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薄朱砂拉出天际一线红光,提日,贯空冉升,映出东方旭幕。
黎明破晓,本是象征着希望的曙光。
奈何,天噷城内的凄哭,让人顿感天人别离的沉痛。
人生悲欢何尽头,空余遗人缅昔伤。
离离冉升的罪恶硝烟,昭告着下方人间惨剧。
疮痍的府邸再不复往昔那般奢豪与尊贵,遍地狼藉的尸身,痛苦不断的呻吟,在烟与断壁之中,还在继续。
西厢院落。
刀光起,凌杀锐锋不可挡。
蛟龙怒,滚滚云埋尽显威。
童战,幕洪帆,实力尽在伯仲之间,尽管幕洪帆入世深沉,修为深厚。但对上锐锋刀气,渐感后力不支。
再加上整座单家府邸的局势,随着破天之光的乍现,稍起微妙变化,久战不下,幕洪帆已心生退意。
再说童战。
身影缭乱,浑身刀气翻腾,旋转与蛟龙搏杀之间,虽然招招看似危及,但每每都避其锋芒,游刃有度。
年轻就是资本,青春亦是实力。
虽然眼前人的修为略高于自己,但童战天生一股欲战欲强,欲战欲勇的气势,终令幕洪帆色变,同时,亦心中疑惑万千。
“他为何还不显露中毒迹象?莫非?”
谜团未解,又久战不下,随既,幕洪帆轻喝一声,虚发一式。
“三首游龙,破。”
刀光起,刀不离肩,刀不出鞘。
童战双掌合拢,掌中惊现强意的刀气。
“战气凌霄,破魂斩,喝。”
“轰隆”一声巨响,霎时间,土尘起,震得四方残垣断壁轰然倒塌。
这时,几道破空疾风从天际一头传来,幕洪帆顿时脸色狂变,随即隐身埋与尘埃之中,化云遁去。
“退。”
地上条条瘢痕显示着眼前战局的激烈,童战额头皆是汗水,一身青衣劲装,俱被浸透。
从战局开始,到逼退强敌,这一次,单易凡总算是开了一次异界高手之间决斗的眼界。
但此时,闻府邸惨叫之声,仍不绝于耳,于是,连忙说道:“好战弟,先随为兄前去救人。”
初日东升,曙光照耀大地。
惠及眼前场景,令人肝肠寸断。
背上尸体,犹如万斤之重,仅因自己一时疏忽,导致忍辱负重三十余年的家族元老,命丧黄泉。
单先成飞身直落家族正堂,正遇三大内老和家族二十名暗之一脉的高手退敌。
朝皇宗精锐已去,此时,府内也只剩下一些贪图钱财,垂涎美色,趴在那些苦命女人身上,面带意犹未尽的无耻恶徒。
随着强敌中的高手抽身而返,也只是不到片刻,便被三大内老带人尽数斩杀。
看着疮痍的府邸,单先成悲痛万分,单家遭此横劫,身为家主,他在责难逃。
观单先成一脸痛苦悲愤,单擎天默默把六长老尸身交与族中之人,来不及哀痛,宽慰道:“吾侄,莫要悲伤,过不在你,只是我们情报不准,幕湘君父子阴狠狡诈,小六只是记挂化鳞丹,却不知他们局中设局。”
单先成长发凌乱舞动,只是一瞬,面容便苍老了近一甲子。
“族中罪人,非吾难当。”
“唰”
一道遁光乍显,单四爷身受重创,颓然现身。
“哇。”
刚一落地,鲜血呕出,身子摇摇欲坠。
单先成大惊:“父亲,你受伤了。”
不用多说,单擎天与单先成连忙运转内力,俩人调动自身功元,掌推其背后,输缓而入。
“呼。”
单四爷吐出一息白气,感觉身上的伤,轻了许多:“绝顶的高手。”
单擎天顿时心中大惊,能让老四如此描绘之人,定然来历非凡。
“是谁?”
