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荒野,血腥弥来。
一名女子咬牙架着肩头挚爱,踉跄急走。
此时,虚弱的单易凡双腿一阵颤抖,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走…快走…不要回头,回天噷城,走啊…”
俩人身后,传来悲愤的哭啕。
悲愤里,是一股恨不得食仇人血肉的怒火。
危险在即,童凌霜宁死不独身。
无奈中,单易凡挤出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把她甩飞出去,重重砸向了远方,看着地上发丝凌乱,磕破膝盖的童凌霜,单易凡一阵心疼。
“逃,不要管我,不许回头,去找战弟,逃啊…”
突然。
“呼”
沙风吹过,卷起一地枯草。
“你们谁也休想逃,今日,老夫就大开杀戒。恶徒,为我孙儿偿命来,啊…”
“唰”
剑光闪,单易凡刚一转身,愕然,胸口一疼,身体就飞了出去。
“噗通”
单易凡被武仙公一剑划破胸口,重重劈翻在地,鲜血随即殷红了胸膛。
“前…前辈,你听我解释,我…”
先前慈祥的老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头凌乱白发,痛失亲人的武仙公。
本想着出门寻药救人,奈何,只是短短数日,回来之后,亲人却已天人俩隔。
武府内,满地的尸体,遍地狼藉,血流成河,甚至很多人尸首不全,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
“你住口,事到如今,你还需作何解释?我武涛行医救人一辈子,莫说人命,就是一只虫蚁我都不曾下手。可是你…你这个恶徒,休想花言巧语诓骗,今日,纵然是下地狱,老夫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童凌霜一瘸一拐从远处扑来,重重跪倒在地:“前辈,前辈,请你手下留情,我们错不在先,我们本来是要求医,奈何,令孙行为卑鄙,欲损我清誉,我们是被迫自保,前辈…”
“哈哈哈”
武仙公悲愤交加,带泪狂笑:“行为卑鄙?人都死了还有何卑鄙所言?我知道武令他不懂事,他任性,我也曾用心教导他要好好做人,纵然是他千错万错,可是…可是你。”
武仙公握剑的手一阵颤抖,指着单易凡:“既然你能阻止他,又为何杀他?还要把他开膛破腹,掏其心脏,落得他尸骨不全啊,你…你还是个人嘛?”
武仙公老泪纵横,一脸凄惨。
单易凡深知今日难逃死劫,失去亲人这种痛,他比谁都深刻。
万念俱灰,此时,他只希望眼前这满腹仇火的老人,能网开一面,不要伤害童凌霜。
“前…前辈,我知道现在再说什么,您都不可能放得下仇恨。但是,若有可能,我愿意对武府做出偿还,还请您能手下留情,放过我的娘子,此事与她无关。”
武仙公“哈哈”冷笑:“偿还?生者还有弥补的余地,死者你该如何偿还?我膝下共有俩子,昔年,孀落城受妖魔侵袭,我那俩个孩子为护百姓力战捐躯,独留下武令这一根独苗,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当时你出手杀人,可曾想过为他留一口活命?”
武仙公老迈的身体禁不住一阵无力的颤动:“我行医救人,虽也有私心,不敢妄称圣贤。但是,我府中那五十七口男丁护院,他们可都是有父母妻儿的人,可是你…你却仅因武令一人之罪,就惘下杀手,如今,他们的残烛父母,他们的襁褓幼儿,要何人看护?你自己说说,你这双沾满了血腥的手,还要如何偿还?”
