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血入体,饱嗜鲜血。
秦顾冲中剑处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萎缩。
精血被饮血转化反哺恨天,胸腹中又多出一口浊气。右肩伤口止血,但断骨难接,剧痛难当。
闻达那里见过如此诡异之事,被拖回寒潭一时没有动作,等被恨天近身,才急忙举无双戟应对。
恨天右臂无力,既不会水,还处于发狂状态。又被短戟划出几道伤口后,发狠硬受一戟贯穿小腹,欺身而上缠住闻达四肢。
饮血神出鬼没,不一时,已在闻达身上留下好几处伤口。两人扭打成团,缓缓向潭底沉落。
闻达虽是武痴不假,可在痴也不敢同不要命的人僵持。慌忙之下失了分寸,又被突然出现的饮血斩去左臂。
畏惧悠然而生,他曲腿踢开恨天,脚底又添一处刀伤。独臂排水,向上游动。
可谁腰上一紧,两人之间还连着绳子。
正是兔子急了也咬人,闻达连翻受挫,心中怒气难发,又被恨天拖回寒潭深处,大怒之下抓住绳子一抖。
绳子如同被赐予生命,一下撞在插在恨天小腹处的无双戟上。
无双戟嗡嗡震动,撕裂伤口,鲜血四溢。一抹血丝,随着潭水飘荡往下,直至潭底,渗进一柄倒插水底的木剑上面。
木剑受了恨天的血,微微震动起来,吐出几个水泡。
接着,一白衣女子出现,无视水中阻力,快速浮到恨天与闻达纠缠之处。
只见此女年芳二八,青丝如瀑,容颜绝世,清丽脱俗,冰肌玉骨,飘逸如仙。她泪眼婆娑,双眼只看着恨天。
“君侯……是你么……”她发现插在恨天小腹的无双戟,眼中流露关切,在见到被恨天纠缠的闻达,瞳中尽是怒火。
“竟敢!你竟敢……杀无赦!”
也不知她是如何办到在水中说话,只听她话音刚落,闻达突然捂住耳朵,表情痛苦的在水中扭动。
恨天趁机挥剑,斩下闻达头颅。但他狂性未消,有举剑扑向水中女子。
不知是否眼花,女子似乎淡了一些。她不闪不避,仍饮血刺入身体,只流下两行清泪,双手虚捧恨天狰狞得扭曲的脸庞。
只叹寒潭池水深千尺,尽是剑灵相思泪,侯君千载……
她突然一愣,低头见饮血穿过她的身体。“君侯,你怎么?”
“杀!”恨天双目赤红,不停将饮血刺入女子身体,可奇怪的是,饮血穿身而过,如刺空气。他胸腹仅存的一口浊气耗尽,大嘴张开连呛几口潭水。
“君侯!”女子见状神情大乱,紧咬下唇。只见她双手凝实,其余身躯变得更淡。而后托住恨天,飞快浮向水面。
距离水面数丈位置,女子再难寸进。只见她的身体又淡了许多,双掌拍出,把恨天送离寒潭。
恨天滚落在岸边,哇哇吐出几口潭水,已能从新控制身体。见岸上一人匍匐前行,却是腰勒中剑萎缩的秦顾冲。
“贤弟!贤弟!”秦顾冲听闻声响回头,见恨天只吓得魂飞魄散,“误会,别杀我!”
“十二年前,寒潭铺人向你们求饶时,你可有放过他们?”恨天步步逼近,左臂挥出,饮血咋现,仇人削首。
恨天怔怔的看着滚动的头颅,又将死尸衣裤脱下,连接成绳,绑在几具尸体身上后,深吸口气,纵身又入寒潭。
下潜不久,便见到已淡得透明的女子,她一直等在这里,似乎知道恨天一定会回来一样。
“君侯,你没事吧?”
恨天无法说话,只好指了指嘴巴,用手势表示感谢,还有刚才发狂的歉意。
女子哽咽摇头,泣不成声,“没事便好,君侯可知,灵儿在此苦候千年,终于等到你,还好灵儿没放弃……”
恨天心中万千疑问,却苦于无法说话,只得又比划着问,女子是不是不能离开潭水,怕见阳光。
女子冰雪聪明,忙道:“灵儿并非鬼魂,而是幻剑之灵,不能离开幻剑千尺。”
恨天似懂非懂,又比划两下。
剑灵儿道:“幻剑就在潭底,不过寒潭深达千尺,君侯不懂水性,千万别冒险尝试。”
千尺!不懂水性,也未必不能尝试。
恨天抓着绳子向上,接着又放开绳子,抓着石壁向上爬行。但石壁光滑难以受力,他右肩带伤又使不出力道,好几次都没抓稳。
用饮血试试。
恨天取出饮血,刺入石壁之中,接着剑向下压,他力大,反冲之力一下就把他冲回水面。
好,果然有戏。
恨天解开系在身上的绳子,绑上两块石头丢回寒潭。然后纵身在跳回去,以剑刺石壁,借反冲之力快速向潭底潜去。
剑灵儿始终跟在他身后半尺,眼中又是欣喜,又是迷恋;既有关切,也有一丝担忧。
不多时,恨天已触及潭底,这儿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剑灵儿无视黑暗,从旁指路,引导恨天走向幻剑所在。
恨天摸索前行,在剑灵儿的提示下,伸手握住剑柄。脑海深处,仿有尘封千年的记忆复苏,却又不知是何,只觉感慨万千,很是熟悉。
他不做多想,拔出幻剑,也不知是否水带浮力,幻剑轻若无物。待重回水面,抓着绳子爬上岸,才知幻剑是由不名的木头削成。
幻剑柄长七分,刃长五分,重不过五两,绝非攻伐之物。剑柄雕刻成型,与剑灵儿一模一样,倒是件艺术品的模样。
在看一旁站立的剑灵儿,阳光下她呈现半透明的状态,如真似幻。对岸上纵横的尸体不闻不问,只情深意浓的看着恨天。
“你……”
“唤我灵儿。”
”好吧,灵儿,你为何叫我君侯?”
