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他为了我一直没有娶别的女人,只是他……”欲言又止,终究是不能说给淳于静,王侯之家的女子她永远也不敢相信。
淳于静无所谓,有些秘密她也不感兴趣。
此时两人快走到前殿了,正好迎上邑王府的辇车来接淳于静。看看时间,黄昏已到深处,想必渭水的放灯活动已经慢慢展开了。
淳于静告别宜姬,坐上了辇车,车内正是烛烟。
一袭绿罗裳,神情是一贯的疏冷,仿佛与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即使面对淳于静也不例外。
“王妃,三殿下和菱姬娘娘明天有请。”
“哦?是吗,刚好我还从没去慕少艾的府里看过呢。”
“据说菱姬娘娘要将亲手炼制了八十一天的丹药赠给王妃,作为上次宫宴王妃救助她的报答。”
想到上次宫宴,淳于静就想到了太子慕少渊和亲妹妹慕兰夕那事情,菱姬毕竟是太子的生母,她这些天都不好过吧。
思绪就在想象菱姬的状态之中飞驰,时间悄然过去。当淳于静终于被烛烟喊了一声后,才发现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穹庐,而辇车外,滔滔水声正在接近。
看来是渭水到了。
今天这个辇车的打扮很低调,所以没被人认出来是邑王府的车。车夫将车停放好后,烛烟下车,伸手让淳于静扶着下来。
一眼望向渭河水边的情景,淳于静叹为观止。
好壮观!
十里长河,十里剪纸花灯,在两岸如同两条长龙般一字排开,延绵到远方的巍峨群山脚下,若隐若现。目之所及,便是一丛繁华,许多红喜鹊剪纸被穿在花灯与花灯之间,沿河的每一棵树都挂上了红绸带。
穿着盛装的男男女女,或对树许愿,或沿河漫游,或欣赏花灯。整个渭水河畔笼罩在一片浓情蜜意之中。
更有许多小商贩抓准了商机,贩卖情侣款的灯笼和花灯。那些年轻男女纷纷买来,男人提着灯笼,女人将花灯放入渭水中。
黑蓝色的长河上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随波而去,直到消失在天涯的尽头。
“真漂亮啊,烛烟,我们也去买个花灯放渭水里吧!”淳于静兴致勃勃的拉起烛烟就小跑过去,却被烛烟反手握住。
烛烟的手劲真大,握得淳于静小手生疼。
“王妃,这边走。”
然后淳于静就被烛烟强行挟持往人群较少的方向。
“呃……烛烟,这是要干什么?”淳于静表示狐疑。
烛烟不说话,劲都使在手上了,拽着淳于静越走越偏僻,直到远离了方才的繁华盛景,而抵达一棵大树下。
这是棵粗壮的老树,伫立在渭水边不知道多少年了,远离人间烟火,这里反倒显得无限深远,仿佛是个和天地连在一起的静谧之处。
嗯,是的,这里很安静,又能看到远方的灯火,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却和热闹的凡尘若即若离。淳于静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氛围,只是……然后呢?烛烟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忽然,淳于静的眼前全黑了,一块布被罩在她双眼上,她脑后有一双手娴熟的将布料打了个结,并飘来烛烟的声音:“王妃请稍等片刻。”
“喂……这是干嘛……”怎么还把她眼睛给蒙起来了,烛烟你不是蛇妖吗?来个法术不就好了。
淳于静有些无语,感到身后的人退了几步,她才懒得稍等片刻呢,直接一抬手把眼睛上的布给扯掉了,并说:“烛烟你到底--”
一句话戛然而止,淳于静这一刻忘记了呼吸,眼前呈现出的场景,如同一枚烙印就这么烙在了她的心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只见那棵老树下,不知什么时候起摆满了蜡烛,橙黄色的烛光摇曳在夜空之下,和漫天星斗交相辉映。而闪耀的烛光恰好组成了四个字--与卿同心,极具分量在压在了淳于静的心头。
胸腔里突然泛出潮水般的柔情,淳于静忘记言语,痴痴的将目光挪移,看向烛光之中立着的那人。
不管他身在何处,不管他旁边有多少出众的人,他却永远是最夺人眼眸的那一个。一袭玄紫色纹星宽袍,简单别致,穿在雪无声的身上,却多了三分经天纬地的气魄、五分惊若翩鸿的俊美、还有两分侠骨柔肠的情义。
他就似这夜,广阔深邃;似这水,秋波婉转;更似这十里华灯,震撼人心,令人永世不忘。
“王爷……”
淳于静不由自主的向雪无声走去,轻轻抬脚,跨过燃烧的银烛,走到雪无声面前,与他共同被这一圈蜡烛环绕。
仰脸看向他墨蓝色的眸子,淳于静的眼波如秋水,平日里的大大咧咧现在也变成了娇羞,“王爷真是费心了,妾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
“只是什么?”雪无声饶有兴致的微微倾身,挨到淳于静的脸侧,向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淳于静顿时感到全身酥麻,脸一下子就红了,她霎时恼羞成怒道:“雪无声,本神医知道你弄这么一出费时费力又费心,但是你可不要得了便宜就卖乖!本神医感动归感动,可这不代表你的行为很有艺术感,我反倒觉得根本就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酒!”