单四爷牙齿一咬,双拳捏得“啪啪”作响:“东皇之子,青龙之主,幕苍翱。”
容不得亲人心中震撼,单四爷连忙催促到:“先成,你必须速速离开,有战儿保护,易凡定然无事,你带着他们一起走。此事不简单,既然幕苍翱亲自动手,怕对方并非只是因化鳞丹一事,来意已然明确,快带易凡离开。”
目及府中场景,听闻妇孺老幼的痛哭,伤残族人的惨叫,单先成摇头叹息:“我是家主。”
单四爷勃然大怒,甩起一掌印在了单先成脸上:“胡闹,身为家主,岂能有妇人之仁?速速带着易凡离开,敌人之强,莫不是我们能抵挡的了,男子汉大丈夫,进退有方,识大体,心必须够狠。”
单先成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疼,默默跪倒在地,痛苦摇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只要能保全我们族家,化鳞丹,不要也罢,父亲,你修为最高,快带着易凡离开,也只有你方有资格强行突围,他日,再为我们雪耻。”
单擎天别过身子,苍老的泪浑浊了脸,随后,轻手按在单先成肩头:“还好,当时我们答应了老四让你做家主,先成吾侄,我为你骄傲。”
单四爷眼一瞪,怒从脸生:“大哥,你。”
单擎天摆摆手,无力说道:“先成说的没错,老四啊,这就是命,你看看身边的一切,看看。”
“我们能狠得下心么?他们不是外人,都是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心头肉啊,我虽对易凡也失望万分,但他身怀逆天奇宝,他日必也是人中之龙,先成说的没错,你速速带着易凡离开,由我们来殿后,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见单老四仍在犹豫,单擎天大喝一声,年迈的躯体跪了下去:“老四,听大哥一次,我这一辈子除了咱们爹妈,没跪过任何人,你就听大哥一次吧。”
“噗通、噗通、噗通。”
顿时,眼前人跪倒一片。
“老四,你就听大哥一次吧。”
“四爷,听大长老一次吧。”
面对自己三位亲兄弟眼中的祈求,看着家族内外高手一脸的焦急。
单四爷顿感一种沉痛的无力。
“啊”
压抑的怒吼,破天而去。
就在此时,一声年轻人忤逆的叱呵传来。
“不,我哪儿也不去,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离开单家。”
昨晚,因垂涎庞飞利差人送来的西域香梨,单易凡与童凌霜姐弟逃过染毒一劫。
此时,单易凡带着童战、童凌霜缓缓走来,方才父辈的谈话,他已全部听到。
单先成怒骂一声,夺步而起:“混账,这个时候,由不得你再逞强,现在,听为父的话,跟着你四爷爷,带着战儿和霜儿速速离开,马上。”
面对父亲的怒喝,这一次,单易凡再没有巍巍懦懦,而是迎着那张暴怒的脸,正面看了上去:“你没听清楚么?我说,我哪也不去。”
“啪”一记狠抽打在措不及防的单易凡脸上:“逆子。”
童战、童凌霜顿时着急:“伯父。”
单擎天缓缓站起,口中苦苦哀怜:“易儿,听你父亲的话,啊,听话。”
“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资格再逞强下去,我们单家就要遭灭门之祸了,易儿,就算是为了你的叔叔婶婶,堂兄堂弟们,你,你,你要好好活下去,啊。”
见对方仍不为所动,单擎天忽然嗓门拔高:“难道你也想我们给你跪下不成?”
