重关卡,照这样的车速计算,他们已经深入了密林近100多公里,也就是说,他们所要到达的目的地,绝不是原先他和夏丽敏随旅行社前往的丛林狩猎者俱乐部。如此说来,猎杀人兽是另有场所,这就无怪上一次警方的突击检查无功而返了。
想到这里,郑长城用舌头舔了舔装在口腔里的那颗电子智齿,暗道,邦沛和老刘他们现在应该从我现在的位置上意识到这个问题。
悍马车又颠簸了一阵儿,速度减了下来,郑长城听到窗外有吆喝声,但悍马车却依旧向前驶了会儿才戛然刹住。接着,郑长城听到车门被推开,那两个大汉的手钳着他的肩膀,粗鲁地将他拽下车。
一旦脚踏在地上,郑长城便觉得凉风阵阵吹来,很是舒服。眼前一亮,黑布已被揭了去,郑长城用手揉了揉眼睛,见身处在一大片空地上,四周是黑压压的森林,但围着这空地的边沿却扯起了几道铁丝网,每隔着几步就有一座竹楼,上面有身穿迷彩服的汉子手持枪械在警戒。竹楼下拴着的几条警犬朝着他发出声声刺耳的咆哮。
郑长城马上意识到,他确实进到关押人兽的营地了。但面上却是一片茫然,转头看着桑肯,故意问:“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桑肯将雪茄从嘴里拿出来,点着郑长城说:“你不是想得到免费的白粉吗?我现在便给你指条明路。”
“怎么说?”
“你那个叫杜卡的朋友如今也在这里,知道他为什么自愿来这里吗?就是为了能有免费的毒品享用。”
“这个我倒听他提起过,这么说,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让我做人兽了?”
桑肯嘿嘿道:“没错,只要你能躲得过一年的猎杀,保得住性命,我们还将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奖励。”
郑长城甩了甩有些酸麻的胳膊:“听起来倒是蛮不错,可我怀疑事情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笑话,你以为你还有选择余地吗?”桑肯冷笑道。
这时,有两个穿迷彩服的家伙捧着些东西走过来,一个把蚊帐饭具等杂物哗啦丢在郑长城的脚下,另一个则将两团土黄色的麻布扔过来,郑长城抓住一看,原来是一件上衣和一条肥大的裤子,衣服的后面绣着的号码是38。他心里一动,这衣服的布料和样式跟死去的李新身上穿的一模一样。
“把身上的衣服脱光了,换上这身。”桑肯道。
郑长城还在迟疑,其中一个汉子就用冲锋枪捅了他一下,“还磨蹭什么,快点儿!”
郑长城只好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换上了这身麻布。
桑肯道:“中国人,你给我记住了,在这里做人兽是没有名字的,你只有一个38号做标记。至于外号嘛,看你的身手还算敏捷,不妨便叫瞪羚好了。”
他说到这里,看了看天色,又道:“今天天色晚了,我不想再跟你啰唆,明天再教你如何遵守这里的规矩。”冲着那两名汉子一摆头,“带他去兽窝。”
“拿着地上的东西,跟我们走!”一个大汉呵斥着。
郑长城抱起那堆杂物,由他们押着朝前走去,走过100多米杂草丛生的开阔地带,老远便看到前边的土坡上搭着七八座木头房子,有激烈的怒骂和歇斯底里的嚎叫声传过来。此时,天色已变得昏黄,那些嘈杂声听起来异常刺耳。
眼看着一步步地接近了人兽们,郑长城异常激动,心说但愿黄哲命大,这段时间没出什么意外。离得近了,才看清木头房前有人在吵架,两个披头散发的家伙正在互相推搡,污言秽语滔滔不绝地从嘴里冒出来。
在木头房子周围,还懒懒散散地聚拢着四五个人兽,或蹲或立,却并不上前来拉架,只是在一旁大声地起哄。他们看到郑长城被两名看守人员押着过来,知道又有“新货”运到,马上便同苍蝇见了血似的,迎了上来。
