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意从张氏的梧桐苑刚回到自己的院子,便遇到正要出门的严嬷嬷,她上前回禀道:“刚刚老夫人派人来叫小姐过去一趟,老奴正要过去请您呢。”
“可有说是什么事吗?”
虽然不知道谢怀安当年发生了什么事?直觉上应该与谢老夫人有些关联,而且对于自己的到来,她又表现出十分的不喜,所以谢如意没事也不往老夫人那里凑。而她也从没主动跟自己说过话,这次找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传话的小丫头只说让小姐快些过去,倒没说什么事。”
想想谢如意换了身衣服便带着红杏去了老夫人的松罗院,刚进院门便见正房门外、廊下立了不少的丫鬟婆子,因为刚来,大多下人都不认识,便也没在意。
门口的一个小丫鬟看见谢如意过来,忙向里面禀报,“老夫人,五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谢老夫人的声音少了份平时的威严,多了丝轻快。
小丫鬟忙掀开帘子请谢如意进去。进得房中,上首处坐着谢家老夫人,今天她穿了身墨绿色福字不断头的祥云褙子,下面是褐色暗花罗裙,头上梳着圆髻,插着金银发簪和各种宝石镶嵌的发钗和步摇。
虽然年近六十,却因保养得宜,看上去如同五十不到的样子,只是她发号施令惯了,面部表情看上去多了股凌厉之色。
各房夫人也都来了,大夫人坐在老夫人的右手边第一个位子,二夫人坐第二,三夫人位居第三。
各房小姐则都一脸喜意的立在下首处,看到谢如意进来,俱都神色微变,有嫉妒,有羡慕,有不屑,有淡然,有气愤,总之是各种复杂。
除此之外左侧客位上还有两个看起来很是威严的老嬷嬷,见谢如意进来,都打量起她来。
见她梳着双平髻,上面扎着海水蓝的彩带,并没带其它发饰,长眉斜飞凤眸潋滟,娇嫩的嘴唇不点而朱,白皙的皮肤仿若美玉。身上穿着紫色缠枝花的束腰罗裙,一双月色绣花鞋在裙下忽隐忽现。
两位嬷嬷都不禁暗暗点头,虽不是倾城佳色,却也清丽可人,与众不同,特别是那一双潋滟的凤眸,顾盼流转,神光生辉,婉若夜间那最耀眼的星子,让人一见难忘。
谢如意先拜见了谢老夫人,老夫人头一次面目和缓的向她介绍道:“这两位是安平侯府的嬷嬷,快来见过。”
那两个妇人蹲身行礼道:“奴婢赵氏,姚氏见过五小姐。”
谢如意忙还礼。姚嬷嬷道:“我们家夫人得知小姐竟是谢老尚书的孙女,特遣奴婢们送了贺礼来,恭贺小姐得以认祖归宗,骨肉团聚。”
“多谢你家夫人,请两位嬷嬷代为致谢,改天如意再登门拜访。”
赵嬷嬷笑道:“五小姐真是知书达礼,聪慧过人,长得好样貌,又习得一身好医术,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奇女子,怪道我家夫人一提起小姐来总是没口子的夸赞,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谢如意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客气的道:“当不得嬷嬷如此盛赞,侯夫人也是太过抬举如意了。”
一旁的谢清烟看得实在刺眼,忍不住低斥了一声“虚伪”。
上首的谢老夫人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眼,吓得她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
安平侯府的两位嬷嬷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依旧笑眯眯的。
“另还有一事,我家夫人得了几盆名品牡丹,想邀请五小姐和贵府的几位夫人小姐到侯府赏玩,不知五小姐后天可有空闲?”虽说都在邀请之列,但姚嬷嬷特意点出谢如意,无疑是在告诉别人安平侯夫人对她是特别看重的。谢如意知道,这是安平侯夫人故意抬举她呢。
谢清烟、谢清音的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了,这村姑走了狗屎运了,竟得了安平候夫人的青眼!虽然一个侯府不算什么,可安平侯夫人可是定国公府出来的小姐,而且安平侯的妹妹可是皇帝的四妃之一德妃,很得皇帝爱重,且还有自己的儿子女儿。所以安平侯府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退一步讲,就算不提那些姻亲,单说安平侯世子叶萧,他今年虽然才十九岁,却已经从军五年,从一员小小的兵丁,升到如今的大将军,自不是那些酒囊饭袋之辈可比。
他高大英俊,文武双全,智谋过人,但凡他带领的队伍,逢战必胜,又神出鬼没,加上他长得俊美,人送外号玉面飞将。与平国公世子于志恒的冷面将军称谓并驾齐驱,都是前途不可限量的少年英雄,也是京中贵女们的理想夫婿人选。
对于几位姐妹的羡慕嫉妒恨,谢如意不欲理会,有礼的接受了安平候府和两位嬷嬷的善意。
“请两位嬷嬷转告侯夫人,如意多谢夫人抬爱,到时一定前去府上叨扰。”
安平侯府的嬷嬷离开后,谢老夫人脸上的和颜悦色退去,淡淡的开口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人家,那就去罢!安平侯夫人的赏花宴请的人大多应是身份高贵的夫人和贵女们,到了那里须得谨言慎行,一切听你母亲和姐姐们的话,看她们是怎么做的,别到处乱跑我行我素的失了礼数惹人笑话,给尚书府抹黑,给你父亲丢脸。”
谢如意心中冷笑,听这老太婆的意思,若刚刚自己没答应,是不是就没她什么事了?而她下面的意思只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一介村姑,哪里懂上层贵族的礼数,让她跟尚书府的小姐们学着点儿,别到时候丢人现眼了。
她也太瞧不起人了,前世自己的爷爷好歹也是个将军,贵族间的酒会也是从小就参加的,难道这落后的古代聚会会难倒她不成?
