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秀芝回到原处，看见幺妹嘴唇变成了紫色，全身哆嗦成一团，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姚秀芝急切地：“幺妹，快站起来，这样会冻坏的！”幺妹颤抖地：“我……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姚秀芝边说：“我来帮助你！”边双手用力揪起幺妹，又把她搀扶到庙门坎上坐下，“不用怕，吃点东西就好了。”胖姐：“我们就这点东西，由我来平均分配！”接着她拿起半个馒头，“姚秀芝！”
姚秀芝走到跟前，小声地：“给我一个吧。”
胖姐瞪了一眼：“别不知足，给你半个就不少了！”姚秀芝：“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回身指着全身像筛糠的么妹：“她身体不好，多让她吃一点。”
胖姐惊诧地看了看姚秀芝。
风雪之路外日
龙海牵着马，顶风冒雪向前跋涉着。
李奇伟骑在马上，闭着双眼，活像一个雪人浮游在风雪迎面从风雪中飞来一匹红色骏马，驰近一看：
常浩也像是一个雪人似的，他大声地：“奇伟！你的雪盲症好些了嘛？”
李奇伟听了听：“你是老常同志吗？”
龙海走到马旁边，大声地：“是常副局长！他问你的雪盲症好了吗？”
李奇伟：“老常啊！我的双眼一见白色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常浩：“那就不要外出筹粮了嘛！”
李奇伟：“不行啊！他们很难完成筹粮任务。”
常浩：“这实在是难为你和同志们了！”
李奇伟：“你和藏族喇嘛的谈判有结果了吗？”
常浩：“有了，他们答应送给红军一万石粮食。”
李奇伟：“这可就解决大问题了！”
常浩：“龙海！快带我们去看看剧团的同志们。”
喇嘛庙前外曰
姚秀芝、十岁红、胖姐等男女同志在廊檐下不停地搓手和跺脚，等待着风平雪住。
“幺妹不行了！”
姚秀芝第一个赶到跟前，她俯首一看：
幺妹浑身抖瑟成一团，嘴里说着胡话。
这时，胖姐伏身抱起么妹，连声呼唤着：幺妹你醒醒！幺妹，你醒醒啊！
姚秀芝急忙脱下棉上衣，披在幺妹的身上。
庙宇大门夕卜日
常浩、李奇伟、龙海驻步大庙前，严肃地看着庙檐下发生的这幕悲剧。
姚秀芝穿着一件单薄的红毛衣，靠运动取暧。
常浩大步走到姚秀芝身旁，脱下军棉大衣，披在了姚秀芝的身上。
姚秀芝回身一看，原愕地：“常局长，你……”
常浩伸手示意静声，他走到人群的外围，翘首向内一望：幺妹渐渐苏醒过来，声音微弱地：“我……饿……”胖姐高兴地：“么妹活过来了！谁还有干粮，快献出来！”
围观的同志们沉默不语。
胖姐生气地：“你们都哑巴了吗？幺妹需要干粮！”
围观的同志们低声议论：
“没有了，全都拿出来共产了。”
“就是嘛，谁不知道救人要紧啊！”
“对嘛，再说么妹是我们的战友，有干粮，能不拿出来嘛！”
胖姐哭了；
围观的同志们也相继哭了。
常浩悲愤地喊道：“龙海！把我带来的吃的全都拿来！”围观的同志闻声回头一看：
常浩在庙台阶上快速地踱步。
龙海从马背上取下半袋粮食大步走来。
李奇伟就像是个瞎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来。
十岁红急忙赶过去，伸手搀扶着李奇伟。
龙海走到胖姐身旁，从布袋中抓出一个饭团：“胖姐，你快喂么妹吧！”
胖姐接过饭团：“幺妹，这是首长省下的干粮。”
幺妹：“不！我……不吃。”
常浩低沉地：“吃吧！你们天天为部队筹粮，可自己却饿得差点送了命。”
幺妹饱含着热泪：“可今天刮风下雪，没有筹到粮食，再吃首长的干粮，心里有愧……”
常浩动情地：“不对！要说有愧，是我们！这白米饭是你们筹来的，可你们在饿着肚子！”
