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儿吹吹,河水潺潺。
山道崎岖,跃林踏谷,俩条身影一路挤挤抗抗,西南前行。
山巅流下的泉水,汇聚成一条小溪,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头,被洗刷的油光滑亮,静静躺在溪水里。
单破天掀开溪流内的鹅卵石,用食指戳着只有拇指盖大的小螃蟹,像个孩子般‘嘿嘿’打发着兴致。
步旒殇坐在上游三米处的一块碾石上,时不时抛出一块块石头,溅得在水中逗螃蟹的单破天一身水花。
“哗”
单破天双手捧起溪水,盖在脸上饮了一口,满脸陶醉:“本爷是不是像个孩子?本爷形象退化,似乎整个人都充满了原始味道,臭猫?”
单破天擦去嘴角的甘露,扭头看向步旒殇,却发现对方居然脱了靴子,放进水里,挑动着水流。
一瞬间,单破天的脸变得发黑,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看着从步旒殇连日赶路,臭气熏天的光脚板下,流到自己面前的溪水,忽然伸出手指朝着喉咙里抠去。
“哇…呕”
“你…你,你没看到本爷在喝水?”
步旒殇发出一声惊讶,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怎么?味道不合你的口味?是咸了还是淡了?”
单破天一边呕吐,一边怒声吼到:“你是存心在跟本爷作对,本爷受够你了。”
看着怒气横生的单破天,步旒殇脸一紧,伸出拳头比划道:“你终于觉悟了么?要决斗吗?”
单破天指着步旒殇半天没说出话,忍无可忍之下,踢出溪流内的石子,射向了坐在碾石上的步旒殇:“君子报仇,六甲子不晚,野猫,你等着,呜呜,本爷跟你没完。”
步旒殇得意洋洋的伸出手指扫飞袭来的石块,在面前摆来摆去,轻蔑说道:“一个连破家伙都买不起的人,居然敢挑战一名浑身都是新家伙的强者,你这么认真求死的方式,真让我替你感到遗憾。”
单破天冷哼一声,忽然‘哈哈’大笑着,猛然弯下腰肢,一把掐住从溪水里游经到面前的一条大鱼:“有鱼吃,有鱼吃,本爷好久没吃过鱼了,本爷自己烤鱼吃。”
步旒殇猫脸的面具上,俩点厉光闪现,嘴角上扬:“你怎么知道猫爷最爱吃鱼?哈哈,你是想以烤鱼的方式来讨好猫爷么?我会让你的梦想成真的。”
单破天不理不睬,欢腾雀跃着跑上岸,架起树枝,升起火,不一会,鱼香蔓延,烧到褶皱的鱼皮下,油星冒了出来。
“本爷,本爷的鱼,本爷可以吃鱼了。”
单破天举起插鱼的树枝,八成熟的鱼还未入口,只见。
“咻”
精光一闪,烤鱼不见了,单破天一口咬下,把手中的树枝啃成了俩截。
“你,野猫,你偷我的鱼。”
步旒殇把烤鱼在俩个手掌间丢来丢去,不停的诈唬:“哇,好烫,好烫…你的鱼?你哪只眼睛看到是你的鱼?在猫爷手里,就是猫爷的鱼,你这么凶,是想要跟我决斗么?”
单破天“噗通”一声,蹲在地上,光着脚掌奋力的踢来踢去,‘哇哇’大哭:“野猫,你欺负人也要有个限度,我承认是你救了我,但是我受够你了,我受够你了,既然摆脱不了,那我就死给你看。”
“呼”
白皙的手掌强运功元,被一团汹涌的劲气环绕,单破天发狠,一掌朝着自己的天灵盖打下。
步旒殇大惊,他看得出来,单破天这次是玩真的,当即,虚发一掌,击打在单破天的手腕。
“毛头,你不要命了?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嘛?猫爷只不过是吃了你一条鱼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小气。算拉算拉,鱼已经沾到了我的口水,不完美了,猫爷不会捉鱼,但是猫爷会赔给你别的东西,喝啊。”
步旒殇挥掌拨动,霎时,周身光华旋绕,提气猛然一喝:“出来。”
“嗖嗖嗖”
一杆枪,如游龙旋转,带出锋寒百道。
枪身又细又长,着青色铁衣。
枪头如飞龙扑天,俩翼化作俩道短小刃锋,如双掌支天,拖出中间一条三曲弯刺。
步旒殇提枪走到目瞪口呆的单破天面前,伸手递去:“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买不起,你知不知道这样跟着猫爷混很没有身份唉?”
痴呆的单破天猛然夺过步旒殇手中的神兵,颤抖的手抚摸着青色枪杆:“这…这是…云鹤前辈的…”
步旒殇手中抓着鱼,昂头说道:“没错,就是号称万枪君皇的青龙三翼刺,云鹤千里最得意的三件作品之一。怎么样?换你一条破鱼,你连本带利赚翻了。”
单破天滕然起身,霎时,枪如游龙,舞出万丈寒光,一挑、一刺、一点、一挥,力发,枪破万军。
一扫、一劈,一撩,一脱手,枪出,直捣黄龙,万夫莫敌。
“好枪,好枪,三翼刺,好枪啊,气映八辉,裂天击。”
“轰隆”
拳招变枪式,单破天一枪刺出,顿时,林间飞沙走石,溪水震荡冲天。
“二式翼长空,喝啊。”
“唰”
枪脱手,破天而起,如战龙冲天,势不可挡。
“贯颐奋戟,龙伏地。”
“轰隆”
金光万道,重戟当头沉劈,枪在后,一虚一实,杀招震乾坤。
“匕…光…投…额…”
得神器,兴奋到难以自己的单破天忽然停下了招式。
因为,一股寒意正从背后涌来。
单破天身后,步旒殇手中的鱼不见了,一把骨刀,耀人心神,难以目视:“毛头,你很得意。”
单破天脚踢枪底,把三翼刺甩向半空,随后,化成一道光束,融进了身体:“鱼不合胃口嘛?咸了还是淡了?”
