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小燕,一多、二多就是两只翅膀未长出的小燕,呵护他们的父亲不在了,自己代替他的位置,把他们养大。至于爱情什么的,都不是跟嫂子走到一起的理由。生活假若如一多说的-一爱情就是男生和女生亲嘴那样简单倒好啦,跟她何止亲嘴,男女间的事都发生了,单纯就这事而言她很满意。
他们一家人在苦水河边野餐,他喝啤酒,她和两个儿子喝饮料。
“干杯!”张景云举啤酒瓶道。
丛天舒、张一多、张二多举饮料瓶响应,齐声:“干!干!”
“他不在,你是谁?噢,我找支笔……”张建国接电话,老伴急忙拿来一支笔和一张纸,他记下电话号码。
“谁的电话?”
“还是上次那个细声。”他说。
“什么粗声细声的,没说叫什么名字?”
“金丹。”
“姓金,金……八成是朝鲜族姑娘。”张母猜想道。
“啥逻辑嘛,姓金就是朝鲜族?汉族没姓金的?真是的。”
“我可没闲工夫跟你扯闲白,中午吃什么,痛快说!”她准备午饭。
“不等景云他们?”
“天舒走时扔下话啦,他们中午在河边野餐。”
呛风冷气的,哪有在家吃饭舒服。张建国对野餐不感兴趣,老伴跟他看法不一样,她说:“吃的不是舒服,是吃那种情趣。”
“吃的是饭,情趣当饱管饿?”张建国说,“看样子他们两口子无战事,也没冷暴力。”
傍晚,他们从河边回来,张建国把写有电话号码的纸给儿子,说:“让你给回个电话。”
“谁?”张景云问。
“金丹。”父亲说。
“谁的电话?”丛天舒问,没等回答便说,“要是谁叫你去干活,咱不去,你好好在家休息几天。”
“你还真说对了,找我干活儿的。不过,是好事儿,安达物流托运公司招聘一名电焊工,他们看了我的简历,通知我明天去面试。”
“安达物流托运公司还行,有些名气。”
“行吧?”
“还可以。”丛天舒满意这个单位,到这样单位即使做勤杂工也体面很多,她挪动一下大腿,呻吟一声。
“怎啦?”他问。
“酸溜溜地痛。”
“走路多了,我给你按按。”他给她按大腿。
丛天舒觉得很舒服,说:“景云你手很有劲儿。”
“是不是重了,天舒?”
“不不,重点儿好。”丛天舒闭目享受,缓解疼痛同时也稀释内心的苦楚。
他按摩,望眼沙发,婉转地说:“我想今晚你一定做出重大的决定。”
“重大的决定,我做出?”
“南北统一啊。”他隐晦地道。
“哦,”丛天舒醒悟,说,“行李叠不叠放在一起,重要吗?两个人该在一起的时候在一起……景云,你说呢?”
“是,是!”张景云连声说。
当夜他睡在床上,第二天他去了物流公司。在他到达之前,等他到来的金丹用一支笔在纸上乱写:张景云、张景云、张景云……然后将纸揉成团扔掉。
张景云敲门进来,金丹倒杯水给他,说:“祝贺你成为我公司一员。”
“谢谢你!多亏你力荐。”
金丹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说:“你先到车间去看看,熟悉熟悉工作环境,领套工作装,明天你就正式上班。”
“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他真挚地说。
“等你发了薪金,请我到苦楝树喝茶。”金丹说,他们巳经像老朋友那样了,说话也比较随便。
“喝茶怎么行,我请你吃饭。”他说。
张景云明天上班的消息大姐无意透露给丛天飞,他听来高兴,手拎几袋礼物到张家来。
“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花钱买这么多东西。”张母说。
“我为姐夫饯行……酒菜,还有三鲜馅儿的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嘛。”丛天飞说。
“去烧电焊,又不是进京赶考,饯什么行?”张母说。
“天飞,”张建国诙谐地说,“你就知道大叔馋了,来给我拉拉馋。”
“对对,我和大叔喝两盅。”丛天飞问,“没见姐夫,他人呢?”
“操练呢!”张建国风趣道。
“说我?”张景云穿着浅蓝色的工装,从卧室里走出,“天飞来啦?”
“嚿!”丛天飞上下打量,说,“张景云同志,旧貌换新颜喽。”
张景云挺胸凸肚,到母亲面前,问:“妈,看儿子怎么样,精神不?”
母亲用欢喜的目光看儿子,赞赏道:“精神,精神!”