淳于静这话说的可真够狠啊,简直把雪无声一颗心都给捅碎在地了。他身形狠一颤抖了下,便僵在了那里,有种挫败和落寞从他的身上发散出来。
淳于静见此,噗嗤一声,然后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把雪无声弄得好生头疼。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简直太太太……
“王爷,谢谢你。”
她忽而敛了笑,唇角上扬,一个浑然天成的笑将出众的脸蛋衬托得更为璀璨,这一刻的淳于静让人见之便心神荡漾。
“王爷,你知道么,本来今早见你出门后一直没有归来,我以为你是不会陪我过七夕节了,所以拉了烛烟陪我。我没有想到,王爷竟然串通烛烟送给我这样一份大礼。”说着便回头望了眼烛烟,见她依旧疏冷而面无表情,轻轻冲淳于静和雪无声矮了矮身,后退着离开了。
淳于静又扭回头,凝视雪无声,眸底情潮涌动,蒙着一层水雾。
“我真的很感动,一直以来你送我的东西不多,但是每一件我都视之为珍。”
淳于静诉着,向前倾了身子,倚在雪无声的胸膛上,两手环住他的背说:“王爷,只要是你送的东西,妾身都喜欢,而且好喜欢好喜欢,就像……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雪无声浑身一颤,双手正抚着淳于静的背,此刻却全都僵住了,随之便双臂狠狠收紧,恨不能将她永远收在怀中,直到地老天荒。
“王爷,我……虽然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这个时空也极为奇怪。但是我理解你,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苦衷,所以我不会逼问,更不会因此而生你的气。只不过,有一个问题,我一定要得到答案。”淳于静的语调似乎有一些胆怯,她在雪无声怀里蹭了蹭,就像是害怕会离开这个怀抱似的,“雪无声,你……你会放手么?我们毕竟是来自两个世界的人,你会放弃我么?”
“不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的斩钉截铁,末尾加重了语气,宣誓决心,“我从没有爱过任何人,甚至一度认为越是漂亮的女人便越是歹毒。但自从与你相识相知,我才明白,我只是不轻易去爱人。”他说得发自肺腑,句句都是掏心挖肺,用得不是“本王”,而是“我”。
“静儿,你可曾知道,我若一旦爱上谁了,那便是天崩地裂亦不改初衷。终此一生,我非卿不娶。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人,也是最后一个。我……有你就够了。”
淳于静霎时热泪盈眶,她轻轻在雪无声的衣襟上蹭着双眼,想要擦去泪水,可是热泪却无法阻止的滚滚流淌,打湿了雪无声的胸膛,渗入他的心窝。
他突然捧起淳于静的脸,焦急的问道:“你呢?会不会有朝一日离开这里,留本王孑然一身?!”
“我--”淳于静突然有点不知所措了,她当然要走,她根本不属于这里!她还想带他走,可是这一切却都面临着重重荆棘,她其实知道前路有多艰难……
见淳于静迟迟不作答,雪无声的心一落千丈,抽搐感从心口直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再不能克制这种煎熬的情绪,低头狠狠吻住淳于静,掠夺般的冲撞着她的檀口。
说雪无声疯狂也好、粗暴也罢,是因为太害怕失去。一个在过去曾经伤痕累累的人,好不容易爬起来,自己****伤口等待其愈合,甚至已经不想再相信什么人的时候,突然得到一个爱他并且他爱的人。可曾想过,若是再连她也失去的话,他还剩下什么呢?
不能失去她,不能!
强烈的呼喊从雪无声心底冲上头顶,他无法宣泄,只能不断加重这个吻,如同暴风骤雨、天昏地暗。
淳于静岂能不明白雪无声的心绪,她回应着他,在唇齿缠绕间尽力的向他传递她的安抚。雪无声,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就算是离开也会带着你的,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离开又有什么意思。
银烛燃烧着,温馨中染就一抹惶惶不安。天悬星河,时明时暗的星斗仿佛随时都会跌下九霄,陨落在人间粉身碎骨。
夜色浓郁,月色朦胧。
彼此拥吻的一对人儿,长长的剪影被烛火渲出万华镜般的妖冶,随着烛光轻轻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