步旒殇把手中的骨刀指向单破天,冷冷说道:“不要扯开话题,猫爷的手心很痒,猫爷要跟你决斗,喝啊。”
“唰”
光影一闪,步旒殇已经消失,风声紧,一转身,已到了单破天面门。
就在步旒殇手中的骨刀即将刺到单破天鼻子的时候,步旒殇猛然停止下来,神经兮兮的说道:“时间在流逝,有人在挥霍时间,可恶,猫爷最恨别人挥霍时间。”
“唰”
步旒殇的身影瞬间消失。
顿时,单破天面前,一阵空间剧烈动荡,激起条条空白的波纹,耳畔响起某人的交代。
“毛头,猫爷要去抢别人的东西,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你不要走,在这里等我,三天,我就回来,记住,不许跑哦。”
“啪嗒”
一滴冷汗从脸颊滑落,单破天喃喃自语:“疯子。”
“不跑?是你高估了自己还是当本爷是白痴?”
“易凡吾孙,你在哪里?本爷很担心你,你等着,本爷这就来找你。”
“唰”
白芒一闪,溪水岸边,已失去了单破天的身影。
风儿呼呼,水流潺潺。
一双臭烘烘的靴子静静的伫立在溪流里的碾石上,散发着狂性的味道。
赤澜星域,孀落城,南野荒郊。
“额啊…呼…”
一团雾气从单易凡身上冒出,洗血了武府的院仆和侍卫之后,那俩道异气似乎得到发泄,消沉蛰伏。
几乎就在单易凡抱着童凌霜刚刚走出武府,他就再次变回了虚弱的病态。
比之以前,甚至更加虚弱,因为,如今的他,三日滴水未沾。
“易凡。”
童凌霜连忙扶住,把单易凡的胳膊架在肩头:“我们走,我们回家,我们回天噷城,你要坚持住,我们回家。”
连番遭受恶劫,世间的无情,让俩个饱受磨难的人,尝尽了苦头。
荒野林间,童凌霜架着单易凡寸步难行,泪儿,模糊了双眼,她只恨自己为何如此娇弱,连爱人都背不起来。
单易凡强忍病疾,保持着即将无法再保持的清醒:“凌娪,把…把我放下,你…走吧。”
童凌霜把单易凡放在一颗树下,让他依靠。
四目相对,满满都是依恋和不舍。
“不,我不会放弃你,我不可能会丢下你,易凡,我要跟你在一起,死也要跟你在一起。”
单易凡苍白的脸,露出一丝无力的笑,伸手把童凌霜凌乱的发丝,温柔的一点一点梳理:“凌娪,我很庆幸,庆幸能遇到你,不管前世今生,我都会记住你,生生世世,记住你的模样,我撑不住了,你不许哭,我说过,哭了,不…不漂亮。”
童凌霜只感觉胸口有一座大山堵得难以呼吸,强忍着泪花,一边擦泪,一边点头:“我不哭,我不哭,易凡,我要嫁给你,我现在就嫁给你。易凡,你醒醒,你坚持住,我们回单家,回天噷城,呜呜呜。”
柔弱的身子再次架起病危的人,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暴雨黑暗的冷夜。一个女子,拉着破旧的木车,在山野崎岖的泥泞路上,无依无靠,独力支撑。
就在此时。
“啊哈哈哈,千枯草,终于被老夫找到了,孙儿啊,爷爷回家了。”
“咦?你们是谁?哎呀,年轻人,快,快坐下,你的情况很严重,你们是不是来求医的?”
就在童凌霜刚一架起单易凡,一名身穿白袍,背后背着药篓,长眉白须的老人从远处,慌忙赶至。
“年轻人,你们?你们身上为何有如此多的血迹?”
老人正欲出手相救,豁然看到单易凡浑身是血,当即,停止下了动作,开始盘问。
不用多想,单易凡几乎是立刻就猜出了眼前人的来历,武府太爷,武仙公。
“老人家,我…我不碍事,不碍事。”
武仙公脸一紧,他一世行医,救人无数,此刻岂有见死不救之理,连忙劝解道。
“年轻人呐,你放心,我先救你,其他的事,等你好转再说。老夫出门远行,身上未有药具,你们先跟我回家,我也急着回去看我的孙子,呵呵呵…”
老人面目慈祥,亲切异常,正欲搀扶单易凡回武府。
陡然。
“呼”
一阵风沙吹过,即便冬季寒风冷清,沙尘掩盖。
但风中那股浓浓的血腥,仍让人闻之心惊。
武仙公猛然一颤,风吹来的方向,正是武府,一股不详的预感,让老人忘却了眼前的一切。当即,身形爆走,化成一股风暴朝着武府冲去。
单易凡大为惊恐,武仙公不动则已,一动身,带出的声势竟然如此骇人,当即。
“凌娪,快…快逃,再不逃,就…就来不及了,你快走啊。”
童凌霜拼命摇头,泪流不止。
只听。
“啊…”
一声悲愤难当的嘶啕大哭从武府内惊天而起,一刹那,单易凡知道,宿命,已无力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