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身子一抖,终于反应过来了,账本丢一边,匆匆绕过柜台跑上前来,展开手臂引领道:“快、快,三位贵客里面请!”
淳于静好生汗颜,问道:“你前后态度怎么差这么多啊?这个玉牌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姑娘不知道?”茶老板大掉下颌。
淳于静答道:“确实不清楚啊,这是朋友借我用的。怎么,你们这里真是七悠阁的据点?”
茶老板咽了口苦水,心想她说得“朋友”还能有谁啊,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茶老板灰着脸道:“姑娘说的没错,在下是七悠阁分部的一员,您手里这块玉是七悠阁的最高信物,见此玉牌,如见阁主翩鸿公子。来来,三位快请后院坐,我们里面谈!”
淳于静便跟着茶老板去后院,边走边嘀咕说:“雪无声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东西,也太让人艳羡了。”说着说着心里竟一点点酸起来,淳于静发现自己很是想念雪无声,算起来也有好多天没见到他了,不知他近来可好,有没有太过操劳……
一个走神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后院的正厅,婢女上了凉茶。淳于静就座后,便请七悠阁调查两件事:一件是擂台赛和宝珠,另一件则是魏国王室的全面信息,最好顺便查出那个女奴是怎么回事。
办完了这档子事,三人离开,在街上又转了转,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了。
淳于静在南宋襄阳城是数一数二的富婆,从来不愁吃穿,可是此时在大梁城,她生怕带的盘缠不够花,于是想要吃霸王餐。
没想到正巧有个机会送上门来了。
街道拐角处突然走出一大片红色,敲锣打鼓,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当前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一个一身红衣,佩戴大红花的男子,满面春风,喜气洋洋的冲街道行人拱手。他身边跟着个打下手的,走一路喊一路:“曹家大公子迎新娘回家喽!今天曹家大摆流水宴席,欢迎大家前来捧场!”
于是淳于静吃霸王餐的美梦成真了,她拉着唐夜、霜血寒,一路跟在送亲队伍的后面,硬是跟到了曹家。
原来曹家老爷是魏国的吏部侍郎,他的嫡长子娶亲,娶得还是门当户对的嫡女。自然是要广洒面子,以显示阔气和大方。
唐夜觉得今天的大梁城很搞笑,左相的儿子惨死,这边吏部侍郎家却在娶亲。
却说这曹家满院子都摆上了流水席,只要是穿着得体的人都可以进入吃酒。满园大红,丝竹嘈杂,淳于静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给新郎新娘喝彩,接着大吃大喝起来。
结婚真热闹,将来自己嫁人的时候,是不是也能这么大排场呢?
淳于静幻想着自己身穿大红凤袍的模样,那盖头将自己遮住,低头只能看到一只手牵着自己,那手白皙修长、温柔婉转,手的主人也必定是个举世罕见的美男。唔,就像是……对,就像雪无声那样!
手中的酒樽突然摔在桌案上,淳于静满脸涨红,囧意十足。刚才自己是什么想法,就这么想和雪无声拜堂成亲吗?哎哟好丢人……淳于静的脸已经红的和新郎的喜袍一样了。
旁边唐夜和霜血寒不由面面相觑,心底,皆划过一抹奇怪的情绪,却不是令他们舒服的情绪。
淳于静实在不好意思再坐在这里了,便起身借口要如厕,一溜烟遁到后院去了。
出了人群,淳于静长舒一口气,想随处走走。这曹家的院子里倒是挺漂亮,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精致细腻,隐有江南的格调。
淳于静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个静谧的空间,正想坐在石凳上,突然仿佛看到一条黑影从她头顶飞过。
杏眼一抬,淳于静敏锐的看到,有人身着夜行衣飞速掠过屋顶和枝桠,那人身有邪气,和这热闹的曹府格格不入,准不是个善茬!
淳于静本不想管闲事的,可是见那黑影飞速的就抵达了洞房那边,淳于静心中一凛:该不会是采花贼吧?
她急忙一跃而起,追了过去。
谁知所有的变故都发生在一瞬间,当淳于静刚翻过洞房那层院墙时,就听到屋内传来一阵极其诡异的声音,就像是……像是化尸水在腐蚀尸体的那种窸窣声!
淳于静大惊失色,赶紧朝洞房跑去,谁知一条黑影冲了出来,那速度如同万马奔腾。淳于静和他都刹不住轻功,居然狠狠撞到了一起。
这次淳于静很争气的没叫出来,而是赶紧弹开身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蒙面黑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现在两眼都含着满满的惊讶,他说:“竟然是你?你怎么也在魏国?”
