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烛烟静静的立着,望向那边的两人,唇角突然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来,心底似松了一口气,可整颗心却又紧了起来。
“王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烛烟许诺二十世报答于你,却没有办法医好你心上的创伤。而这个叫淳于静的人,她终于做到了,能够治愈你的心。烛烟很欣慰,可是……你和她之间却隔着……”
喟然叹出一口气,随月色浮动,消散在风中。
“王爷……”淳于静缓缓退开红唇,眼底情潮朦胧,略微可爱的偏斜脑袋喃喃:“初见王爷的时候,你给我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对什么事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愈加的患得患失了,这大概是因为我吧。”
“……嗯。”心里有了牵挂,很多事情便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但我觉得这样是好事啊。”淳于静认真的说:“因为现在的王爷更像一个人了,喜怒哀乐时都让人觉得很真实。我觉得王爷的心在一点点打开,所以,前途很光明呢,我非常有信心!”
恰在淳于静话音落下的时候,天上突然闪过一道亮光,那瞬间的银白色几乎眩晕了淳于静的眼睛。
抬头看过去,只见银蛇般的光一道接一道划过天际。
“是流星!王爷你看,流星!”淳于静兴高采烈,一手指着半壁夜空,一手挽住雪无声的胳膊。
“对了,我听说对着流星许愿就会特别灵验,我要试试!”
淳于静急忙双手合十,虔诚的闭眼呢喃。
雪无声偏眸看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柔情,展臂揽住淳于静的腰,让她在他怀里躲避夜的凉风。
“爱妃许得什么愿望?”
“唔……这是秘密,不告诉你。”
“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什么嘛,你自己还不是很多事情都瞒着我!”
淳于静“赌气”的扭过脸去,眉梢却载着满满的笑意,小声嘟囔道:“反正是为你着想的,这还用问么。”
“嗯?王妃独自说什么呢?”惑人的气息贴到淳于静唇边。
她心下一砰,忙道:“哎呀不要再问啦,等愿望达成的时候会告诉你的!”
雪无声轻轻吻了吻她的丹唇,却有些萧瑟的笑道:“王妃真的相信,流星能够实现你的愿望吗?”
“当然不信。”
秋水似的眸眼沉静下来,淳于静望向繁华的夜景,认真而充满决心的说:“我只是信我自己,我想做的事情拼尽全力一定能做到。星星不过是一个念想,它们不能实现人的愿望,人永远都要靠自己去达成心愿,既是为了自己……”转眸向雪无声,“更是为了珍惜的人。”
此刻,已经没有什么语言可以描述雪无声心头的感受了。有她在身边,便是胜过了三千世界的种种,若没有她在,那他即便能拥有一切也毫无意义。
“静儿……”
“嗯?”
“静儿。”
“你说。”
“我爱你……”
“……”
“……静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还有,我也爱你。咦?等等,雪无声你要干嘛?!”
她怎么突然就被他横抱起来了呢?瞅着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那抹富有深意的笑,淳于静不禁喉咙一咽,总觉得会有很囧的事情发生。
“王爷,你要抱着我去哪儿啊?”
“去渭水放灯,爱妃要为本王寄一盏灯。”
“呃……我想说一般都是给死了的人或者远行的人放灯……好吧今天是七夕,意义可以变更。”只是……“只是我自己可以走,你抱着我过去会让所有人都聚焦我的。”
“怎么,王妃不想受万众瞩目?”
“这……”淳于静怎么觉得雪无声是在捉弄她呢?好吧,那她也捉弄他一把!“王爷此言差矣,本王妃是王爷一个人的,难道王爷想让那些跑龙套的男人们全来欣赏本王妃的姿色吗?”
这句话真心管用,淳于静满意的在雪无声脸上捕捉到一丝惊慌。
可是旋即,他双臂狠狠收紧,恨不能将淳于静搂得密不透风,并且冷冽而极具威胁的哼道:“他们敢吗?!”
“有什么不敢,眼睛是长在他们脸上的。”
“那本王便挖了他们的眼珠。”
淳于静娇哼一声:“危言耸听。”心里却是甜的能溢出蜜来。
银烛秋光,天阶夜色。
淳于静安心的靠在这个怀抱里,轻轻看向越来越近的华灯和人群。月光朦胧,淡淡的薄光在雪无声身后铺开一道长长的影子,摇摇曳曳,渐渐融入夜色之中。
华灯之下,正在放灯的男男女女们突然被某一角传开的噪声吸引了注意力,纷纷看了过去,霎时整个渭水河畔就炸开了锅。
只见一位身穿紫袍的绝世美男,怀里抱着个风华无双的女子,一路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两人眉目传情,早就忘了周遭的一切。桃木香轻轻飘过,河岸边所有人都不过是两人的陪衬罢了,他们太过显眼,让其他的一切都黯然无光。
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小贩跟前,雪无声道:“要一盏梨黄色的。”
小贩早已经目瞪口呆了,差点都忘了自己的职业是什么,老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找了个梨黄色花灯。
淳于静笑嘻嘻的接过,塞了他几枚铜钱,便被雪无声抱走了。
“……呃,啊?!公子、姑娘,还没找钱呢?!”