郑长城见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脸皮粗黑,眼睛里闪晃着凶光,离着尚有几步远,他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骚臭味儿,显然这些人很久没有洗过澡了。郑长城从他们的脸上一一看去,既没发现黄哲,也没有看到杜卡。
两名看守押着他走去靠左边的一间木屋,那几个人兽也跟在他们的后面,两个正吵得起劲的人兽见人一下子都走光了,也不免失去了兴头,又推了两把,也就悻悻地分开了。
一名看守推开那间木屋的门,马上用手捂住了鼻子,叫道:“你今晚就住里面。记住喽,别玩花样儿。”说完,便跟另一名看守走开了。
郑长城探头朝里边瞥了一眼,一股刺鼻的臭味登时涌出来,不由得一阵反胃。屋里有两张木头床,上面污迹斑斑,显然以前住过人。他强忍着恶心,将手里捧着的杂物丢到床板上,回过身来,便见那几个人兽都靠拢了来,便冲他们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人兽们像是好久没有笑过了,先是一阵愣怔,然后才一个个地撤去了脸上的残忍表情,慢慢换上个笑脸,却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过了会儿,一个鹰勾鼻子的家伙问道:“你……是从哪个洞里跑出来的?”
郑长城听了皱下眉头,心想,这些人当兽当久了,居然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人了。
又见一个蓄着红色胡子、长着凸出下巴和两颗獠牙的人兽怪声怪气地道:“你既然来了,就得守这里的规矩,知道吗?”
郑长城见他们的面色不善,冷冷地问:“什么规矩?”
那几个人兽顿时发出一片嘘声,好像打量怪物一样上下看着郑长城,瞅得他心头一阵发毛。一个长得细瘦的家伙跳了出来,弯弯的眉毛,小小的眼珠子,配上豆大的鼻子像极了马戏团里的小丑,他叫道:“那让我来教教你。”说着指了指屋里,“那不是都贴在墙上吗?”
郑长城转身看去,脑后风响,有人便挥拳击来,他并不回身,闪电般地抬起右手抓住了那人的胳膊,顺势将他扭转。偷袭的人正是那个小丑样的家伙,他惨叫着跪倒在地,嘴里嚷道:“妈呀,我的胳膊断了。”
郑长城松开他的胳膊,哼了声:“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让你知道知道这里的规矩。”那几个人兽吼叫着冲了过来。
郑长城一个箭步蹿出去,连连闪过几个人的飞扑。这工夫,那个小丑模样的家伙已冲进木屋,抱起了郑长城的蚊帐和饭具等杂物,呼啦一声扔在外面的空地上。当场便给几个人兽分抢了。
那个长鹰勾鼻子的和蓄红色胡子的人兽眼冒凶光,发疯般朝着郑长城拳打脚踢,那架势恨不得将他置于死地。郑长城深知他们长期生活在恐惧中,心理都有些变态,又都是JHC中的受害者,也不忍心伤到他们,只得躲闪忍让。
但另外几个人兽却以为他害怕了,纷纷逼将上来,嘴里吼叫着:“打死他,打死他!”逼得郑长城不住地后退,眼看着被挤到右边的那间木屋前,猛听得咣的一声,那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那几个人兽纷纷叫道:“好了,看头儿怎么收拾他!”
郑长城挡开两个人兽的拳头,转身一看,见从那屋子里走出来的汉子居然便是杜卡,不禁又惊又喜,没想到才进来不多久,他竟已在人兽群里称王称霸了。
郑长城喊道:“嗨,杜卡,是我,我是郑熊啊!”
那几个追打郑长城的人兽闻听他们原来是老相识,便停了下来,郑长城见杜卡面色冷漠地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赶忙又道:“怎么,才几天的工夫,你就不认识老朋友了?”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忘了在‘情绪缓释中心’的事了?”