淳于静一惊,觉得这人的声音她似乎曾在哪里听过,偏偏想不起来了。她又问:“你别管我,我问你,你鬼鬼祟祟的干嘛来了!”一眼瞅到黑衣人手中握着一把刀柄,却将刀身藏到了身后。
淳于静眼尖,赫然看到有红色的液体滴落在男人后方,她大惊道:“你杀了新娘?!”
黑衣人眼神一沉,顾不上惊讶了,赶紧飞身就跑。
“站住!”淳于静也飞身追去,掠过院子时,喊了一声:“新娘子出事啦--!”
曹府霍然就开始混乱,灯火和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向洞房移动。淳于静则专心的追着那黑衣人,两人都是风驰电掣,不一会儿便离曹府甚远了。
“给我站住!”淳于静纵横在房屋与房屋之间,如蜻蜓点水,如飞燕掠墙。
一身的轻功被她发挥到极致,她离目标越来越近,借着月光,清晰的看到他那染血的大刀,血成水流状滑落,触目惊心。
黑衣人显然没想到淳于静的轻功如此高,眼看着他就要被揪住了,他突然停住,回头将大刀横横甩来。
淳于静大惊,赶紧收住身体,堪堪从刀锋前不到一寸处躲过,身形后飘。好险,差点就撞刀上了!
而黑衣人趁此时机,狠踢了屋顶的砖瓦,借力而起,如夜枭展翅般再度起飞而去。
淳于静眉头深深沉下去,“哼,想逃……休想!”手中握住一枚银针,淳于静再度全力去追。
她轻功占上风,很快就追上了那人,为了避免再被他的刀吓唬一次,淳于静不远不近的保持距离,直到两人已遁出大梁城,到了荒郊野外时,淳于静才扬起小手,眼看就要射出飞针。
可这时,那黑衣人突然吃痛一声,在某棵树梢上踉跄了几下,差点栽了下去。他及时调整身形,空中翻腾三圈,落到了侧方另一棵大树上,将刀横举到胸前。
淳于静此时正在后方一棵树顶,她望向黑衣人方才站过的那棵树,竟不期望在一抹白影上。
这竟是白日里那个诡异女奴!
对,该女子就是珍珠。她手中并无武器,两手拢在袖子里置于身前,冷冷的站在那里。月光从她身后照来,为她笼上一层薄薄的光晕,似有寒香静静飘过,极致的疏冷,却艳丽的不可方物。
眼下三人立在三棵树顶,呈犄角式对立着。
淳于静也不知道珍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还是纯粹旁观,她不由耸了耸眉峰,低声抱怨道:“大梁的秘密不比咸阳少,本神医才一来,就碰到这么多怪事和怪人。”
虽然淳于静的声音很轻,但珍珠是武功高手,听力远胜过常人,因此听得一清二楚。她冷冷问道:“你是秦国人?”
淳于静很聪明的摆摆手说:“错错错,我乃游子一名,四海为家,没有什么国籍。”
而黑衣人此刻一直在观察两个女子,他在想自己该怎么逃走,选择怎样的路线,他看出那名白衣女子的武功极高。
珍珠突然看向黑衣人,说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黑衣人身形一颤。
珍珠又说:“我不仅知道你是谁,还十分了解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不要听何晴的话,她只是在利用你。”
黑衣人似乎生气了:“轮不到你来教我,我该信谁我自己清楚!”
“是吗?那好自为之,临死前不要怪我没提醒你。”珍珠抛下这一句的同时,白影一闪,竟是再见不到半个人影了。
黑衣人见此大吃一惊,但这却是逃跑的极好机会啊,他突然扔出一个黑色的球,同时飞身就跑。
淳于静忙叫着:“这都搞得什么名堂,给我站住!”可那黑色的球砸向她,霍然爆炸,产生了一片又浓又呛人的白烟,将淳于静裹进去了。
“可恶,居然跟本神医玩烟遁,真够嚣张!”淳于静一面咳嗽,一面赶紧寻找出路往外撤,眼下只好先放过那名黑衣人了。她恶狠狠的骂道:“下次再让我抓到你,先把你四肢的关节卸下去,看你还敢不敢再搞小动作!”
白烟障目,淳于静终于在数十个腾挪后,成功脱出。
月色依旧清冷,皎月高悬,冷眼照耀人世的浮华三千。月辉落在淳于静肩上,似银色的霜华,涌动淡淡的暖意。
她很不高兴的嘟着嘴,想着今天遇到的那一个个怪人--白衣服的女奴,客栈里蹭吃蹭喝的年轻男子,还有刚才那个耍大刀杀新娘的烂人……哼!真是怪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淳于静气鼓鼓的回往大梁城,她知道,曹家此刻恐怕要翻了天了。
果然不出所料,本来在办红喜事的曹家,现在充斥着一片惊恐的叫喊和阵阵哭声。红绸子和红烛被一样样撤下,喜堂就这么没了,估计明天就要转变成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