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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火舌冲天,黑烟障目。

无数鲜活的生命已经葬身火海。

魏蒙翻身上马,挥起长枪,一路喊着突围。

将士们见主帅尚未倒下,绝望的心里爬起一丝依靠,纷纷跟上。只见整个城中,人群聚集向东门口。

所有人都在承受着死亡的魔爪,而前方,他们要突围的那个方向,那城头上立着的男人,却是他们眼中最可怕的恶魔。

广袖轻轻扬起……“一个都不留,放箭!”手势决绝的挥落。

顷刻间,三面城墙上箭如雨下,以肉眼几乎不可捕捉的速度,遍布这一方天地。

只听无数的惨叫,只见鲜血飞溅,一个又一个人倒地毙命,身上插满了箭矢,死不瞑目。

魏蒙的脸上青筋暴起,他挥刀扫着利箭,胸膛被刺入一箭,脊背被刺入一箭。鲜血从嘴角流出,魏蒙极度不甘的抬眼。

可恨啊,自己一生纵横沙场,杀敌无数,没想到竟会死得这么屈辱!十万将士,埋骨河西边关!

雪无声还在冷笑着,宛如执掌生死的神祗。在那轻贱的目光之下,魏蒙仅存的斗志,也在一点点变作绝望!

“啊!!”

“啊!!”

惨叫声不断传来。

战马无法行走了,前后左右,已经堆满了士兵们的尸体。

魏蒙扫落着利箭,不断有箭头穿入他的铠甲,喉咙一甜,吐出大口鲜血。这一刻,魏蒙看到城墙上站着密密麻麻的人,是秦国人,是河西边关的百姓。他们向他投来憎恶的目光,他该死,因为他毒死了他们的父老乡亲!

眼前开始眩晕,氤氲出一片血色。

“本帅……不服……雪、无、声!本帅不服--!!”

魏蒙强吼出声,又是一大口血喷在半空。回望一眼身后仅剩的几百名将士,魏蒙满眸鲜红,朝着天空,高举起长枪。

“杀--!!!!”

呐喊震天动地,所有人紧随他们的主帅,杀向城门。

城门紧闭,利箭如雨,却再没有人停下脚步。后方是火,前方是箭,既然已经注定了死亡,是个魏国男子汉就该选择轰轰烈烈的死!

“一个都不留。”

那居高临下之人吐出的每个字,都冷如冰窟。

一个人倒下,十个人倒下。

鲜血划满夜空,洒出一道道滚烫的弧度。

这刻视死如归的人,一个一个的倒下了。

最后一个人是魏蒙,他胯下的战马被射中,嘶叫着跌落。

魏蒙滚落在地,浑身插着十几支箭矢。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着城门伸出手去。

颤抖,伸远。

伸远,颤抖。

然后,终于,抬起的胳膊骤然落下。一代沙场之星,马革裹尸。

临死前的一瞬间,视线偏到了雪无声脸上。

魏蒙死也不会忘记,那种蔑杀的笑容,是多么的冷酷无情。

十万魏军,就此,几乎全军覆没。

火海中还有呻吟声传出,渐渐的,也都消失于无。

夜风吹过,淳于静默不作声的看着一切,心里涌出无止尽的酸涩和愧疚。十万魏国士兵,真正有罪的又有几个呢?魏军付出的代价太过惨烈,惨烈到不能再用“咎由自取”这个词来形容。而她,这个医者,却要眼睁睁看着无数生命在自己眼前陨落。

情何以堪呐!

淳于静别过目光,不想再看了,她承认,自己终究心软。

淳于静的一举一动都在雪无声的眼中,他展臂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淳于静泫然欲泣,只觉得心底裂开了一道口子,她需要寻求一个疗伤的港湾。情不自禁,双臂缠住雪无声的腰,淳于静埋头遁逃到他怀里,逃避残酷的现实。

这场大火一直烧到翌日清晨,才渐渐熄灭。整座河西边关焚毁,房屋几乎都被烧成灰烬,和满城骨灰混在一起。

“我秦国不怕毁灭,只有毁灭才有新生。”

在废墟中行过,雪无声定定的说。

走到西门处,见霜血寒带着两千兵马返回,众人脸上都是得胜归来的激昂。

霜血寒跪地复命:“禀王爷,城西森林中的所有黑衣人,已经清理完毕。”昨晚东北风将毒药刮去后,雪无声便命令霜血寒带人,趁胜追击,全部绞杀。顺便还将那个万人坑填埋,令惨死的人们入土为安。而其实那座坑周围安置了数百颗磁石,之前正是那种磁石害得淳于静没法施展轻功,现在磁石也都被清除。

