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淳于静强烈的感受到他们的精神。这既是对雪无声的忠诚,也是对军士们的情义,更是对大秦的忠肝义胆。
雪无声有这样的手下,是雪无声之幸。
大秦有这样的子民,又何愁不能称霸中原?
然而,就在黑鹰的马就要踏入河中之时,雪无声突然脸色一变,急急阻止了:“退回来!水中有埋伏!”
几乎他话音才落下,只见无数道水花高高溅起。不下一千名身穿紧身衣的蒙面人从水中飞了出来,各个手拿带线的长钩,朝着岸上的人马就甩了过来!
不少士兵们没有心理准备,惊慌失措,就见那些钩子向着自己过来。紧接着脖子被冰凉的铁器钩过,他们的生命就此停滞在这一刻。
脖子被割断,一颗颗头颅如流星般四处飞起,抛落在河滩上。无头的尸体纷纷坠马,发出一声声闷响。
黑鹰等人见状,齐齐从马上跳下,二十多人组成一面墙,将雪无声和淳于静护在身后。
唐夜、霜血寒等人也各自自卫。
恶寒的感觉降临在每个人的心头,而天上那轮明月,却依旧冷眼旁观。
河中,那上千名黑衣人,也不知道是修炼得什么邪门法术,各个稳稳的悬浮在半空,夺命的铁钩漫天飞舞。
就在此时,后面,方才那座森林中,突然亮起大片的火光。只听马蹄奔腾,灰尘溅起,竟又是上千名骑兵蜂拥而来!
“可恶,被包围了!”
唐夜狠狠念了一句,此刻所有人都和他是一样的心情,紧张、恐惧、绝望,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家不由的靠近彼此,将雪无声等人护卫在中间。
夏日的风,竟这般寒冷刺骨!冷汗滑下,沿着额角淌落,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一边与那些铁钩子抗衡,一边望着森林中的追兵追上来了。
忽然,河上的黑衣人们停止攻击,却用铁钩子拼成一张大网,挡住秦军渡河之路。
而森林的追兵,已到了!
火把林立,火光荡漾,所有人穿着黑色的精装软甲,肩膀上皆绣着一枚标志。这标志霜血寒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呼道:“是魏国亲王的私人军队!”
那边第一排卫队向两边退开,将一个骑着黑马的男子迎了出去。只见那男人一身上好的布料,外穿银边铠甲。狂妄的脸上衔着一抹张狂的笑,他扫过河滩上被困的人们,一眼盯在了霜血寒的脸上。
男子轻蔑的张口了:“没想到,你居然跑到大名鼎鼎的邑王座下,寒霜家族的传人。”
霜血寒脸色低沉,冷峻的说:“我也没想到,魏三王子竟然带了这么多人设下埋伏。”
那男子竟是魏国的三王子?
淳于静愣了愣,瞅向那张狂放的天人共怒的脸,小声问身后的雪无声:“他们是怎么混进秦国的?”
雪无声道:“恐怕是取道楚国,绕道迂回,应该不是通过河西边关过来的。”
“那也就是说,他们老早就从魏国出发了?这样的话,就说明今天的一切都是事先就计划好的了?莫非,攻打河西边关并不是魏国的主要目的,而这场伏击才是……?”
淳于静的猜测,和雪无声不谋而合,他的眸子深深沉了下去。
魏三王子蓦地喊道:“久闻邑王和邑王妃伉俪情深,没想到,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说悄悄话!”
语毕,他的卫队跟着哈哈大笑,反衬的,便是秦军们寒彻的神情。
雪无声仍旧坐在马上,与魏三王子等人平视。可不知为何,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场,毫无减弱,就如寒冷月色,就如黑暗夜空,竟让魏三王子不觉打了个寒战。
“上官流雾,你是在与本王说笑吗?!”雪无声一开口,这不大的声音,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仿佛周围的温度降到了冬天,“想杀本王的人多得不计其数,但能杀本王的人,至今本王还没遇见几个。你若真以为有那个本事,就尽管一试!”
听言,上官流雾浑身一抖,却又狂放的笑道:“死到临头了还吓唬人,就算邑王你天纵英才,可就凭你身边这点人,你还想怎样?”
是的,两百人对两千人,差距悬殊,突围的确是难上加上。
但绝不是不可能!雪无声坚信这点。不是信这些人马,而是信他自己。
他冷冷一笑道:“黑鹰,祭本王的琴!”
“是!”只见一个小小的铁盒子不知道从哪里被取出,黑鹰双手捧上。
雪无声接过,打开盒盖,将盒子中的东西取出。
这……竟然真是一张古琴,虽然规格很小,只有一尺长。
魏军顿时发出一片哄堂大笑,一个个恨不得笑得人仰马翻。
他们觉得这场面就是个天大的笑话,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邑王爷,现在就要死了,却还要弹琴!弹琴也就罢了,现在他交到他王妃手里的那个迷你古琴,是个什么玩意儿?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的玩具!