走出去老远才听到小贩恍然大悟的惊叫,但是雪无声和淳于静都没有理他,就这么去向水边。
雪无声才不缺钱,更不会让一个小商贩盯着淳于静看个不停。他步到水边,轻柔的放淳于静下来。她捧着梨黄色的花灯,灯烛将柔美的光晕打在淳于静的脸上,更淬进雪无声的心底。
“王爷,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平安快乐,忘掉从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淳于静妍妍笑着,低下身,敛好衣裙,将这盏花灯轻轻放在水波上,睇向雪无声。
“王爷,我会陪着你的,一直一直。不管这个时空究竟何来何去,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既然你绝不放手,那我也永不背离。”
一字一字,融入夜色下,无比认真,言出必行。
手上轻轻松开,花灯顺着水流漂浮,汇入了众多的花灯之中,渐渐远去,向着漆黑的前路义无反顾的漂去。
昨已随波去,今亦不回头。
美眸轻转,淳于静盯着雪无声说道:“我所生活的南宋,是个重文轻武的朝代。外族入侵,统治者只知道逃到江南,苟且偷安。那些政治上的东西我不懂,但我对那样的统治者很失望,也能深切的体会到,乱世有多让人无可奈何。我的爹娘相继离世,留下我一个人支持家业,我曾一度支撑不住。然而,我在襄阳城有两位好朋友,她们一直在鼓励我,是她们给了我力量和勇气。”
“那两位……其中一个可是林陌遥?”
“嗯,是的。陌遥是个修炼鬼道法术的奇人,已经八十岁了,看上去却还是二十岁的样子。至于另一个人我和你提过的,就是我们襄阳城的花魁姬若,她是个纤细温柔的姑娘,不过……后来她嫁人了,离开襄阳隐居起来,我便再也不能经常见到她了。”低低切切的诉着,淳于静的眉间点染了一种略微感伤的情绪,如一把细细的匕首钻入雪无声的心房。
他猛地将淳于静拥入怀中,强调道:“即便她们不在身边,你却还有我在,你一向开朗乐观,不适合如此悲春伤秋。”
“……嗯。”淳于静听话的收了思绪,将浅伤释放在这个怀抱中,被温柔逐渐驱散。
天色晚了,夜色更浓了,远方的万家灯火一一熄灭,渭水边的十里华灯化作灯火阑珊。曲终人会散,无数的花灯漂到了看不到的远方,男男女女们终究各自回到家中。
缥缈昏暗的残灯之中,却有一对人儿相偎在一起,共同躺在河边泛黄的草地上,仰望天空。
流星已经逝去,天空如湖,星斗如玉,银河霄汉蜿蜒于千里苍穹之上,隔着这迢迢银汉,牵牛、织女两星闪耀着明亮动人的光辉。相信不管他们之间隔着什么,都会有喜鹊飞来,搭起那座相会的桥。
情深如此,再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们。
“王爷,我困了,先睡了。”
淳于静甜甜的扭过身子,枕着雪无声的胸膛,像个无尾熊一样挂着他。雪无声唇角轻笑,一手揽过淳于静,另一手将袖子展平,遮盖在淳于静的身子上。
露华正浓,他为淳于静拢上这一袖月光,指尖似乎有红线绕过,他在心底默默祈祷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到永恒。
这个七夕夜,烦恼都暂时被抛到九霄云外,漫漫长夜也显得短暂。
莫失,莫忘。
不知不觉,华灯里的银烛都灭去了,晚风微凉,明月当空。渐渐的,东方的天空爬上了鱼肚白色,黎明终究是到来了。
淳于静一觉醒来,就见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正打量着她,眸底朦胧柔软,淳于静一下子就跌进了这一汪深潭,愣了片刻,才想起用她惯常的语调打招呼道:“哈哈,王爷,早啊!你是刚醒还是没睡?”
“不知道。”雪无声笑了笑。
“啊?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
“本王真的不清楚。”可能半睡半醒吧……
两人就这个问题纠结了一小会儿,望向渐渐亮起来的天空,也忽而想起了慕少艾和菱姬娘娘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