童凌霜乞求哭道:“是我们的错,我们愿意尽全力补救,还望前辈能手下留情,放过我家相公,我们也是可怜人啊。”
武仙公咬牙怒吼:“可怜人?我难道就不可怜?我那府中的五十七口个个都是可怜人,都是受迫害被我收留之人。可怜?当天下都变成可怜人的时候,也就不存谁可不可怜了,如今,若要偿还,就拿你的命,来赎罪吧。”
“唰唰唰”
剑光挥出,武仙公一脚踢开跪在身前的童凌霜,举剑朝着单易凡劈去。
单易凡挣扎起身,撑起摇摇晃晃的身体,手掐印诀,提纳全力一击:“逆水行舟,进退无门,极。”
“嗡”
血魄玄字一出,一股无形的困囚之力锁向逼来的武仙公,单易凡大声吼到:“凌娪,快逃…快逃…”
“嘭”
武仙公沉喝一声,硬生生震碎‘极’困。
俩人的修为差距太大,更何况此时的单易凡虚弱至极,顿时,殷红的血字,霎时震碎,单易凡一口鲜血遭反噬吐出。
武仙公挣破囚禁,怒吼一声:“恶徒,赎罪受死。”
“唰”
寒芒一点,化作长虹贯日。
武仙公,被仇恨蒙蔽,力出千斤,一剑刺去,不留半点余力。
只见。
“噗嗤”
一剑穿胸。
“啊…”
一声惊恐的尖叫,武仙公松开手中利剑,看着面前被自己一剑钉在树上的俩人,百感交集。
“我…我无心杀你,我无心杀你。”
剑,穿胸而过,单易凡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一股巨力冲击,随后,胸口一疼,被钉在了树上,再定目时,竟然。
“啊…凌娪,凌娪…”
危难关头,眼看单易凡命危,童凌霜当即从地上爬起,舍身扑去。
奈何,武仙公实力高强,一剑刺出,从童凌霜胸口刺穿,竟然是一剑俩命。
鲜血从惨白的双唇流出,童凌霜颤抖着手缓缓举起,抚摸在单易凡脸上:“我…我怎么忍心…丢…丢下你,我…我是…你的娘…子。”
秀目含泪,童凌霜的头和手,同时垂落,临死一刻,是双目里的万般难舍,和无悔相随。
“噗”
单易凡痛急攻心,喷出鲜血,一瞬间,整个人似乎灵魂出体,再也生不出半点力气,意识随着身体的生机,渐渐模糊,脑海中唯一的影像,是那个致死相随的倩影。
武仙公浑身抖动,似做了天人共怒的恶事,整个人在一瞬间,陷入痴傻:“我无心杀你,我无心杀你啊。”
“呼”
寒风吹,吹出朵朵落雪。
寒意逼人,带来一腔侠心。
“恶人,你罪该万死,一川雪,冰魄千里,喝啊。”
“哗…嗖嗖嗖。”
雪花落,漫天冰晶,冰刃破空而袭,誓要一击,惩奸除恶。
“我无心杀你,我无心杀你,我…啊,噗嗤、噗嗤、噗嗤。”
失神中,武仙公悴不及防,被三根冰刺洞穿胸腹,强敌莫名杀出,武仙公顿时回过神来,当即。
“高手,退。”
“砰”
一掌激起满地雪,武仙公借着漫天雪花掩蔽,拼命逃遁。
直到此时。
“铃、铃。”
脚铃响,一名身穿白沙连裙的少女,从冰雪奇缘中走来。
亚麻色的瀑布发丝,头顶俩侧是俩个洁白的花骨朵,一双秀巧的蚕洁破冰丝履,衬托出亭亭玉立的曼妙身姿。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万般伤感。
飘千雪捂着胸口,咳了几声,红润的脸蛋在一瞬间变得苍白。
“还是晚了一步,九川灭世,咳、咳咳。飘千雪大人不会认输,他们好可怜。”
飘千雪走到被武仙公一剑双命的大树跟前,脸上尽是哀痛:“好痴情的女子,千雪虽然不曾爱过,但是你却让我感受到了莫名的悸动,这难道就是爱嘛?唉…”
一声叹息,是对那不曾体验过的情绪感伤。
是向往?是羡慕?还是对自己的庆幸?
“铃、铃。”
声声清脆入耳,飘千雪伸手堵住嘴巴,踢着脚腕的‘传音铛’,小声嘀咕:“坏了,又被发现了。”
正欲化风遁去,突然,一声梦呓硬生生扯住了飘千雪的脚步。
“凌…娪…”
寒风吹,落叶飘零。
满府的惨状,与一对短命鸳鸯,究竟谁才是祸根?
夜莺唱泣,唱不出世间因果,唱不尽千古悲欢。
只有一名少女,在夜幕里,倔强的扛着一名比她高出一头的男子,在地上拖拖拉拉,迈着踉跄的步伐,消失在了林间,这一幕令人何其熟悉。
与此同时,万界一方。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偏僻山村,一处简陋的学堂内,孩童咿咿呀呀跟着先生就读。
突然。
“额啊…”
身穿简朴蓝衫的先生一阵心痛难当,捂着胸口踉跄一步,跌趴在书案上。
堂下。
学童们惊慌万分。
“先生…”
“先生你怎么了吖?”
无名师捂着胸口,一脸哀伤,胸口痛疼难忍。
他虽失忆,但这时,竟然默默泪流,莫名轻呼:“皇妹。”
与之相同一幕,皆在同时发生。
高空云端,一袭青色劲装,背负双手,肩扛皇刀的轩辕战捂着胸口,丝丝血泪从脸上滑落,一瞬间,意念失神,再无力操控脚下的点苍,倒头从夜幕高空坠落,带出天际笔直的一道残影。
“皇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