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尽量吧,天舒,我有个建议不知你能否接受。”
丛天舒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们暂时停止见面一段时间,罗薇的心胸不是那样宽阔。”
“全身心地陪伴发妻吧,情人是什么?充其量是婚姻这只篮子外边的一棵野菜,需要的时候用它换换口味,解解油腻,不需要它的时候,弃置一边,你是干巴了腐烂了,没人理踩。更何况,我连情人也说不上。”
“随你怎么看天舒,你的话说得冰天雪地,让人浑身发冷。天舒,你在我心中仅仅是棵野菜吗?假若是,也该是天山上的雪莲花,长白山里的野人参,怎么是随便的一棵野菜呢?我希望你别误解我的建议,罗薇嗔觉很灵敏的……你跟景云成夫妻了,你应好好陪陪他。天舒,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罗薇正常归来,打破一种宁静,游戏有了新规则,冷丁不适应的丛天舒情绪低落下去,朱刚只能以最大程度安慰她,做好了迎接妻子归来的准备。
一辆出租车停在名洲花园的一栋别墅前,罗薇下车,司机帮助提行李到门前。她拿出一张百元大钞甩给司机道:
“不用找了。”
“谢谢!”司机将车开走,罗薇按门铃。
朱刚身穿睡衣,睡眼惺忪,开门惊讶道:“你不是明天早晨回来吗?提前了也不来个电话,我去接你。”
“没带什么东西,接什么接。”罗薇进屋东瞧瞧西看看,直径上楼去。
朱刚等在楼下,望着她的背影,坦然自若地微笑。她从楼上走下来,才脱去外衣。
“北京换的机还是上海?”朱刚没话找话说。
“郑州。”
“吃点什么?”他问。
“给我冲杯咖啡吧。”
旅途疲劳需要提神,久别的夫妻更需要提神。她像一只蜘蛛螺静伏在宽大的双人床上,这也是特别的考验和观察,他看透她到骨髓,让她满意很重要,一条空荡的袋子张口等待充填,他信心十足地装满它。
“你还没忘净我,我感觉到啦。”口袋满足道。
“我怎能忘记你呢?如果我的思念是一只蝴蝶,你在异国他乡的窗前就能看见它。”他说。
“挺诗意的嘛,你什么时候有文化起来啦?”罗薇讪笑道。
“我写过诗,忘啦,用诗给你写的情书……”朱刚的情书的确写得棒,一个富婆精神的口袋很瘪,开始阶段他用文字充填,进人实质内容阶段,他仍然没使她失望。
“你活儿不错!”她深有感触地说。
男人活儿好多令女人喜欢,富婆需要活儿好男人,朱刚正是如此情形下被选中的,他没有辜负她,满意至今天。
蜘蛛螺做完第一件事,稍作休息,马上进入第二件事。
“徐颖的表现还可以吧?”她问。
“相当可以,机器设备和库存的原材料,以很低的作价给我们,有三五百万赚。”他汇报说。
“兼并的内幕,你没告诉天舒吧?”
“照你的吩咐,我牙口缝没欠。”朱刚说的不完全是真话,她还知道一些的。
不能让外人知道,国有资产流失,一经被发现要追究法律责任。罗薇反复强调这一点。
“后果我清楚。”
第三件事吃早茶,因为天亮啦。
“你今天的日程?”他问。旅途劳顿休息一天,她非但不会同意,弄不好要挨骂,废话不说的好。
“你忙你的,我自己安排。”罗薇说。
早茶在一家档次餐厅用的,然后分手,他回公司,她走进另一家酒吧,约来徐颖密谈。
“我在国外为你开的账户,钱打进去了,看见了吧?”罗薇问。
“谢谢表姐,你侄女澳洲读书的问题就解决了,兼并事已办妥。”徐颖讲她应做的事。
“朱刚对我说了。”罗薇计划收人囊中的还有东西,“你再把临街的房子给我,侄女绿卡就包在我身上。”
“表姐,这些房子产权转让有些问题,我的主管纺织局盯得很紧,用这些房子的租金解决部分下岗工人……”
解决几十人就业没问题,人罗薇收着,把房子产权连同整座工厂给她,也符合国家兼并政策规定。而且她早为她揩干净了屁股……表姐做事周全细致,严丝合缝。徐颖暗暗佩服罗薇,同样是善于心计的女人,自己自愧不如。但是她心存疑虑,朱刚经常跟丛天舒在一起,包括一些谈业务的场合,她说:“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罗薇见她吞吞吐吐,问。
“你们引狼人室。”徐颖往严重说,以观察表姐的反应,“表姐你一出去就是好长时间,扔下表姐夫……”
“徐颖你啥时学会说话绕圈子这一套了,皮这么厚干吗?说瓤:!”罗薇动气道。
“我也只是看见几次,他们俩成双入对进酒店,毕竟没证据,怎敢妄下结论。”
罗薇不耐烦道:“吃不准的事别说,我回家问他,量他也不敢跟我撒谎。”
往左走,往右走,受突然事件影响,谁也不好预测。罗薇回来是一只无形的手推了丛天舒一下,她天天回家,而且很准时。
夜晚张家客厅里,张景云在洗脸盆里刷一双胶鞋,丛天舒一改常态,主动地:
“景锁,过来,嫂子教你诗。”
张景锁乐颠颠地抱块小黑板到嫂子面前,眉飞色舞地说:“学诗……”
“景云!”丛天舒看黑板,黑板掉色,裸露出白色胶合板,“咱家还有墨水吗?”“还剩下半瓶。”张景云停住手,问,“找墨水做什么?”
