赳赳壮士逞狂何须殴乡邻
悠悠我心养生毋忘近丘山
罗湖镇距固县县城三十华里,人口约十万余人,是固县各乡镇中面积最大,人口最多,经济最发达的镇。罗湖镇中心是闻名遐迩的罗湖,水面面积达20平方公里。罗湖虽没有外来水源,但它历经数千年不干涸,则是靠了湖中的泉眼。泉水清冽,可鉴日月。湖中盛产鲤鱼,鲜藕,活虾,是来罗湖做客的人必尝的一道佳肴。湖边有座三层的酒楼叫“明月楼”,以专做罗湖鱼、虾出名,也是该镇最豪华、最气派的酒楼。明月楼不仅饭菜可口,风景也很宜人。从楼上的雅座望下去,这里不仅有绿如蓝的一湖春水,更有环立岸边的株株杨柳。湖水迎风荡漾,杨柳漫舞青丝,渔人荡舟,游客髙吟;顶一轮明月,驾一叶扁舟,携酒泛舟湖上,真个胜过西湖揽胜。
本来这幽雅景致应是文人题咏抒怀的场地,但谁知道如今却充做了达官显贵们纵酒逞富的销金窟。这天夜里十二点,明月楼的演歌厅里,时明时暗的灯光在挤得密不透风的听歌人脸上不停地变幻着色彩。台上一位面目姣好,曲线玲珑,只穿了件薄如蝉翼的白纱装的女郎正在大扭肥臀,台下观众席上不时地爆出一片粗野的吼声和杂乱的敲打声。忽然,台下走上一位留着光头的大胖子,只见他脚步踉跄、前仰后合地走上来。一开始,他冲着女郎高举双手扭起了屁股,在窈窕女郎的陪衬下,很像是一只粗笨的野熊。扭着扭着,那汉子突然抱住了女郎,当着许多人狂吻起来。女郎惊呼一声,拼力想要挣出那汉子的怀抱,但这种努力显得十分微弱。这时,观众台上乂上来一位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伸手扭住前面那汉子的双手说小霸王,你别太扫大家的兴。给我滚下去。”说完一挥手,小霸王庞大的身躯像一只皮球滚在了地上。
小霸王虎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冲上去,就见四五个凶眉怒目的青年从四面拥上来。小霸王见状赶忙撤退,就见他一面往外面走,一面说烂三丁,你等老子收拾你。”烂三丁哈哈大笑老子等着你,看你个熊样。”说完走下台去。稍微停顿后,音乐声又响起来。这次表演的是一位精桿的男子,穿了件古代的武士服,手里挥舞着一把长剑,唱起了《霸王别姬》,这是主持人临时安排的,显然别具深意。
不一会儿,歌厅的演奏达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歌厅里的男人和女人都在用手中的罐头瓶和木板敲击着地面和四周的墙壁、面前的栏木。有节奏的“啪啪”声,伴随着歌声、舞步的节奏轰响。响声中,门外拥进二十几个人来,带头的正是小霸王。他两手叉腰,冲混乱的人群吼道冤有头,债有主。没事的全部散开。”一阵混乱后,多数看客均巳散去,只见靠表演台的几张桌子旁十几位年轻人依旧抽着烟,喝着茶,视若无睹地坐在那里。其中烂三丁斜躺在椅子上,口里叼着一支烟,若无其事地晃着二郎腿。见看客已散去,烂三丁立起身来,一个鹞子翻身上了台。他冲逼近的小霸王说:“怎么,不服输呀,是单挑还是要群斗。”小霸王仗着人多势众,一挥手说:“哥们,上,揍这个灰小子。”说着扑向烂三丁。这时,烂三丁的人也冲了上来;一时间,酒瓶充作炸弹,歌厅成了战场,群殴中有几个人头破额裂满身是血。还是好汉不敌人手多,混乱了十几分钟,烂三丁的人已全数倒在地上,只有烂三丁一人乘机逃走。小霸王意犹未尽,从后台的房间里找到那位身着薄纱的歌女,拥着她上了车。据目击者讲,这场斗殴两死九伤。第二天派出所来人勘查,演歌厅里早没了伤者和死者,只有几处斑斑血迹和狼藉散乱的桌椅板凳及破碎的酒瓶。
过了几天,人们在大街上发现了小霸王的尸体,全身中弹十几处,血肉模糊全然没有了人样。而被他抢走的歌女芳芳同烂三丁都不见了踪迹。
整个案件死三人,伤九人,失踪一人。这种显然带有黑社会火拼性质的案件,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固县警方被责令限期破案。
经固县警方了解,“烂三丁”,本名王强,又名二楞,固县罗湖镇无业人员,身高一米八二,生于一九六二年,于案发后失踪,之前无不良记录;“小霸王”,本名曾志刚,固县罗湖镇人,无业,屡因打架斗殴被警方拘留,于案发第二日暴尸街头;“芳芳”,又名刘晓芳,绰号“金狐狸”,固县罗湖镇人,无业,生于一九七三年,是“烂三丁”的姘妇,在案发当天被小霸王绑架后失踪。
另外,据目击者讲,案发当夜曾有二人被打死,九人打伤,目前死伤人员均不知去向。案件起因为歌女芳芳被辱,导致“烂三丁”与小霸王火拼。
至于“小霸王”的死因,显然是被一种杀伤力极强的冲锋枪击毙。
警方分析,小霸王的死可能是“烂三丁”及其同伙的报复所致,但目前还没有证据。替方告诫市民,凶手持有小型冲锋枪,要严密注意,提防自身安全。
案发第三日,警方发出了对“烂三丁”的通缉令。
大牛的表哥马进,比大牛大十岁,属猴,一九五六年生。人们说家有一只猴,吃穿不用愁。”姑且不论这种说法的可信程度,但马进在罗湖镇不但不愁吃穿,而且在附近十里八乡属首富,这是不容怀疑的事实。
马进到底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来。他有三座自己的煤矿,一个年产十几万吨的小型焦化厂,还投资建了一座水泥厂,光这些少说也有几千万的资产。就连罗湖畔的明月楼也是马进开的,你能说马进没有钱?
