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妈妈的意义十分丰富,孩子的妈妈是金丹,爸爸自然是张景云,如果去掉临时二字,一个新故事便要诞生。目前,他们是故事的材料,谁来创作,我们拭目以待。
“带二多到水上乐园去玩玩,‘激流勇进’什么的,他指定(肯定〉喜欢。”金丹说。
“二多生来胆小,水上的游乐项目他不敢碰,我带他试过。”
“去动物园看大象……”
“大型动物他也不喜欢。咦,二多倒喜欢小蛾繂、小蚂蚱。”
“这个季节白狼山上有,明天周末我们带二多去逮几只。”她说。
山间草地上,金丹领张二多捉蚂蚱,张景云一旁助威,她用脚蹚起一只蚂蚱,她没抓,故意把机会留给张二多,说:
“二多,你看那儿!”
“蚂蚱,大蚂蚱!”张二多睁大眼睛,顺着她手指望去,喜悦道。
“抓,二多抓!”金丹怂恿道。
孩子双手做扣东西的样子,一步步接近妈蚱,机灵的蚂蚱突然蹦跳起,落到张景云脚前,张二多喊道:
“爸,抓呀!”
捕捉蚂蚱需要技巧,张景云笨手笨脚,蚂蚱扎翅飞逃掉。
“张景云大笨蛋!”金丹为逗孩子高兴,喊道,“张景云大笨蛋!”
张二多受到金丹情绪感染,条件反射地跟着喊:“张景云大笨蛋!”
“张景云大笨蛋!”张景云也喊。
三人一声迭一声喊:“张景云大笨蛋!”
几个游客从他们身边走过,议论道:“这一家人挺有意思……张景云是谁?”中午,三人席坐在草地上,金丹手拿一只扁担勾(昆虫〉,张二多双手抱着她蜷曲的膝盖,下巴颜抵在上面,脸带笑容,饶有兴趣地看。
张景云打开一瓶午餐肉罐头,准备野餐。
“扁担扁担勾,你挑水,我馇粥……”金丹说首童谣,扁担勾双腿跳跃。
孩子的活跃情绪最易被激发,他跟着学,开心地道:“扁担扁担勾,你挑水,我馇粥……”
张景云一旁看他们,一脸的喜悦。
下午,金丹牵着张二多的手在山间小河流边奔跑,累了他们坐下来,她又唱起了童谣:
小燕小燕出了窝,听我给你唱一个歌。
我的歌儿从那边起,自小爹娘养着你,把你养得翅膀长。
你打食,吃着香,也该想想你爹娘。
金丹起身拾起薄石片,抛向河面,河面涌起一串涟漪,张二多试抛石片,只打出一两个涟漪。
“二多,这样抛……”金丹手把手教他,口诵童谣:水漂水漂落,一落落它七八个!
张二多再次抛石片,河面涌起一个涟漪。
“我来,看我的。”金丹示范道。
河面涌起一串七个涟漪,张二多雀跃,走嘴朝金丹叫声:“妈妈!”
金丹脸上呈现一片红晕,漾溢着幸福的微笑。
张景云坐在河边,望着默默流淌的河水思忖,金丹当临时妈妈,开了一个故事的头,促成这个故事的还有几人,邻居胖婶昨天叫住他,说:
“景云,你跟金丹的事,得挑明(公开〉啦!”
“挑明?”
“举行订婚仪式,说相看也行。”她说。
“我们都熟悉,相看什么呀!”张景云说,他不仅是因为省略一个程序,跟金丹眼下还没走到相看这一步,至于今后能否走到一起也是未知数,很明显是在等丛天舒,给她一段时间……至少她有了一个结果一嫁给别人,再考虑自己的婚事。
“景云,想什么呢?”金丹跟他说话,他才缓过神来,说:“没想什么。”
“二多很可爱!”她说。
市医院丁室窗口前,丛天舒排队取检验报告单。
走廊里,胖婶朝这边张望,丛天舒已包裹严实,还戴副墨镜。胖婶嘀咕道:
“好像是天舒?”
丛天舒取出报告单的一刹那,发现胖婶朝她走来,急忙揣起报告单,打算夺路逃走,可是身处室的走廊尽头,丛天舒无路可逃,只好迎着胖婶走过去。
“天舒!”与胖婶擦肩而过的瞬间,胖婶认出她来。
丛天舒没认她,头没回,仓促逃走。
“天舒!”胖婶一路小跑紧跟过来,追到门诊部大门前,隔着门玻璃,看见丛天舒乘上一辆出租车,开走。
出租车里丛天舒静下来,掏出检验报告单,一行字映人眼帘:肺部占位性病变,体积X她惊骇,脸色大变,不由得“啊!”了一声,司机索解地看她一眼。
她拿报告单的手颤动不止,视线一片模糊……“大姐,翠亨花园别墅到了。”司机说。
丛天舒缓过神,付车费下车。
进屋她看报告单,恐惧加悲伤,头窝在沙发上,放声痛哭……钥匙开门声音传来,她急忙藏起化验单,跑到卫生间。
朱刚进来,四处张望,叫她:“天舒!”