“你把黑板刷一下,写不上字了。”丛天舒说。
“我刷完鞋,就刷黑板。”
“景锁,跟嫂子到卧室去,客厅的灯太暗啦。”张景锁随丛天舒进卧室,门随即关上。
瞠目的是张家两位老人,婆婆惊异道:“瞧瞧,今天日头从西边出来。”
公公也这样想。几个月来,吃过晚饭儿媳就躲进卧室里,门一关不出来,今晚在客厅里坐坐,还主动教景锁诗。
卧室里传出张景锁的朗诵童谣:“月老娘,是圆的……”
昨晚张景云期望的声音没有发出,早晨醒来,躺在沙发上望着床上的丛天舒。她翻过身,睁开眼睛,与他目光相遇,伸出手臂道:“景云,来!”
张景云爬上床,挨她躺下。
“今天别出去干活了,陪我躺一会儿。”丛天舒软语道。
“老贾找了一个撒小广告的活儿,弄好了,一天能挣四十元钱。”他仍努力筹钱。
“景锁的学费还差多少?”她问。
“两三百元。”
“我带回来两千元钱,你拿去。一千元送到幼儿园去,二多学画用。另一千元凑足景锁的学费,剩下的给景锁买两身衣服,总不能破破烂烂地去上学。”
张景云感动,紧紧地拥抱妻子。
“上来吧!”她目光很柔软地说。
“上来?早晨?”
“去插上门。”她说。
那个早晨,他们都很满足。
“后天双休,一多没课,接回二多,我们去苦水河玩一天,吃一顿野餐,算起来,几年没去苦水河了。”她说。
“好啊,二多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河呢。”他积极响应道。
白狼山脚下有条季节性河流叫苦水河。这一天,蓝蓝的天空舒卷的白云飘动,清澈河水淙淙流淌,青青河边草,簇簇野花绽放。
张家两个大人张景云、丛天舒坐在河边,她手托腿,默默望着流去的河水;两个孩子张一多、张二多在草丛中捕捉昆虫。
“天舒你喜欢河……”
“跟你哥第一次约会,我选择了河边。”丛天舒语调低沉,凄怆道:“景云,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苦水河,也许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和你哥苦的结局。”
张景云躲开她的目光,望向河面,十分自疚。
“爸爸,我捉住一只蜻蜓!”张二多喊叫。
“景云,叫你呢!”她提醒道。
“哦,哎!”张景云回过神来,站起身夸奖道,“儿子真棒,捉住一只蜻艇。”张二多炫耀手中的蜻蜓。
丛天舒也站起身,向远处望去,喃喃地:“没了,全没了。”
“什么没了天舒?”张景云不解地问。
她未回答,默默望向空旷的草地。他探询道:“你在找什么?”
“芦苇。”
张景云不假思索地说:“连续两年大旱,芦苇全死了。”
她深陷回忆:当年苦水河边的芦苇好茂盛,能遮挡着她和景山,遮挡相当重要,偷情需要遮挡眼目。有了一次偷情,便有了他们的婚姻,大儿子一多准确说是芦苇丛中偷情的结果。
“妈!爸!”两个孩子跑过来,手里满是战利品:蜻蜓、蚂蚱,还有几种野花。张一多把野花献给母亲。
“一多,花为什么不给爸爸呀?”张景云问。
“都是男生给女生献花,我们班有个男生经常给女生献花。”张一多说。
张景云问一多:“知道男生为什么给女生献花吗?”
“知道!”孩子回答得干脆。
张景云惊奇:“一多你知道?说说看。”
“为爱情。”
“天呐,为爱情?”张景云惊奇道。
“一多,你知道什么是爱情吗?”母亲问。
“爱情就是男生和女生亲嘴。”张一多纯真地说,他对爱情的理解只到这个程度。
张景云与丛天舒对望,目光含义颇深,屁股下的沙滩很温暖,孩子玩起沙子,说着歌谣:
小燕小燕出了窝,听我给你唱一个歌。
我的歌儿从那边起,自小爹娘养着你,把你养得翅膀长,你打食,吃着香,也该想想你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