“老夫人放心,如意一定不会给您丢脸就是了。”
谢老夫人皱了皱眉头,一双厉眸闪过不悦之色。谢老爷子极为的尊重她,内宅之事很少插手,因此她向来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几个儿子儿媳妇也不敢违逆她,孙子孙女们更是拿好话哄着讨她欢心。因此碰上谢如意这个半路认回的孙女,不但不巴结讨好她,反而不冷不热的,这对谢老妇人来说无疑是挑衅。
见老夫人不高兴了,刑氏心中一喜,面上却仍是一幅慈善的样子,“如意丫头,你祖母也是念你初来乍到,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怕你冲撞了贵人,这才特加提点你,你可别误会了你祖母的一番良苦用心。要知道安平侯府的宴会,皇子公主和各府的郡王郡主县主们可是会去的,万一不小心冲撞了,就是你父亲也救不了你。”
大夫人也笑道:“是呀五丫头,你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可要小心着些,实在不行就跟着我们好了,我们会在一旁提点你的,经过一次后,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宴会你心里就有谱了。”
这大夫人说的话倒是实在,谢如意心中对她多了一丝好感。
“多谢大伯母提点,如意知道该怎么做。”
谢清烟眼珠一转,柔柔的道:“安嘉县主最喜欢牡丹花,这次宴会她肯定会去的,五妹你见了她可要绕着走,安嘉县主性子阴晴不定,一句话不好就会翻脸的,你可别为了交结贵人而上前巴结,到时候一个不好得罪了她,可就没好日过了。”
其她几位小姐也点头附合,只有二小姐谢清雅和八小姐谢清琳没有吭声,九小姐谢清然则睁着清灵灵的大眼睛茫然的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如意面上淡淡的轻扯了扯唇角,“多谢三姐提醒,我知道了。”
只说知道了,却没说怎么做,想看自己的好戏却是没可能。
谢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叫了声“初禾”,一个长相俏丽,身穿豆青色绣水仙花长裙,梳着双丫髻的丫鬟走了进来,低头行礼,“初禾在。”
老夫人看向谢如意淡淡道:“你刚来,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丫头,这是你祖父身边的二等丫鬟初禾,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老夫人不说谢如意也知道这是谢老爷子的意思,虽然不知道在自己的这件事上,老爷子为什么与老妻的意见不统一,对她又有什么目地,但她目前身边实在没什么可用的人,便收下了初禾。
回到自己院中,谢如意斜倚在窗前书桌上,看着窗外绿意盎然的垂柳,挥退了其她人,单留初禾在跟前。
初禾见此直接对着谢如意硊了下去,行了个叩首大礼,俏丽的小脸上一片真诚。
“奴婢初禾叩见主子,以后奴婢就是主子的人了,奴婢愿为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她称的是主子,而不是小姐。
谢如意凤目闪了闪似笑非笑道:“哦?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这是谁教你的?”
“是奴婢自己从书上看来的,没有人教的。”初禾美丽的杏眼眨动,俏脸上十分的认真。
谢如意勾起了唇角,这丫头有点儿意思。她站直身子走到她跟前,“赴汤蹈火倒用不上,记住谁是你的主子,忠心为我办事就行了。”
“是,奴婢紧记主子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