“炒菜,我们爷仨喝两盅。”张建国高兴道。
很快,几个菜上桌,三人喝酒。
“姐夫,安达物流托运公司离家可不近呐,还骑你那辆老掉牙的摩托车去?”丛天飞关心起他的交通问题。
“路太远,就得骑车,车子是旧了些,对付骑吧!”张景云说。
“驾驶报废车辆,小心交警罚款!”丛天飞玩笑道。
“不行的话,我坐线路车去。”张景云说,坐拥挤的公交车是无奈的选择,去安达物流公司没有直达车,至少换乘两次车,只能这样走。
“姐夫,”丛天飞给他斟酒,说,“你干了这杯酒,我告诉你一个保证你准时上下班的锦囊妙计。”
张景云将信将疑,还是喝干杯中酒:“说吧。”
“我是干什么的?”丛天飞问。
“的哥。”
“从明天起,我接你上下班。”丛天飞说。
“这可不行,那样一来要耽误你拉活儿,二来……”
“张景云同志,你过去可没少帮助我,就给我个表现机会吧。”丛天飞诚恳地说。
“不行……”
“我看这么办,天飞你开出租不易,你姐夫也别让你蒙受太大的损失,给你油钱。”张建国想出折中主意,得到丛天飞的赞同,他说:
“姐夫,一个月收一百元钱油钱。等你挣了钱,买辆新摩托车,我的服务结束。”
协议就算达成,张景云还是不好意思,小舅子诚心诚意,推辞下去寒了人家的心。
第二天,丛天飞准时来接张景云,送到公司大门前。
“谢谢你!”张景云下车,向丛天飞告别。
“六点,我准时来接你。”丛天飞落下车窗玻璃,说,“国强二姐夫听说你上班,让捎口信给你,他近日忙抽不开身,哪天摆一桌为你庆贺。”
丛天霞怀抱一只波斯猫,抚摸它眼睛却瞄着座机,她放下猫,操起电话:“喂!国强。”
“是我,天霞。”
“听你手机里怎么呼呼地响?”
“我在车里,刚驶上立交桥。有事吗?”
“没事儿,过会儿我再给你打。”这次猫讨好主人跑到她的怀里,舔她的手,嘀咕道,“他正去哪里呢?”
装潢材料市场瓷砖摊位前,刘国强看货,他拿起一种瓷砖问:“多少钱一平米?”
“看你用多少。”摊主说,他灵活掌握价格,上下有空间。
“三百平米。”
“最低二十二元拿货,跳楼价,数量小我卖二十八元。”
“十八元。”刘国强讨价道。
“二十元,一分钱也不能少了。”摊主还价道,“今天还没开张,给你特价。”刘国强杀价道:“十八块五。”
“十九块五。”
手机响,刘国强接手机:“天霞,我在装潢材料市场挑选瓷砖,有事儿?”
“哦,没事儿。”
“没事儿,我挂啦。”妻子的原因,刘国强皱下眉头。
“老板,不信你满市场找也没我这个价……”
“十八块五。”刘国强道。
“十八块五拿吧。”摊主松口。
丛天霞翻书,她心不在焉,抓起电话,拨两个号码,突然改了主意,放下电话,接着翻书,放下这一本,拿起另一本翻看。又抓起电话,问:
“国强,你在哪儿?”
“在公司。”
“做什么呢?”
“和客户谈生意,天霞,你究竟有什么事?”
“没有。”她放下电话。
新潮装潢公司大楼前,刘国强送客户。
“刘总我再啰嗦一句,一定要用天然石料……”客户说。
刘国强的手机响,他礼貌地说:“对不起。”
“你先接,你先接。”客户打住话头,说。
看眼来电显示,刘国强立刻关掉手机,问:“你刚才说?”
“我们营业大厅一定要用天然的大理石,青色的。那种石材显得庄重……”客户要求道。
“没问题。”
刘国强送走客户,觉得该回家一趟,看看妻子怎么啦,他接连不断给自己打电话。
“天霞,什么事?”他问。
“没事儿!”
“你不停地给我打电话,搅得我……”刘国强埋怨道。
“国强,你知道养鱼缸里有一种鱼叫清道夫吧,它专门负责鱼缸里的清洁卫生。”丛天霞自诩道,“我就是你的清道夫,时时处处为你清理……”
“疑神疑鬼的。”刘国强责怪道,“你不断地电话骚扰我,买卖还做不做?”