杜卡突然哼了声,一翻手腕,抓住了郑长城的右手,抬起另一个拳头朝着他的脑袋猛击。郑长城猝不及防,险些被他砸中,歪头刚躲过去,当胸便挨了一脚,身子向后跌出去。
他才落了地,还没等翻身跳起来,那些人兽早就一拥而上,将他一阵饱打。郑长城护住脑袋支撑了片刻,寻找了个空当,猛地将两个人兽掀翻在地,随即弹身而起。那个长鹰勾鼻子的一低头抱住郑长城的腰,大叫一声将他举了起来。
其他人兽哇哇叫着:“摔死他,摔死他!”猛见郑长城抬起胳膊,重重地在他的后脖颈子上连打几下,那家伙撒手摔倒在地。
郑长城双脚一落地,另一个人兽便大叫一声,跳起身来踢他的脑袋,郑长城并不躲闪,反倒迎上前去,抓住他的脚脖子使劲一转,那家伙惨叫一声被甩了出去。
脑后生风,郑长城大吼一声,运气遍布全身,向后一抡胳膊,只听得咔嚓一下,一根碗口粗的木棍已断成了两截。那个偷袭的人兽举着半截子木棒愣在当场,见到郑长城逼上来也忘了躲避,被他当胸一脚,踹出了一丈多远。
其他的人兽又惊又怕,都呆在了那里,郑长城眼里布满了血丝,拳头攥得咯吱响,朝着他们吼道:“你们谁还想过来试试?”
那些人兽都把眼光转向杜卡,他只是冷笑不语。
郑长城向前两步,叫道:“来啊,你们来啊!”他们反倒向后退去了。
郑长城又瞪了一眼站在旁边打哆嗦的那个“小丑”,那人手里还拿着他的蚊帐,见郑长城的眼光凌厉,吓得一哆嗦,赶忙将东西放在了地上。另外几个也很识相地将抢走的东西放下。
郑长城将视线移到杜卡的脸上,后者依旧冷漠异常,眼睛里满是敌意,看来,在JHC只几天工夫,杜卡的兽性膨胀,变得更加残忍了。不但不顾旧情,反倒因为郑长城的到来对其霸王地位构成了威胁,而充满了杀气。
两个人对视着,僵持着,空气里有些凝滞。其他人兽见状,都兴奋起来,像嗅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似的,盼望着他们之间来一场殊死搏斗。有几个家伙还小声地怂恿道:“杀死他!”“头儿,看你的了,给他个下马威!”
便在这时,他们听到远远地有人吆喝:“开饭了!”这句话真奇妙,人兽们马上一哄而上,拥了过去。杜卡也顺势伸开胳膊打了个哈欠,看也不看郑长城,转身走回了屋里去。
郑长城身上绷紧的弦这才一点点松懈下来,心情不觉沉重起来,他原本想着混进这个猎兽营地后,杜卡会成为接应,不成想竟会是这番情形,看来,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再看那些人兽,早就把晚饭哄抢一空,那个长得像小丑样的细瘦个子拿着一个饭盒跑过来,经过郑长城身边时,冲他咧嘴一笑,走进了杜卡的木屋,显然是给他的首领送饭的。
郑长城长长吐了口气,走过去将自己的东西一一捡了回来,抱着回到所住的木屋。
因为门开后通了风,木屋里的气味已不再那么刺鼻。天色暗下来,屋里没有窗户,更显得幽暗,他放下东西后,又出去折了几根树条回来,绑成一把简易的“扫帚”,将里边打扫了一遍。
没有灯火,吃过饭的人兽们都聚在外边的草地上,有的在打闹,有的在胡侃,还有一个家伙在学狼叫,居然学得惟妙惟肖。郑长城收拾完卫生后,坐在门口的木墩子上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想,现在看来,对人兽来说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捕杀,而是他们自身的心态问题。他们本身堕落颓废,都不把自己当成了人,早晚是死路一条。因此,如何改变他们的心性,使其重新充满求生做人的欲望,才是关键所在。还有,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黄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