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的可怕,似遭众神遗弃,万物不染不闻。
夜,寂中一鸣,似雷破天惊,声传立判生死。
第二声枪响,单易凡顿察不秒,无视自己指令,来意定然不善。
奈何,时事造成败,幡然明悟,为时已晚。
惊然,“嘭。”一道撞击,携万钧一发,令单易凡顿失平衡,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砰。”余响回荡,一条断成俩截的水蛇,在地上翻滚扭曲,垂死挣扎。
死死把单易凡撞压在地的二毛,肩头一朵血花炸开,哆嗦的手捂着扒开的裤裆,忍痛破骂:“王成辉,我圈你祖宗,圈你祖母,圈你大爷,王八蛋。”
与死神擦肩而过,单易凡额头冷汗狂挥,说不怕死,那是假的,生死置之度外,那是逞一时口舌,蒙人而已。
但眼前燃眉局势,容不得他有半点分神乱想,只能凭借经验,快速拽起倒地的二毛,死死抓着他最珍爱的头发,拖至工厂门口的一侧墙下,依靠阴暗,暂时保命。
反观老虎,方才还要致‘叛徒’生死,而此刻,则与柱子勾肩搭背,笑得‘虎毛乱颤’:“易老二啊易老二,你总是高兴过头。怎样?遭人出卖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惊讶?是不是很愤怒,是不是很心痛啊?哈哈哈。”
没心没肺的心,撕心裂肺的笑,笑中有泪,泪中带笑,笑得人毛骨悚立。
陡然,“砰。”枪声再起,声荡四方,静夜中,格外震耳。
抱着柱子笑到打转的老虎,只觉脸上一热,虎眸已被血光涂染。
只是一刹那,老虎便瞬间松开怀中带着血窟窿的脑袋,虎步一闪,闪入门口墙侧,紧紧贴着单易凡的肩膀,蹲在了阴暗里:“狗圈的。”
“嘭、嘭、嘭。”
几具身穿黑色水手服的尸体被人冷酷无情的从工厂门口丢进,激起废弃工厂地面落积的尘埃。借着月色撒进的余辉,单易凡看清了死去兄弟的脸。
猎豹的眼神是那么不可思议,好像看到了天底下最不敢置信的事。大熊面容狰狞,张大的嘴巴,像是在朝某人怒骂,可惜,他的话始终没机会出口。
看着门口五六具尸体,单易凡悲愤交加,那都是与他无数次刀光枪雨一路走过的亲兄弟。
阴暗的墙边底下,躺在地上手捂着肩头枪伤的二毛,单手默默系上裤子,安静的哭了。表达方式一向都很外向强烈的他,哽咽着,静静的流着心头的血与泪。
皮靴从门口踏进,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嘲弄的语气,李阿贵的话幽幽响起:“呦呵?咱们虎哥也知道高兴过头这个词儿?唔,很有道理,我很赞同。唉,年轻人,总是心浮气躁,总是这么唐突,以致看不清眼前局势,小易阿,你的表现让我很失望。”
月辉把门外人影映进,影子欲变越小,单易凡再也压不住满腔怒火,从墙底猛窜,横跨一步,鞭腿势要把眼前人,抽个终身残疾。
“哗。”披风、皮风,在月辉下掀起一道劲风,金光乍现,单易凡胸口一疼,便被一股冲击刺翻在地。
二毛怒吼一声,拔地而起:“李阿贵。”
“嘭。”
巨力阻而反攻,穿着灰色卫衣的二毛冲的快,退的更快。闷痛声刚起,便已被人重击踢飞,嘴角带血砸地,腹部出现了一个军靴的印痕。
“吼。”
虎吼震耳,再出猛将,事变至此,老虎已无需多言,行动就是最有效的证明。
“砰,咔嚓。”
虎爪对钢拳,一声骨头清脆的碎裂声响,老虎发出一声沉闷,来不及换拳再战,便被人反起一拳砸爬在地。
“啪啪啪。”李阿贵口叼烟嘴,拍手缓缓走进:“暗夜曙神一刃锋,今日得见,名不虚传。小九,不枉我破费心血财力,把你送出国外磨练,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以你身段,怕是只有我那已故的侄子小豪,才可与你日月齐辉。”
一名身穿风衣,手里掂着一柄森寒匕首的冷酷青年,把踏在老虎胸口的军靴移开,随后,重重一脚。
“砰。”身高八尺,体重近俩百的老虎带着肋骨被踢断的声音,划出一道尘烟,划向了工厂深部。
“庞承豪么?”