胖姐：“别说了，幺妹！快吃吧。”
幺妹吃力地：“留着……首长……吃……吧……”头一歪饿死在胖姐的怀里。
胖姐大声呼喊：“幺妹！”
“幺妹——！……”随着风雪在长空回荡。
旷野外日
风雪交加，整个大地都变成了风雪的天下。
胖姐等抬着么妹的遗体走在风雪之中。
姚秀芝无比悲痛地走着，迎着扑头盖脑的风雪沉思。
龙海走到身边，关切地：“你在想些什么？”
姚秀芝：“我在想，我们为什么又回到雪山下边来了呢？”
龙海：“让川军给逼到这儿来的呗！”
姚秀芝：“当年，我们为什么要翻过雪山，走过草地呢。
龙海：“还不是为了北上抗日！”
姚秀芝：“这个地方有日本鬼子吗？”
龙海：“那还用问吗？”
这时岁红走到旁边，在用心地听他们谈话。
姚秀芝：“我们该怎么办呢？”
十岁红插嘴道：“我们有什么办法？照这样下去，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姚秀芝：龙海，你说呢？”
龙海：“我就说一句话：死路一条！”
“不准在私下散布革命的悲观情绪！”
姚秀芝、十岁红、龙海闻声转过身来一看：
李奇伟怒气冲冲地站在旁边。
龙海和十岁红吓得不知所措。
姚秀芝镇定地：“这怎么叫散布悲观情绪呢？请问：我们在此不毛之地，从何处招募新兵？又从何处筹集粮食？在这茫茫的雪山下边，我们又闹的什么革命？”
李奇伟：“不准你为中央的右倾逃跑路线翻案！”
这时，红军剧团的男女同志围拢过来，纷纷表态“不准你把矛头指向临时党中央！”
“不准你煽动群众反对我们的张主席！”
“停止这无谓的争吵！”
一声大吼，镇得大家收口无声，齐把目光投向赶来制止争吵的常浩。
李奇伟：“这怎么能叫无谓的争吵呢？”
常浩：“那又叫什么呢？”
李奇伟：“姚秀芝有意在破坏革命，你看该如何处理吧？”
常浩：“现在不是处理这些问题的时候，全体整队，立亥返回驻地！”
风雪路上外日
龙海牵着马顶风披雪地向前走着。
胖姐等同志抬着么妹的遗体艰难地行进。
十岁红搀扶着得了雪盲症的李奇伟，相互依靠着前进。红军剧团的男女演员紧随其后，相互关照地走着。
常浩牵着驮有各种行囊的战马，和姚秀芝并行走在后边。
姚秀芝有意向前方眺望，只见：
李奇伟几乎把身子贴在了十岁红的身上。
十岁红有意向旁边闪躲自己的身子。
李奇伟更加用力地抓住十岁红的胳膊，身子贴得更紧。十岁红不再躲闪，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继续向前走着。
姚秀芝痛苦地合上双眼，缓缓地低下头，无声地迈着步子。
常浩全都看在了眼里，喟然长叹，摇首不已。
李奇伟的办公室内曰
龙海在一盆热水中涮着一块白毛巾，手烫得不时举在面前，大口地吹几下。
李奇伟蹙着眉头，紧闭着双眼，十分烦躁地踱步。龙海拿出涮好的毛巾：“首长，用热毛巾捂捂眼睛吧？”李奇伟生气地：“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这种土办法对雪盲眼是没有用的！”
龙海有情绪地：“我不知道有什么洋办法能治你的雪盲眼！”
李奇伟：“请十岁红同志来给我按摩！”
龙海一怔，遂转身走出了屋门。
胖姐的住室内曰
胖姐、十岁红等伤情地坐在床上，谁也不说一句话。
“十岁红在吗？”龙海边说边走进屋来。
十岁红：“有什么事吗？”
龙海：“首长命令你立即赶到他的办公室，用你的洋办法给他治雪盲眼！”
十岁红怔然：“我哪有什么洋办法啊？”
龙海有情绪地：“少啰嗦，服从命令！”
常浩办公室内曰
姚秀芝严肃地：“常浩同志，我听说有关部门把朱总司令的马偷走宰了，把警卫员调走了，可有此事？”
常浩沉重地点点头。
姚秀芝愤怒地：“你们这样做的目的何在？我们的总司令有个三长两短……”她因过分激动，禁不住地哭了。
常浩：“我坦诚相告：是坚决反对这种做法的！这不是路线斗争，是封建主义的党同伐异！”