单家暗之一脉的高手同时下跪高喝:“少爷。”
哀求、祈求、临危之时身前人,眼中的寄托与希望。
这一刻,单易凡想起了当时与二毛点燃工厂汽油的一瞬,所以,他仍然很平静,无憾的平静。
“我不是逞强,也不是自负,更不是不知死活,我留下,只是因为,我,姓单。”
简单的一句话,单易凡说的异常恳切,发自内心的恳切与呼唤,尽管他没必要,为那个已经化成浮沫的人承担灾难,但他本身,姓单。
“哈哈哈”
疯癫的大笑豪迈冲云霄,单四爷重重的拍打在单易凡的肩头:“不亏是本爷的孙子,有种,都别说了,我也不走了。因为,我也姓单。”
“易凡。”单四爷轻轻拉过他,仔仔细细端详着眼前年轻人的面孔,似乎想记住什么:“多少年了,每一次回家,我都看不够你这张脸,这张脸和老五太像了,太像了。”
单先成虎拳紧握,事已至此,他已无话可说。
一改往常的兇凛面容,单先成少见的脸露一丝慈祥:“孩子,你知道留下代表着什么?你选择留下的代价,不是赎过,而是死亡。”
单易凡冷笑一声:“赎过?我何过之有?难道就是因为达到不到你的要求,我才有过么?死亡?”
“呵呵,我觉得,我从来没有一天是在觉得自己还活着,所以,我阅万卷书,想找到活着的真理含义。所以,我酷爱琴声棋奕,以此,来告诉自己,我能听到心的呼唤,能在那张可怜的棋盘上走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活着?父亲大人,您觉得我是在活着嘛?”
单先成语顿,对方的话也许别人听不懂,但他竟然找不出丝毫可反驳的观点,默默无语,只有一声极为沉重的哀叹,像是单先成压在心头多年的歉声。
听对方叹息,单易凡收敛话中的讽刺,这一刻,他好似察觉到对方想说句‘对不起’,但结果,却是对方始终没勇气说出口,“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可悲的颜面吧”,单易凡在心中惨笑。
定局已定,身为大长老的单擎天也不拖泥带水:“好,真不亏是我单家的好男儿。”
“所有人听令,非单家族人者,遭剧毒侵身无力再战者,带上你们可以拿走的所以东西,离开。”
顿时,一片哭泣响起:“大长老。”
单擎天冷冷说道:“离开。”
默默无闻,无数单家门客和护院、侍女,互相搀扶着,开始整理自身物品,消失在还在袅袅升烟的迷雾。
单先成接替下令工作,大喝一声:“非单家族人者,家中有父母者,身为独子者,离开。”
“噗通、噗通、噗通。”跪地声响成一片。
“家主,吾等愿为单家尊严,求战。”
单先成怒喝:“离开。”
“家主。”
最后一句:“离开。”
“哗啦。”又是一批长年依附单家的门客无奈的走出了曾祈盼多年的圣地大门,如今,虽然它已坍倒,但心中的那份骄傲,永存。
“暗之一脉,十大外老,以及门客轻伤者。”
未等单先成说完口中话,单家外门的大长老爽朗一笑:“家主还想赶我们走么?呵呵,老朽岁数大了,无力行远路,单家便是我等的人生终点。”
二十余名身穿黑衣劲装的年轻高手同时高喝:“暗之一脉,随君同战,至死方休。”
眼观这一刻,单易凡心血澎湃,尽管前俩批人真的走了,但他能感受到那些人心中真实的不舍,当他们踏出单家大门时,脚步是如此沉重。
而如今,单家的十大外老和精锐,竟然无一人离开,单易凡从他们脸上,只看到俩个字“忠义”。
这一刻起,先前对单家门客毫无半点好感的单易凡羞愧难当,心中忽然闪现出那俩道被自己抛弃在风中飘零的身影。
“南宫北。”单易凡轻轻念到。
单先成拳头握起,迎着东升的太阳:“为单家,为武道尊严。”
“为单家,为武道尊严。”
浩然之气,充斥整个单府,所有人心中,同时被战意燃烧。
倏然,诗号遥遥传来。
“苍云卷途遮天路,翱冲万里震乾坤,皇临再步踏天云,已为战龙逆苍天。哦?果真没有蚂蚁搬家么?单家家主啊,你作风的愚昧,太令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