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加良回到厂里,他从外面打开铁栅门的锁子,见前院子没有一个人,整个院子一片寂静。就直接去了后院子,到后院那个明年安装新生产线机器的车间,看到五个师傅个个满头大汗,有的在拆卸老机器、有的在按新机器的标准钻地板,反正大家都在各行其事,他站了几分钟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到来。
他心里很感动,就首先喊强副厂长:“强师,你们歇一下吧!”强师和另外几个人才发现不知啥时候回来的加良。
“哦,加良你回来了,冯会计不要紧了吧?”强师因年龄大,平时他也不把加良称什么“林总、林厂长”之类的。
“我是回来给大家负荆请罪的。”加良这样说是想争取主动,求得大家的谅解。
“你不是向我们请罪,而是向嫂子请罪才对。”二宝嘴尖毛长半开玩笑的来了一句。
“二宝说的对,加良,你这事做的太差劲儿了,真是太对不起梅艳了,多好的女子,你那样伤她,她却死死的为着你。”
“你说得对,强师,是我对不住梅艳,不过这中间还是有很大的误会,也是我错怪了梅艳,我应该向她检讨。”加良也不打算辨解。
“想想你们当初咋样对人家梅艳的,再看她现在又是怎样对待你们俩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梅艳早上还给我们几个一人一张水果票,他硬说是你叫给大家买的,我们心里清楚,又是她用自己钱买的,我们几个留下来加班,倒不是冲着那张票,我们是冲着她挖空心思替你挽回影响的那份真情。这样的女人呐,加良你应该好好珍惜才对呀。”强师语重心长的说。
“嗯,强师,我记住了,谢谢你对我的批评和教诲!”加良虚心的接受了批评。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他的心里一直在打鼓,梅艳是她应该一辈子珍惜的好女人,可是冯晚云这边又该咋办呢?娃又不能作掉,再生出一个非婚的孩子来,只怕她想对梅艳好都不成了。
加良看到几个工人如此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宽容大度,同时也从心底深深的感谢妻子梅艳对自己的深情厚意。
他想自己回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要他在强师他们面前把这一心结解开,过了这一关,至于生产上的事,强师这个业务副厂长会把一切安排得很好的,这一点不用他操心。
他准备取了晚云的包好去医院换梅艳回来做饭。
加良离开医院,梅艳去水房洗了碗回到病房,晚云就很亲切的说:“梅艳,你能给我讲讲你和加良的过去吗?”
梅艳说:“我们的过去充满了苦难,那是一言难尽的!”
“我很想知道。”晚云一幅执着的样子等着梅艳往下说。
“你和加良在一起的时候,他难道从未告诉过你他的过去吗?”
“没有,因为我和加良走到一起是一种很具戏剧性的偶然,他从一开始都没有对我有过热烈的爱,是我很爱她,很想把自己交与他这样的男人的手中。我把自己交给他时,他并不是很情愿的接受了我。接受我不久,万华明落马我们的十万元打了水漂,工程没有争取到手,工厂又濒临倒闭,加良被牵连进行贿的刑事案件之中,从那天起我们就永无宁日。所以也就没有心事谈论这方面的事。”
“其实我与加良的过去是同一个过去,不过加良比我受到的磨难更多些。”梅艳这才知道晚云至今还不知道梅艳姓林的原因。
“此话怎讲呢?你们是邻居从小青梅竹马吗?”问到这里,晚云脸上洋溢着羡慕与神往的神情。
“岂止是邻居,他是我父母的养子,是自出生第三天抱进我家的押怀儿子,我们那里婚后的媳妇多年不生育叫不开怀,必须抱养一个别人的孩子养着以示占怀引孕。我母亲被加良押了五年怀后终于生下了我;从此以后,他的待遇每况愈下可想而知。”
于是,梅艳从加良屡遭退养到生母多次拒收;从父亲的许诺以“童养婿”续养,到为三仟多元钱毁诺将自己许于本村单身汉王木栓的经过;从自己反抗父亲应允的“强暴”而连夜逃出桃花沟,到哥寻妹两人双双殉情被救;从两人辗转煤窑谋生,到自己痛失骨肉迫使大难不死的加良离家踏上今日的漂泊路;从自己千里寻夫栖身城市打工误入“二奶”家做保姆,到今天的离乱夫妻对面不能相认的全部过程娓娓讲给冯晚云听。
随着梅艳的叙述,晚云一直泪雨滂沱,她不知道加良还有着如此不幸的童年。
冯晚云这阵儿才更深刻的理解了林加良那晚从万华明情妇家里出来后一系列强烈的反应,和在那晚之前一直拒绝接受自己爱情的真正原因,加良与梅艳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的患难夫妻。
晚云蓦然想起加良突然问起自己是否知道梅艳是万华明家保姆事实时的凝重来。她含着泪说:“要说加良不认你,看来你没保护好你们的孩子不是主要原因,原因是他无法接受你给别人当‘情妇’的误会。这种误会促使他不但不想认你,更主要的是他羞于向我和其它人明确他有一个让人‘不耻’的妻子。当他知道了你在万华明家里做的是保姆后,他的反应才是那样的强烈,梅艳你真幸运,你是加良心目中永远的‘林妹妹’!”
当冯晚云彻底了解了加良的过去,她才感到自己以前所受的挫折与加良和梅艳是无法比拟的。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很小的时候老师讲过的一则寓言故事来。
说的是有一个小女孩看到别人穿着美丽的靴子,她就会回去哭闹着向妈妈要,她想为什么别人能穿着那么漂亮的靴子,而自己却没有,她感到自己委屈极了。终于有一天她在街道上看到了一个没有双脚的人,再看看自己只是靴子没有别人的漂亮而巳,顿时她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了。
知道了梅艳的过去,晚云的心里更加感到过意不去。想起加良一直劝自己去把小孩做掉,原来她是不愿意委屈了梅艳这么好的妻子。她忽然一下想通了,她说:“梅艳,请你去帮我叫一下那个管我的大夫来我想请求他一件事。”
因为晚云是加良和梅艳一同送来的,梅艳认识刘教授就去了病办室。
刘教授过来问:“怎么?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大夫,我想请您尽快给我做掉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想再留他了。”冯晚云郑重其事的说。
“你们是害怕病对胎儿有影响吗?这一次先兆性的惊厥不会对胎儿有影响。如果病症反复发作,万不得巳才会实施引产的。你现在病情不稳也不适合作引产,那样会有危险的,你需要的是卧床休息,静心养病,我们决定给你用中药配合治疗,尽量对胎儿不造成影响。这样就是麻烦些,得按时煎服。”
医生的话,晚云听懂了,就是为她保胎,而且现在也不可能给她做那种手术,她真想直接告诉大夫,她宁可冒险也得做掉肚里的孩子,但她知道,大夫不会听她的去承担风险做掉孩子。
梅艳也听懂了,她曾劝加良不要逼迫晚云做引产,那样会对她有剌激,会加重她的病情的。可是这阵儿是晚云自己要求做掉胎儿,她的身体咋又不允许做这种手术呢?这怕真是老天专门惩罚她们。
梅艳想,晚云肚里的孩子一旦出世,加良和晚云就是事实婚姻,加良还正在缓刑其间,搞不好,会给加良招致另一个罪名――重婚罪的。梅艳也不知该咋办?她就说:“大夫你给她开中药吧!我们离这里很近,家里烧有炉子,只要对她的身体恢复有益,我们都能办得到。”
“那你过来拿处方,到药房去抓药。”刘教授就到病办室去开处方。
梅艳给晚云掖好被子,就来到了病办室,顺便问:“大夫,这时候做引产会有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