“煞费苦心地保护你,却被你理解成是骚扰,还疑神疑鬼。国强,我这是对‘爱情丢失症’者的严密监控。”
“美其名曰。”
不愉快的谈话他们在那个下午没进行多久,客户有事他立马赶到公司,然后去了采石场几天。
“乐不思蜀,乐不思蜀……国强外边没想头他几天不回家?不对,他……”丛天霞自言自语,这时座机电话铃声响,她抓起听筒:“喂?”
对方立刻挂断电话,她望着手中听筒疑窦顿生:哪个相好的找国强?一定是,不然咋听到我的声音就立马挂断电话?她拨他的手机:“国强,你忙什么?开会?哦,没事儿。”
弟弟丛天飞来了,进屋说:“二姐,扶扶贫吧?”
“坐下说,”丛天霞说,“说说要钱干什么?”
姐姐误解了自己,他拍拍肚子,说:“解解困!”
“嗯,吃什么?”她问。
“你家冰箱里不是冻着野生鲶鱼,炖茄子,我亲手炖。”他清楚姐姐舍得东西,却懒得做,真想吃就自己动手。
“你做吧。”丛天霞依偎在沙发里,她对吃不感兴趣,眼睛又瞧电话,故事的伏笔都在那里,随便铃出一条定十分有趣。
油炸麻椒混合葱姜黄酱爆锅味道还是飘进客厅,丛天霞喊:“关严厨房门天飞,油烟子进来啦!”
“哎!”丛天飞趁关门的机会来到客厅,说,“给二姐夫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鱼,我今天精工细做,味道好极啦!”
“他可说不准,谁知道能不能回来呀。”
“联系试试,我再拌个凉菜。”他又跑回厨房,刘家副食品储藏丰富,只要你会做,几个凉菜没问题。
酱汁余鱼炖茄子摆上桌时,丛天霞气道:“吃饭,咱们吃饭!”
“不再等等国强姐夫?”
“刚答应回来吃饭,突然变卦,去大富豪了。四星酒店多好,涉外宾馆,自由随便,有小姐陪酒……”她眼里丈夫去的地方简直想洁身自好都不成。
“二姐你又乱猜想,宾馆又不是黑店,那是乱七八糟的地方吗?再说国强姐夫……”
“大富豪是红灯区,在那儿嬉娼都不抓。”
“越说越离谱二姐。”
“我看出破绽了。”
“什么破绽?”
“比如你,一改平素邋邋遢遢,穿得整整齐齐,头发又洗又梳,然后出车,去见女人吧?”她拿眼前弟弟做实例说明,他听来不仅是例子,给姐姐塞了牙缝,习惯被塞你愿说你说,不疼不掉肉,好在如愿以偿吃到鲶鱼。
有时候不经意的一句话可能成为一种暗示,饭后他真的要请二姐给做做发型,受到她话的启发?起码这次不是,做发型缘于一次邂逅相遇。
“天飞,去见女朋友?”
“梦里寻她千百度哟!二姐,我正遵照你的圣旨,抓紧寻找呢!”
“梳洗打扮,有什么好事说出来,姐高兴你也髙兴。”她创根问底,证实自己的判断成一种嗜好。
“二姐当过美容师,给我设计设计发型吧。”
“火烧眉毛,信着我啦?”
“求你啦,好二姐。”他央求道。
“你的目的不纯?”
“什么呀,二姐,就让你弄弄头发嘛,什么目的都没有。”丛天飞说。其实有那么点儿小目的,今天傍晚忽然生发的。他提前赶到托运公司大门口,同保安聊天。“你是张师傅的什么人?”保安问。
“他是我姐夫。”
“亲的?”
“绝对亲的。哎,这么晚了,咋不见他人出来?”
“是啊,平常他该下班了。我下午接班一直没看见他,要不你进去,到办公室问问金主任。”保安建议道。
好主意!丛天飞进院,上楼去敲托运公司办公室的门。
呕哐!
“请进!”埋头办公的金丹允许道。
丛天飞进来,他看金丹第一眼,眼睛顿时发直。
“您有什么事情?”金丹落落大方地问。
“我找金主任。”
“我就是。”
“张景云是我大姐夫,我来接他……”
“公司的一位司机病了,张师傅替他出趟车去外地,两天后才能回来。”金丹说。
“噢!”他故意拖延时间,寻到借口,“我渴了,能喝杯水吗?”
“当然可以,”金丹面带笑容道,“矿泉壶下面有纸杯,你自己拿好吗?”