剑灵儿浓情细语,缓缓讲述出一个一千八百年前,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故事中的主人翁为挚爱,剑破虚空,战诸天众神。
恨天惊得瞠目结舌。他小时,不管在寒潭铺,还是在将军府,都不止听一人说起各种光怪陆离的传说故事。
不过,剑灵儿所说的版本,倒是和赵疯子所说的相差不远。只不过赵疯子故事中的主人翁叫吕夜山,而剑灵儿故事中的主人翁叫君侯。
“我是吕夜山?”恨天猛地回过神来。
“君侯独战诸神,最后力竭陨落,魂魄在入轮回,自然不记得前世种种。”剑灵儿并不在乎眼前人姓甚名谁,只道:“君侯,永远是灵儿心中的君侯。”
难怪这辈子……贼老天!
恨天倒是信了三分,毕竟剑灵儿没有骗他的理由,更没有骗他的好处。他定了定神,弯腰抓起秦顾冲的头颅。
“君侯,他是何人?”剑灵儿这才看到其他,当真是情人在眼中,全世界都是虚无的。
“仇人。”恨天正想把寒潭铺的事说出来,哪知剑灵儿只听仇人两字,便点头说该杀,听得恨天一愣一愣的,不过心中很是高兴。
他拎着秦顾冲的头颅下山,跪在墓前祭奠双亲,只道:“孩儿不孝,此时才来祭拜,秦顾冲首级在此,愿爹娘在天有灵,保佑孩儿杀了首恶,在祭爹娘在天之灵!”
说罢磕了三个响头,把秦顾冲的头颅拍碎,弃于荒野。
“灵儿,我现在要追上新军,你……”
“灵儿明白,君侯只需将幻剑收于怀中便可。”剑灵儿说着投身隐入幻剑,“幻剑千尺之内,不论人畜,灵儿皆能乱其神智。君侯只管去追新军,灵儿必助君侯一臂之力。”
“呃……我可不是去追杀新军。”恨天抓抓后脑,道:“这样吧,以后没我同意,你不可现身,没我指令,你不得胡乱影响他人神智。”
“灵儿知道……只愿能常伴君侯左右,灵儿便心满意足……”剑灵儿也不去询问原由,只是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不可闻。
恨天此时可无心情话,一门心思只想如何报仇。首恶乃是当今天子!如何接近他都是难事,更别说杀他后全身而退。
想不到索性不想,全力追赶之下,很快便看到新军队伍。后队兵将看到恨天,急忙报于校尉张志泽。
张志泽拨马来到后队,见只恨天一人回队,还右肩带伤,忙下马迎上,“大人!不知秦大人,郑大人他们……”
“都死了,寒山上全是西域高手,他们都已尽忠报国。”
“都死了!”张志泽愕然,先叫来随军大夫,帮恨天处理伤口。又叫来一人,命其速回连云城,将此事报于监军。
不提军行横岭关,却说侯破虏得报,急命心腹往寒山查探。不多时心腹回报,寒山上确有争斗。秦顾冲,闻达,郭仲,戴云,阮尚五人无一生还。
侯破虏闻言眉心跳动,此五人都为天武之境,闻达更达天武巅峰,距玄武仅差临门一脚。全死了?
西域为何排如此多的高手去寒山?闻达五人既然不敌,又为何不逃?
种种疑点涌上心头,直让人心神不宁。侯破虏召来亲卫,带一千精兵同行,直扑寒山而去。
至山顶,侯破虏细查痕迹,闻达五人死状怪异。其中三人尸体拼接,脸上全是惊容,似乎死时看见什么出乎意料之事。
闻达也是一样,眼中惊疑之色更重。虽然找不到秦顾冲的脑袋,但想来也相去不远。
是什么让他们惊疑,又是什么造成这种奇怪的伤口呢?
恨天?
侯破虏心头冒出一个名字,此番入主镇西军,除十名暗卫外,还带了随从二十,其中以武痴闻达最强。
原本是用来遏制李修武的,却不想今日命丧寒潭。
如此说来,恨天岂不是有玄武境!二十岁上下的玄武境……侯破虏好一阵眩晕,只叹天武多如狗,玄武满地走,那蹦出来的煞星?
回将军府后,急忙修书一封,命一随从,火速送返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