冷冷的话,平静出口,倏然,风衣甩起,小九错身一扭,手中匕首在昏暗的工厂内,掩不住刃上之锋。
“噗嗤。”
一道精光闪过,工厂顶棚生锈的铁架上,小辉看着插入心口的匕首,目瞪口呆,生息瞬逝。
“啪嗒。”
手枪至高处落下,响起了无人怜悯的悲哀。
“我最讨厌藏在暗处放黑枪的杂种,能光明正大出手,让对手在实力面前颤栗,庞承豪是唯一一个让我敬佩的人,所以,我一直在模仿他,包括这件衣服。”小九抖抖风衣,耸耸肩膀,眼神中带着英雄无缘惜英雄的惋惜。
地上,单易凡看着插在胸口,距离心脏仅有一寸的匕首,看着顺着光滑的水手服流淌的鲜血,此刻,心灰意冷,再无半点人生眷恋。李阿贵与小九的话,已经明确的传达了庞承豪的死讯。
往昔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喂,小子,失恋了?看你这熊样,白生了一副俊脸和块头。不就一个女人而已么?愿不愿意跟我走?”
S市天桥一幕,自己终身难忘,因遭女人虚荣而抛弃的单易凡,本想就此结束人生。但不知为什么,在坚决跳江的一刹那,心里忽然对眼前那名身板尤为高大,即使在夏天,仍穿着一件黑色风衣的陌生男子,产生莫名的信任。
他跟他走了,从此步入了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但单易凡从来不曾后悔。当庞承豪开着一辆车值超过俩百六万的路虎,带着他去向因爱慕虚荣让一个老头保养的初恋炫耀时,他就发誓,他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因为只有真正的兄弟,才会那样认真记着他的伤疤,尽管对方一副毫不在意的嘴脸,甚至为此而羞辱他,骂他,但单易凡却感受到了一种‘这才是兄弟’的温暖。
“豪哥。”
凄厉的痛哭再也压制不住,二毛操起被小辉一枪打烂的碎砖块,手里拿着还没有鸡蛋大的碎砖块,在地上爬着,拖出一地血痕,爬向了那个道貌岸然,嘴脸令人恶心,嘴里叼着一杆短小烟枪的秃顶中年。
可是,二毛的凄惨落旁人眼里,得不到任何同情,迎接他的,是无数穿着坚硬皮靴的大脚丫子,和一顿重拳。
冷眼看着手下残忍的拳打脚踢,李阿贵慢条斯理的吐出一口烟雾:“小毛啊,对长辈不尊敬可是要遭天谴的,看看,你现在就遭天谴了吧?唉,年轻人,总是这么唐突,贵叔就这么让你恨么?”
拨开身旁保镖,李阿贵慢慢走向二毛,朝着还在殴打他的手下挥挥手,缓缓蹲下去,一口烟雾吐在了二毛脸上:“疼不疼?你看你这一脸伤,你应该向小凡多学学嘛,最少他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李阿贵面带轻松,‘狠狠’的帮二毛擦拭着脸上的鲜血,宽厚发黄的指甲,深深陷进他脸上的伤口:“贵叔以前多疼你?我知道你喜欢女人,所以?我任凭你在K市的各种高档场所,对她们肆意侵犯。但是?”