丛天舒从卫生间出来,冷水处理过,消除了哭的痕迹,她招呼道:“你来啦!”“我们出去,到向阳屯吃一锅出②。”朱刚说。
“明天再吃吧,我没胃口。”
“闷在屋子里上火了,我们逛逛街,撤撤火。天舒,换衣服。”
丛天舒坐着不动。
“走哇!”朱刚再催道。
她站起身,极不情愿,他仔细看她,惊愕道:“天舒,你哭啦。”
“没,没有哇!”她掩饰住,挤出笑道。
“天舒,还为没安排你的职务不开心?”
“不是,真的不是。”
“其实我心里比你还急,可光急有什么用?罗薇让我等她的决定。”朱刚说。
“那就等吧!”
“别急,天舒……”朱刚宽解道。
胖婶心里藏不住事儿,从医院回来跑到张家来,学说了一遍见到丛天舒的经过。
“看准了是天舒?”张母问。
“是她,一丁点儿都没错。”胖婶说。
“是不是她的……哦,病理室?”张母想到不是好病。
“就是检验肿瘤是恶性良性的地方,那年从我爹的肺子取块肉,拿病理室搁那镜子一照,肺癌!”胖婶说,其实她把室和病理室搞混了。
“那天舒……”张母顿然紧张起来。
“我有事,走啦!”胖婶匆匆走了。
张建国说:“天舒的病是不是复发了?”
“复发什么,你顾你自己吧,还为别人操心呢!”张母责怪老伴道。
“五年,脑瘤、瘤转移……”张建国害怕起来,情绪紧张他的气脉就不够用,痰就往上涌。
“你成医生了你!”张母不愿听下去,说,“景锁,跟妈买酱油去!”
傻儿子张景锁却不动地方,说:“学诗,嫂子教我诗。’,“啥爹啥儿子,倒没差了枝秧。”张母嘟囔道,“老的优国忧民,少的不忘往事!”
“你、你想开点!”张建国说。
“不是我想不开,天舒对景云那么绝情,抛夫别子……”张母数落道。
“总该过问一下。”
“你少打这个主意,景云心里刚刚亮堂起来,他和金丹处得多好,尤其是咱孙子,和金丹的感情那么融洽……二多能恢复原来快乐的样子,多亏了金丹。”
“景云态度不明朗哩。”
“什么态度?”
“金丹。”
“什么事到你耳朵里可晚了三春,胖婶正张罗给他们办订婚仪式。”张母说。傍晚,胖婶与张景云相遇,说她故意堵在楼道口等人也行,叫他到一边说:
“景云,我今个儿在医院碰到天舒了。”
“在医院?”张景云吃惊道。
“差一点儿就认不出她来,穿着打扮像电视剧里的杀手,我叫她,她躲着我。”一听她到医院张景云的头立刻就大了,当年医生曾对他说过,她的脑瘤有复发的可能,时间大概在五年后,今年正好五年。
“她到病理室取检验报告单。”胖婶说。
“病理报告单?”
“是啊,看样子是出了什么问题。”胖婢说。
饭后张景云一直沉默,母亲怕儿子憋出病来,坐到他的身边,说:“咋地啦景云?”
“妈,我想去打听打听天舒的病情。”他说。
“难道你们俩没断?不去!”
“这不是断没断的事……人错一时,错一事,没有错一辈子的。”张景云宽容道。
“错一事就够戗,坑咱们不浅啊。”
“我虽然与天舒离了婚,可她曾经是咱家的人。”
“把你的曾经搁一边去吧,权当没曾经,天舒这样的女人,不曾经才是福天。”“景云有理,一日夫妻百日恩,她还是一多、二多的妈妈。”张建国支持儿子,“我们问,要问!”
三江报社楼前,丛天霞下雅阁车,丛天飞在此经过,探出头喊她:“二姐!”“天飞。”丛天霞锁上车门。
“到报社来干什么,二姐?”
“发个寻人启事。”她说。
他感到奇怪,问:“寻人启事?寻谁?”
“刘、国、强。”她一字一顿道。
“他怎么啦?”