姚秀芝震愕地：“你……”
常浩：“我一直跟着张主席，但我不能没有良心，我痛苦地思索了很久……”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常浩拿起电话：“我是常浩……好，请转告张主席，我一定把这次会师大会搞得红红火火。”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姚秀芝惊奇地：“常浩同志，和谁会师啊？”
常浩：“贺龙同志和任弼时等同志领导的红二、六军团就要到甘孜了，张主席要求我们一定要搞好这次会师大会。”
姚秀芝兴奋地：“我能做些什么吗？”
常浩：“你立即去找李奇伟同志，先搞一个计划，然后再报张主席批准。”
李奇伟办公室大门外内
姚秀芝快步走到门口，被室内的谈话惊得收住了脚步：“十岁红同志，难道你不相信我爱你的诚心吗？”
“我信！可你是副部长，我是普通的演员，太……不配了。”
“为什么不配呢？革命的爱情，是反对门当户对的，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
“可我怎么对得起姚老师呢？”
“你是知道的，是她先背叛了我们的爱情。”
“那……让我再想想……”
“你还想什么？你今天不答应我的爱情，我就给你下跪了！”
室内传出扑通的一声。
姚秀芝就像是挨了一棒，险些晕倒在地，她双手紧紧地抓住门，发出咚的一声。
“谁在门外偷听？”室内传出李奇伟的话声。
“我！常浩同志让我通知你：立即做一份欢迎红二、六军团的计划！”姚秀芝说罢就像是喝醉了酒，踉踉跄跄地走去。
盛开鲜花的草原外展
常浩和李奇伟徜徉在花的草地上，进行着严肃的交谈。李奇伟：“老常同志，我想请你帮个忙……”
常浩：“我会算，一定是请我为你和十岁红做媒人。”李奇伟：“这瞒不过你，说来也很可笑：在我们红军队伍中结婚，她还竟然提出要媒人。”
常浩：“这有点像水浒中的巾帼绿林，在战场上是女英雄；但一说起终身大事来，还得找自己的兄长为自己做主。”
李奇伟：“你的意思……”
常浩：“十分简单！这就像是自称是共产党人的你一样，依然要求姚秀芝为你守节。”
李奇伟：“你……”
常浩：“我从革命中认识到：越是高喊漂亮的革命口号，越是经常贩卖见不得人的私货。我也曾不止一次地做过这种自觉或不自觉的骗子。”
李奇伟愕然地看着常浩：“我怎么不认识你了？”
常浩：“我看主要是你不认识自己。好了，我的大媒可做，但不允许把矛头对准秀芝同志！”
李奇伟：“她又是同志了？……”
常浩：“一句话：请你不要再责难她了！就是从个人着想，还是留有余地的好。”
李奇伟惊诧地看着常浩。
简朴的婚礼内夜
胖姐等男女红军战士齐集一堂，为李奇伟和十岁红举行草地之夜外。
常浩沉重地：“秀芝同志，我们已经和任弼时同志、贺龙同志的红二、六军团会师了。经过双方协商，并征得在陕北站住脚的中央的意见：迅速出川北上，尽快实现三大主力红军的会师！”
姚秀芝激动地：“不会再发生变化了吧？”
常浩：“不会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已经请求组织调离了我的工作。”
姚秀芝：“到哪个部门工作？”
常浩：“到军里任副政委。”
姚秀芝：“你能把我从剧团调走吗？”
常浩：“我和有关部门协商一下。”
姚秀芝：“我真诚地谢谢你！”
这时，远远传来婚礼中的歌声。
常浩：“秀芝同志，有勇气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姚秀芝打开手中的纸包：“看！我把鲜花都准备好了。”
在男女声画外音中，叠印出相应的画面：