老脸显露出一副无辜:“都怪贵叔没想周全,不能让你在最后一程爽快爽快,不过你放心,贵叔会让人每年都给你烧大把大把的美女,很多很多的美女,你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腔调陡然一紧,李阿贵大喊一声:“小九。”
“唰”刃光再起,黑色的风衣划出一轮圆盘,甩出的匕首飞向了工厂顶棚。
“嘭”一声重物砸落,激起漫天尘埃,李阿贵狠狠扔掉手中的烟嘴,一手掐着二毛的脖子,一手拽着他的头发,在烟雾里,拖向那口‘沉甸甸’,随后,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女人没有,女尸有一条,你玩不玩,玩不玩?啊?说话,你到底玩不玩。”
“嘭、嘭、嘭。”
次次重击,次次溅血,二毛的脸顿时血肉模糊,只能发出一阵惨烈的哀嚎。
单易凡忍痛咬牙拔出胸口匕首,步子还没站起,便被小九一脚踢落,军靴重重踏在了他的伤口上。
“嘭、嘭、嘭。”
脑袋与金属撞击的尘埃里,二毛最为爱惜的黄色头发,被人残忍的一撮一撮撕扯,鲜血至头皮流下,道道殷红又一次模糊了那张无法再调皮的脸。
“玩,玩,玩,就知道玩,你老爸没教育过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么?玩啊,贵叔让你爽快,你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嘭嘭”的撞击声中,是二毛凄惨的嗷嚎,
小九脚下,单易凡含泪怒吼:“够了,你赢了,给我们一个痛快的死法,身为长辈,我求求你发发慈悲,给我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随着怒斥,李阿贵“哦?”了一声。
松开手中已经惨不忍睹的二毛,任凭他贴着那口‘沉甸甸’滑落,在那副古老、神秘、雕刻着无法理解章纹的金属棺上,滑出一片血迹。
李阿贵郑重说道:“要痛快是吧?好,贵叔一向都很仁慈,我就给你一个痛快,小九。”
“唰”刀光从风衣下飞出,短小的匕首无声无息的插在了脱离众人视线,手拿一根钢管正默默向李阿贵静静靠拢的老虎。
“噗嗤。”
刀入心口,手中钢管在地上响起“叮当”几声,老虎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拔,缓缓瘫倒,极为不甘的话,结结巴巴无力脱口:“李,李阿贵,我圈你老母。”
李阿贵瞬间勃然大怒,神经病一样冲过去,对着老虎的尸体就是一顿猛踢猛踹:“藏是么?忍是么?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对不对?想杀我?你还不够格,不够格,你婆娘就是我撞死的,你能怎么样?想报仇,来杀我,你来杀我啊。”
“咚咚咚”
一阵乱糟糟的枪鸣,打破变局,打醒了正在发狂的人。
只见工厂门口,李阿贵的保镖们,像发了羊癫疯,一阵剧烈摇摆,随后倒地身亡。
“既然你这么着急想下去给庞承豪父子赔罪,那你就去吧。做了这么长时间老大,连退位让贤的道理都不懂?还总骂别人唐突,我看真正糊涂的人是你才对。”
森冷的夜,响起一阵狼嚎,声音中带着一股野性。
小九二话不说,转身,风衣动,朝着从门口走进的人,扬手。
“砰。”
枪声起,匕首还来不及脱手,一个指头大的血洞从小九额头穿过。随后,带着满面的憋屈与不耻,僵直的尸体,笔挺的朝着单易凡身边,躺了下去。
即将破晓的天时,让工厂内的光线不在昏暗。
一道白影把小辉的尸体从工厂顶棚踢落,白鹭咬着牙,忍着因后坐力,引发的肢体剧痛,收起手中的狙击。
李阿贵抬起的脚再也没有力气落下去,看着从门口走进的黑狼,看着黑狼身后,十几副熟悉的面孔,和十几支黑洞洞的枪口,在转身的一瞬间,脸上绽放出万丈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