丛天霞责怪弟弟道:“装糊涂,他失踪你不知道?天飞,没事我进楼登启事去。”
“刊登一次多少钱?”
“和广告部讲好了,中缝连登一周,三百元。”
“二姐,咱们做笔交易。”弟弟诡秘地说。
“什么交易?”
“你用三百元广告费请我吃顿日本料理,我保证你和二姐夫通上话。”
丛天霞惊异道:“天飞你和刘国强有联系?”
“吃上日本料理,我告诉你。”
“天飞你真会趁火打劫!”
日本料理屋,桌子上摆着日式烤肉和小火锅,丛天霞心不在美食上,急不可待地说:
“接通他的电话吧!”
丛天飞四平八稳,说:“生的明太子还没上来。”
“差不了你的。”
“我看一下你的寻人启事。”
丛天霞掏出一张纸给丛天飞,他看后拊掌大笑道:“这哪里是寻人启事,分明是要挟信嘛。”
她夺回广告稿,放起来,说:“怎么是要挟?”
“什么你再不回家或不与我联系,我打掉你的孩子……二姐,这不是要挟?”
“我的最后一张王牌,也可以叫杀手锏。”
“二姐,咱先说好,”丛天飞拿出手机,提出通话的条件,“你与他通话态度要好,不能吵架。”
“我不吵,你快打吧!”
天锦市一家装修现场,几名工人做装修活儿,刘国强在现场指指点点。
“刘总,您的。”工作人员将一特快专递交给出他。
刘国强看了一眼特快专递,拿着它到阳台上,拆开看,是银行催还贷的通知二十天还清贷款!手机铃响,他接:
‘呢?”
“二姐夫,有重要的情况向你报告。”
“天飞你说……二姐怎么啦?……是你?”刘国强问。
“国强你好狠心……”丛天霞哽咽道。
“我怎么能抛弃你呢?这一段业务太忙,又在外边,回不去家。”
“那你告诉我刘国强,你现在哪里,我过去。”
“你别过来,我一天到晚忙得焦头烂额……”
丛天霞口气生硬起来:“一周内你不回来,我就做掉你的儿子,我做超了,是男孩,你考虑清楚!”
“天霞你千万别胡来……”刘国强惊慌起来,丛天霞是谁?天她都敢捅个窟窿,他急忙给张景云打个电话,请他去做她的工作,怕她一意孤行做出蠢事。
约见丛天霞促成张景云来天锦市,她这次连张景云都要挟了“限你三天找回刘国强,否则我就去医院堕胎!”
张景云连夜乘车来天锦市,找到施工现场,刘国强领人搭露天牌楼,两个人擎着梯子,他拎着工具袋爬上去。张景云赶过来撞见,急忙帮扶梯子,问扶梯子的人:
“那么高怎么让他上去?”
“我们给博览会做的楼牌,客户挑肥拣瘦地始终不满意。改做了几次都不成,刘总亲自上去……”
“他有恐高症。”张景云对扶梯子的人说。
三双眼睛一齐翘首上望,梯子愈来颤抖得愈强烈,刘国强腿抖动得厉害,他胆战心惊,朝下瞥一眼,遇到张景云忧虑的目光,坚毅地向他点点头,继续往高爬……半小时后刘国强下来,他们进了施工现场的简易工棚。
“到我办公室,景云。”刘国强说。
低矮的工棚,临时搭起的铺位,其中整洁一点的是刘国强的,一张简易办公桌摆在通铺的一头,张景云望着发呆。
“景云,坐呀。”刘国强坐在硬板椅子上说。
“看到你这样的环境,我什么都明白了。国强,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我为什么来找你。”
“自从天飞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天霞,她不分黑天白夜地给我打电话,没办法,我又换了张新卡。”
“你让我见天霞,见到她,该说的都说了,可她不欠缝儿〔不开窍〉,并说如果三天找不回去你,就堕胎。”
“别理她!”刘国强说,“又是不回去就把孩子做掉,小伎俩。”
“这回口气像要动真格的。”
“其实你看到了,即便她真的把孩子做掉,我近期也回不去。工程到了关键时刻,我不能离开。”
事实也是如此,可是不回去丛天霞肯定不让呛(答应〕,张景云想出解决的办法,说:
“要不让她过来看看你。”
“这样的环境,她来怎么办呀!”刘国强扫视四周道,“再说我不能马上回三江去,另有原因……”
“躲债?”