大家都以为邑王是疯了,连所剩无几的秦军也莫不失望,纷纷叹气,没有人看到雪无声唇角那得意的浅笑。
“静儿,拿好这琴,一定不要松手。”
听言,淳于静将怀里的琴牢牢握住。
“霜血寒,后面的那些人,你留意着点。”雪无声一边嘱咐,同时双手搂过淳于静,十指轻轻放在了古琴上。
这一刻,前后方的魏国人,还沉浸在快要岔气的大笑中。
然而,下一刻--
琴声陡然响起,刹那间仿佛有看不见的利刃飞旋开来,急急在半空中划过。
上官流雾只看到身旁的两名士兵猛地就口吐鲜血栽了下去,竟没气了!
所有的笑声戛然而止,替换为一种惊骇,如恶浪滚来,愈加的汹涌。
万籁俱寂,无人能言,全都张大了嘴巴,撑大了眼睛。
上官流雾见状,忙喝道:“除了霜血寒活捉,其他人全部杀了!”
闻言,雪无声眸底一暗,余光瞥向霜血寒,数种心思暗暗划过。
十指猛然狂拨起琴弦,似有无数珠玉滑落,似有无数雷电骤起。快如瀑布奔腾,势如大江东去,力道能摧枯拉朽。
浑厚的内力随着飞扬的琴音,以雪无声为中心,向周围震出。
六六三十六重叠加音攻,攻得是群体!夜风呼啸为风刃,巨大的压迫感扑来,带着近乎毁灭的杀伤力。前后两方的魏军们都大惊失色,集体向两侧后退。
狂暴的琴音划空气为利刃,无坚不摧。
恰如九阳天怒!
胜似泰山镇魂!
魏军们顿时狼狈仓皇,身上被割出一道道伤口,一道比一道更深,鲜血立刻染了战甲。他们举起武器想要抵抗,可是却根本摸不到风刃的方向,根本就无从下手!
秦军一方也惊呆了,大家仰视着马背上的邑王,就如在仰望九天上的尊神般。
淳于静紧紧握住古琴,喊道:“唐夜,洒毒!”
唐夜毫不迟疑的动手了,一把撒开剧毒,毒素随风刃飞舞,渗入魏军的伤口之中。
只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青黑,喷出黑血倒下马来!临死的一刻,他们的脸上竟还是不解与不能置信的神色。
为什么前一刻还大笑着观看困兽犹斗,后一刻那困兽却给他们降下灭顶之灾!又有谁能想到,被逼到绝路的雪无声,居然能来这样一手反扑!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亦正是如此罢!
眨眼间形势便逆转开来,音攻加剧毒,无疑将前后两方人马都打入阿鼻地狱。魏国来的人确实多,可他们要对付的却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敌人!
非是魏军轻敌,乃是敌人藏得太深,杀手锏太狠!
这近似杀戮的反扑中,鲜血飞溅,却还有忠心的魏军企图突破,却在还没能靠近雪无声时,就死在了秦军的长矛下。
上官流雾被左右护卫着,只能后退,他双眼中已是一片血色,眼珠死死的瞪大。他不能相信今晚看到的一切,绝不能相信。
怎么会这样?他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准备妥当,在父王面前信誓旦旦,说必能追回被盗的魏国至宝,必能截杀雪无声这个天下大患。可为什么雪无声明明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却还这般嚣张犀利!谁能来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他又该怎么做?
脑中混乱而愤怒,上官流雾突然听到一声:“殿下当心!”
这声音像是霹雳的火炮,炸得上官流雾心脏一顿,面色大变,竟是来不及拉缰绳撤退,就看到对面,一个银闪闪的东西指着自己。
霜血寒已卸下背后的弓弩,搭箭上弓,凌厉的眼神随着音刃飞来,宛如刀剜在上官流雾的脸上。
上官流雾一时万分恐惧,勃然大怒的指着霜血寒骂道:“该死的东西!寒霜家族果然全是败类,一个不能留,怪物!妖邪!祸乱世道!本王子定要杀了你,你居然敢偷魏国的--”
“嗖--”飞箭破空,一箭封喉。
上官流雾还没说出口的话,就被那插入他喉咙中的利箭封住了。
王子殿下的手还保持着抬起的姿势,喉间鲜血飞溅,喷脏了一身精致的战甲,弄污了肩头尊贵的标志。
他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啊!三王子!”
“王子殿下啊!”
魏军霎时一阵惶恐,也顾不得音刃了,七八个人冲上去把上官流雾架下来。王子的双眼还惊恐的大睁,死也无法释怀闭眼。
失去上级的士兵们,不禁眼圈红肿。曾壮志踌躇饮下践行酒的他们,曾雄赳赳气昂昂踏入秦国土地的他们,曾是那般的踌躇壮志、曾是那般的信心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