马进有钱,这是不争的事实,可马进不夸富,不乱花钱,也是尽人皆知的事。别看他产业这么多,就连他属下的小经理,也经常坐着“宝马”、“奔驰”满街跑,可他自己坐的仍旧是三年前买的旧“桑塔纳”。
不乱花钱不等于不花钱。有时候,马进花起钱来吓人得很。前几年镇里建学校,预计一百四十万,镇财政投资二十万,县教委拨款五十万,还有一半未落实。镇长把镇里的企业家召集起来,动员大家集资。谁知马进一个人就承担了剩余的七十万。他这一来,其他人员也不甘落后,一下子集资二百八十万元,不仅建了一座漂亮的学校,还把学校周围全部进行了绿化,给孩子们创造了一个优美的环境。
还有一次,一群记者从龙城市跑到罗湖镇找马进,说他们从希望工程了解到,马进为贫困山区学校捐资一千万元;可到了马进家里,马进却不接见这些记者,说根本没有这种事,是有人在乱造谣。
马进很有钱,但小时候马进却很穷。穷得穿不起衣服,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穷得亲戚朋友不敢同他们家来往。只有同样穷的姑姑,也就是大牛的母亲,每年总要弄点粮食接济他们。因为马进没有父亲,父亲当年因盗墓被压死在墓坑里,只有没改嫁的母亲在辛辛苦苦中拉扯着他,把他抚养成人。因此,马进同大牛关系很好、感情很好。马进暴富后,一直没忘记曾接济过他的姑姑,也忘不了和他同龄的表弟杨大牛。
其实,马进暴富在当地人并不是秘密,只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人们也就不去理会了。“要想富,挖古墓”,就连三岁的儿童都会告诉你,但挖古墓的人那么多,真正富了几个,毕竟也是屈指可数的。何况,就算是富了,又有谁会承认是挖墓致富的呢。
眼下的马进是固县的民营企业家、市人大代表。在罗湖镇,镇长是他的小弟,派出所长是他的好友,县长是他的座上宾。有谁能看到那光芒四射中的太阳黑子呢,人们只知道,市长曾在他家下榻,省长也曾在他家里小憩;大家有的全是对成功人士的膜拜。
这一天,马进要为自己的母亲举行七十大寿,地点就定在明月楼。请柬一共发了六十张,三十张金柬,三十张银柬。金柬全是用黄金打造,一面是正文,印上了客人的名字和邀请辞;一面是老寿星图案,上书“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每张金柬一百克;价值一万三千多元。银柬也用黄金打造,只是在寿星身上镀了银,每张重六十克,价值八千余元。无论金柬或银柬其对象一定是龙城市较有影响的党政要人或知名企业家,以及与马进素有交谊的人物。
还在寿宴举行的前一天,一些远道的客人已先期到达。大牛两口子作为迎宾,也于三天前关了门到这里负责接待。明月楼有豪华的客房,不光干净,而且雅致,那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都住在这里,一人一间卧房,每间卧房都有专人接待安排食宿。大牛根据马进的意思,联系了不少歌厅小姐充做女招待,并告知她们,不管客人有什么要求,全满足,小费自然由马进来付。
第二天十时正,祝寿仪式正式开始。
明月楼大厅里,北面墙上贴一张一米大的金色“寿”字,下面供了香火,香烟缭绕,飘散在大厅的空气里。马进的老母亲邢氏端坐在正中间“寿”字下面。这是个瘦削的老太太,鹤发童颜,一脸慈祥。她穿件紫色金字的老年“唐装”,手中扶一杆髙过头的龙首木杖,俨然是古装戏里的佘太君。
随着司仪“开始”的口令,大厅里音乐声响起来,奏的是古乐曲《步步髙》。曲调欢快流畅,活泼轻灵,充满喜乐气氛。随着音乐声,人到中年的马进穿一件红色“唐装”,和妻子李萍一起挂着红色绸带走上堂来。他两人在司仪的指挥下,拜倒在母亲邢氏面前,三跪九叩后,马进和李萍分坐在母亲两边。
第二拨是马进的同辈旁支兄弟马璜、马强,他们也携妻带子拜倒在地,行完礼后退了下去。
第三拨是马进的儿子马如龙、马如虎,这对双胞胎兄弟,今年二十岁,人当少年,全然还未脱尽孩子气。他们在行完礼后,居然一左一右站到了正笑得合不拢嘴的奶奶身旁。
紧接着上来三位彪形大汉,他们是刘贲,外号肥仔;李彪,外号大头;田亮,外号沙皮狗。这三人同前几天被通缉的“烂三丁”王强都是马进的老兄弟,号称罗湖五虎。他们同是罗湖镇_人,住在一条巷子里,从光屁股玩到长大成人,排起生日来马进生日最大,因而做了老大,依次是刘贲、李彪、田亮、王强,这五位效法桃园三结义,歃血盟誓,做了拜把子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在几年的风风雨雨中,摸爬滚打,居然把友谊保存下来。如今除刘贲开了个修配厂自己搞外,其余三兄弟都在马进麾下,或做经理,或做部长,共同支撑着他们头顶的这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