“不仅银行要上门来催还贷,还有一些装潢材料供应商……手头这笔活儿做下来,可以解决一些问题。”刘国强说,“你回去再劝劝天霞,别干傻事,非要我回去就再宽限些日子,工程结束我立马回去。”
手头上的活儿很重要,他回不去,没处吃没处住天霞也来不了,张景云也觉得他说的是唯一办法,答应回去说服丛天霞。
“景云,你怎么样?”
“我在托运分公司做副经理,工作挺顺心的。”
“那就好,天飞说与你天舒大姐分手了。”
“是的,算分啦。”
“你做怎样打算?有没有意中人?”
“天飞也许告诉了你,金丹对我很好……国强,天舒身体八成出了问题,我正到处找她,问问清楚。”
“会不会是她那个病……”
“我也正为此担心。”张景云忧心道,“回去我继续找她。”
创伦理小说匚了“但愿她醒悟,回头。”
“回不回头且莫论,弄清她的病情,需要的话,我不能袖手旁观,一如从前帮助她!”
“天舒大姐有福不会享哟!”刘国强慨然道。
“也许跟别人生活得更好。”
“还跟那个朱刚在一起?”刘国强问。
“大概是。”
夜半,一辆出租车停在翠亨花园别墅区,罗薇拎着只小箱包,走到别墅门前,她用钥匙打开门,进去。
客厅昏暗,只开一盏壁灯,罗薇一眼发现搭在沙发上的一件女人的衣物,她动作极轻地上楼去。
丛天舒今天的心情坏到极点,完全是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朱刚从她的忧伤的眼神里,读懂她的心愿,渴望他留下来陪陪她。
“我今晚不走啦。”他说。
青年时代的爱慕,中年的同情,他的决定没错。但是,选择留下的时间错了,偏偏赶上罗薇从国外回来,直觉让她没回名洲花园别墅,来到从来没住过的翠亨花园别墅。
罗薇突然出现在面前,给丛天舒按摩肩周的手停住,两个人同时睁大惊愕的眼睛。罗薇平静而略带讽刺地说:“对不起,搅了你们了!”然后退出卧室。
“咋办?”丛天舒惊慌失措道,“解释不清楚啦!”
“咱们一起下楼。”朱刚沉稳地说。
客厅的灯全打开,通明如白昼,罗薇跷着二郎腿,嘴叼一支很粗的雪茄。
朱刚和丛天舒虽然穿戴整齐,却都是一脸窘态。
“是没开始呢,还是完事啦?”罗薇问。
“我们什么事都没有……”朱刚说。
“噢,是嘛!”罗薇吐出口烟,说,“你们以为我一定大发雷霆,轰你们出门。错,朱刚我为你感到骄傲,这么漂亮的女人你能弄到手把玩,啧,啧,不简单,坐!”
两个人坐下。
“或许你们俩心里想,怎么面对鹊巢鸠占,鹊还如此平静?静得可怕。”罗薇狡黠地笑,几乎是心平气和地问,“天舒,你怎么想?”
“罗董你听我解释……”丛天舒说,“我愿接受任何惩罚,我立刻离开这里。”
“干吗?一家人嘛。别走,别走哇!”卑污小人罗薇,她下面的行为卑鄙触龊,“坐坐!惩罚谈不上。天舒,请你帮帮忙,我这个人有很多特性,也可以叫不良嗜好,你把你们睡过的床单给我洗洗。”
丛天舒觉得受到侮辱,浑身瑟瑟发抖。
“都这么晚啦,明天,再让她洗。”朱刚想把丛天舒拉出窘境。
“闭嘴!”罗薇喝斥道,“还有重要的事情你做!我走这么长时间……来,好好亲亲我。”
“我们上楼!”朱刚扫一眼丛天舒说。
罗薇扬起脸,做出等人来吻的姿势,说:“我是你老婆,又不是情人,偷偷摸摸的干什么,亲!”
丛天舒低头跑进卫生间,关上门,回身靠在门上,痛苦万分。罗薇娇滴滴的声音传来:“我想死你了,刚,瞧你有多棒……”她手插入头发里,压低哭泣,泪水顺着指缝流出……一个虚假事件在客厅里发生,当事人都不情愿发生这件事,因为主张者目的不在事件本身。别墅客厅里的事件很像狼群里的故事:繁殖季节,狼王跟狼后交媾,让年轻的狼们现场观看,目的是使狼们努力去争王做后,才有交配的权利。
“你太残忍!”他系上裤子说。
“怎么?你担心某个人了吧?”罗薇嘲笑道。
朱刚将一股火气压下去,他说:“不能老让她呆在卫生间里吧?”
“唔,你送她走吧。”罗薇暂时放过丛天舒,或者说她太疲惫了,旅途加沙发上的折腾够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