“干得很好,下去休息,本王会犒劳三军!”雪无声大袖一挥,众军士齐齐喝彩。

胜利者的姿态,便是如此高昂。

至此,河西边关的守卫战就算是落下帷幕。

八百里快马传捷报,四日后,好消息轰动了咸阳宫上下,顿扫之前的沉重阴霾。

河西边关打胜了,魏国十万大军覆灭--这已经是秦国继灭了韩国、赵国之后,第三个足以震动整个大秦的好消息。

雪无声的威名继续远播,在所有人眼中,他就仿如遥不可及的天人,站在一个无人能企及的高度,指点河山、睥睨天下苍生。同时,对淳于静的传说也流传开来,被传得绘声绘色。

爆炸性的消息像是炸开的烟火,炸落在秦国的每一个角落。

在战火纷飞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被时代改变的,而仅有少数人,可以改变时代。在所有人眼中,邑王和邑王妃,无疑便是那样的英豪。

在呈递给慕白的捷报中,雪无声先斩后奏,提到为了胜利而烧毁河西边关一事,并已擅自做主将自己从咸阳附近带去的士兵留在河西边关,协助百姓们迅速重建城池。他自己则先带两千轻骑兵返回咸阳。

慕白合上捷报,脸上依旧是一派激动,眸底却晦暗不明。

他对金銮殿上的群臣道:“魏军覆灭已经有四天了,邑王不日即将还朝,届时寡人要大摆宴席,为邑王庆功!”

朝堂上一片欢呼,打了胜仗,扬了国威,整个咸阳彻夜不眠,大家都很高兴。

只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雪无声在刚离开河西边关的那一晚,便遭遇了危险。

那天,雪无声、淳于静等人率领两千名轻骑兵返回,一路快马加鞭,待到入夜的时候,已经远离河西边关了。

月上梢头,夜色浓重。

一行骑兵走入一片森林,准备在穿过森林后,就寻找水源安营休息。

茂密的森林中,夏风阵阵,有萤火虫飞舞。

这是独属于夜间的平静。

可是,突然间--

一把箭不知从哪里射来,其势头快如闪电,疾如飓风,箭头所指的正是淳于静!

雪无声一眼发现危机,身形一闪,便到了淳于静的马上。一手将她紧紧抱住,另一手狠狠抓住缰绳,腿上用力,马匹嘶叫着前冲!

淳于静不禁往后一仰,被雪无声的胸膛撞得生疼。

“有刺客!”

“保护王爷和王妃!”

黑鹰等人迅速策马将雪无声围在中间。

雪无声狠狠踢了胯下的战马,马匹一声嘶鸣,风驰电掣冲出。其余人等赶紧跟上雪无声,一时间森林中两千匹马齐齐奔腾。

然而,忽然无数的利箭从黑暗中不断被射来,一支没落,又来三支,三支落下,再有五支。

成千上万,如骤雨倾盆,打在已经疲惫的骑兵和战马身上。

大家都神经紧绷,一面策马飞奔,一面拔出武器挥落箭矢。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令所有人不禁胆颤。

“啊!”

“啊!”

惨叫声纷纷传来,不断有坠马声响起。

唐夜一手持着缰绳,一手用毒针扫落箭矢,并驾到淳于静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雪无声紧紧护住淳于静,殊不知这场面看在唐夜眼里,如针扎了他的心口一般痛。

淳于静说:“不知道是什么人要杀我们,看目标像是针对我和王爷的,难道会是还没死绝的魏国军队?”

“快走!”雪无声一刻不敢松懈。

箭势犀利,惨叫声刺破了厚重的乌云,冲上皎洁的皓月。

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了。失去主人的马匹不安的乱跑,被射死在林中,重重的砸在地上。

一路飞驰,眼看着就快要冲出森林,忽而有四支箭以最刁钻的角度射向雪无声和淳于静。

雪无声这刻难以用九重环佩对付这四支怪箭,说时迟那时快,四名忠心耿耿的暗卫从马上飞起,扑向四支弓箭。

“不要--!”淳于静撕心裂肺的叫出。

四道血液在空中洒出优美的弧度,四个人重重的砸了下去。又是四名忠肝义胆的汉子,却永远的沉睡在这片土地之上了。

雪无声策马冲出了森林,那一轮清冷的寒月,正冷眼望着世间杀戮。

眉峰蹙起,眼神低沉,雪无声的低吼融入无边夜色:“你们绝不会白死,你们的仇,本王替你们报!”

继续策马前行,即便是离开了森林依旧不敢懈怠。身后,陆陆续续的又冲出些侥幸生还的骑兵,却已经不到两百人了!

一行人奔腾着,向着西方,直到眼前出现一条河,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嘶--”飞奔的马匹们被缰绳勒住,皆发出长长的嘶鸣,停在了河边。

若是平时行军,都会有人下去探水,找出大军安全蹚水的路线。可是眼下情况危机,森林中定有无数追兵,在追向这边,一点时间都不能耽误。

“王爷,属下愿以身试水!众军士跟着我!”黑鹰率先道,驾马就要过去。

另外几个暗卫相继跟上,喊道:“弟兄们都跟着我们,只要我们还有一人没淹死,就是条安全渡河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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