丛天飞拿纸杯,接水。
“这儿有茶叶。”
“我习惯喝白开水。”
金丹在电脑前敲字,抱歉道:“对不起,我急赶一篇稿子,您慢慢喝。”
“忙你的。”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
“金主任,纪总在公司餐厅,让你去一下。”工作人员进来说。
“我走了,谢谢金主任。”丛天飞知趣地道。
金丹客气地说:“实在对不起,没陪你聊聊,欢迎常来!”
即使主人不说他也要常来,往下他回味见面的细节,她好像老看自己的头发,—定很难看,于是来找二姐做发型。
丛天霞先把弟弟按坐在椅子上,操起剪子道:“坐好!天飞你要什么发型?”“吸引女孩眼球的那种。”他说。
人的情绪波动如水一样,朱刚此刻深情地望着丛天舒,她有些不自然,还略微有那么点儿局促、惶然,说:
“朱刚,你的目光很烫。”
“哦,我怎么没觉得!多日没见到你的缘故吧。”他的后句话是戏言了,玩笑是最好的放松,你怎么理解都成,可以视为真,也可以视为假。
“说正事,朱总来干什么?”
“真的没事儿,只是来看看你,说顺便来看看你也成。”
“那谢谢你。”
朱刚说的是真心话,昨夜名洲花园别墅里,罗薇训斥他道:
“你别美其名曰与丛天舒处好关系是为了工作,为罗氏布业……”
清白有时需要辩解,朱刚说的确没什么,我们高中同学你是知道的,聘用她也是你批准的。
“我批准她担当那么重要的职务,是从公司利益和需要来考虑的,而不是为你找情人,朱刚你必须明白这一点……明天我去和天舒谈谈。”
“谈什么?”面对罗薇朱刚心虚。
“你有权知道吗?”她霸气道。
“是,是是。”朱刚唯唯诺诺道,他在想狼要找羊谈什么?狼可以张牙舞爪、恃强欺弱,羊呢?真想象不出遇此情况的丛天舒会是什么样,他觉得有必要给她透个口风,有个精神准备。
“罗薇找我谈什么?你能确定范围吗?”丛天舒镇定不下来,狼毕竟要来了。
“我一时还难以揣测,从她的口气看,有人向她吹风,说我们关系暧昧,或者说得更严重些,有鼻子有眼。我敢肯定,她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非对我吹胡子瞪眼不可。因此她充其量是探听虚实。”
“徐颖告的密?”
“别管什么颖了,你以静制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朱刚对羊交代,你别乱阵脚,狼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出乎预料的是狼不是独自来的,来东方山庄时带上了朱刚。他驾车,罗薇坐在后排座,她说:
“事实证明我没选错人,天舒很胜任。”
“东方山庄她管理得井井有条,业务开展大大超出我们的预想。对外联络方面,更显才华。徐颖跟我开玩笑,说不准哪一天她就把天舒挖走。”朱刚小心翼翼,话说得很策略。
“徐颖可不是开玩笑。”
红灯,轿车等待。
“你以为我今天找天舒干什么?”她突然问。
突袭使他黯然失色,不过朱刚早有心理准备,如何应对已经想好,他装作不知地说:
“这么高难的问题,我可回答不了。”
“你的绰号不是小鬼子吗?智商应该很高哇。”
绿灯,朱刚开走车。
他们走进经理室,丛天舒赶忙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罗薇,恭维道:“董事长,您坐这儿舒服些。”
“一样,都一样。”罗薇屁股撂在沙发上。
“朱总坐这儿。”
“一样,一样。”朱刚随便找个地方坐下。
“董事长,朱总,”丛天舒毕恭毕敬问道,“喝点什么?”
“淡茶。”罗薇的目光在他们俩人之间游移。
“朱总您呢?”
“也来杯淡茶。”
两杯茶摆在两位面前,罗薇身子挪近丛天舒,她和人谈话一般两种姿势:亲近随便时探身过去,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发号施令时挺直腰板,朱刚大多情况下都面对腰板挺直的罗薇。
“我到鹿舍去看看。”朱刚故意回避,起身道。
“没事你先回公司。”罗薇挺直腰板,说,“也不用来接我,晚间我请天舒经理吃饭。”
“我请董事长。”丛天舒急忙说。
“那我就先撤啦!”朱刚知趣地道。
罗薇腰板仍然挺直,她像扔东西似的扬了下手,他接受一道命令,叙述出来是:走吧,快走!
“朱总,慢走!”丛天舒送他到门口,越客气越显得他们中间有距离,是表演给第三者看的。
朱刚向她暗示什么,她心领神会,他说:“丛经理,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