男声画外音：“中国工农红军二、四方面军胜利会师之后，率部出川，于十月下旬又在会宁古城与第一方面军会-291。合，实现了三大主力红军的伟大会师。从此，结束了历时两年的神话似的长征。也就是在会宁庆祝三大主力军会师的大会上，霍大姐和彤儿见到了张华男，但没有找到姚秀芝。彤儿哭着说：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女声画外音：“姚秀芝没有前来参加会宁会师大会，她随部队开到黄河岸边的虎豹渡口，奉命渡河西征。隆冬时节，冰天雪地，我军指战员衣衫褴褛，饥肠辘辘，真是艰苦至极！处在外线孤军作战的西路军战斗力大不如前，无法扭转被动局面。一九三七年元旦，董振堂率领的五军攻克高台，又给笼罩在悲剧氛围中的西路军带来了胜利的喜悦……”
高台大街外曰
火爆的锣鼓敲个不停，喜庆的唢呐吹个不息。
胖姐等男女演员腰系彩带，随着鼓乐扭起了秧歌。
十岁红腹部隆起，有些笨重地随乐起舞，但她手中的彩绸却舞得分外好看。
穿戴各族服装的男女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带着好奇的目光观看这不同寻常的演出。
龙海和一位红军战士擎举着一条白布横幅，上书：
红军是各族人民的军队。
李奇伟穿着军大衣，神情沮丧地看着这欢庆的场面。有顷，常浩走到李奇伟的身后，看着十岁红那笨重的舞姿，拍了李奇伟的背一下：“老李，夫人是有身孕的人了，就不要让她参加演出了！”
李奇伟淡淡地：“她哪里听我的话。”
常浩：“那就下命令嘛！”
李奇伟惨然一笑：“夫妻之间，是没命令好下的。”
常浩：“那我可就要调动十岁红的工作了。”
李奇伟：“那我首先表示谢天谢地了！”
常浩愕然一怔。
高台大街外曰
李奇伟边走边说：“你认为攻克高台是胜利的起点，还是我们新的失败的开始？”
常浩边走边答说：“我不想对此发表意见。”
李奇伟：“总部有什么新的精神吗？”
常浩：“为了增加解放高台的五军的干部力量，总部决定调你我——还有姚秀芝同志去五军，协助董振堂军长工作。”
李奇伟下意识地收住了脚步。
常浩转过身来：“老李，走啊？”
李奇伟尴尬地：“好，好……”遂又迈开自己的脚步。机要室内曰男女战士在紧张地收发电报，一片嘀嘀嗒嗒的响声。
姚秀芝坐在一张原木长桌前，拿着笔在签发电文。
有顷，一位女机要员走来：“姚台长，一位姓常的首长请你去他的办公室。”
姚秀芝放下文稿：“知道了！”
常浩的办公宣内日
常浩：“红军总部鉴于你一贯的表现，又根据局势发展的需要，决定任命你为组织部副部长。
姚秀芝惊得站起：“我这个电台台长当的不是很好吗？”
常浩：“所以组织还决定：让你继续兼任台长之职，和我，还有奇伟同志一道去五军，协助董振堂同志工作。”
姚秀芝沉吟片时：“什么时候走马上任？”
常浩：“明天。”
高台大街上外日
胖姐带领红军剧团的男女演员唱着歌走在大街上^姚秀芝迎面走来，大声喊道：“胖姐！”
胖姐闻声抬头一看，喊了一声：“姚老师！”快步迎上去。
姚秀芝紧紧拥抱着胖姐：“我可想死你们了！”
胖姐分外激动地：“我又何尝不是呢！”她转过身，大声地问：“同志们！想不想我们的姚老师啊？”
“想——！”众口同声地答说。
姚秀芝：“同志们！大家愿不愿意和我留在高台啊？”“愿意——！”
姚秀芝一眼看见了低着头，有些拘束的龙海。她半开玩笑地说：“我看龙海就不愿留下，对吧？”
龙海扛着已经收好的横幅：“不！不……”
姚秀芝：“那一定是还和我记仇，不给老师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对吧？”
龙海：“不！不……请姚老师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姚秀芝：“你有什么错啊？”
龙海：“有，有啊……我有封建思想……”
姚秀芝高兴地：“我们的龙海进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