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噷城流华银雀楼,八方才子集会。
流华大街上,只见一辆破劣马车,摇摆而过,庞飞利面带荣光焕发,一副小人得大志形貌。
“我那贤弟晓理深刻,待吾尊敬,如此一来,我亦有朝诸人吹谈的资本,哈哈,妙哉。”
主子心欢,做下人的也跟着乐乎。马车之后,庞家随行的家院护卫,一个个趾高气扬,骄傲的脸蛋犹如斗胜的小公鸡。
暗自摇头得意,庞飞利轻轻念叨:“舞老三啊舞老三,还有李爱菊,书卓越,你们就等着惊掉下巴吧,哈哈。”
庞家大少幻想着自己在银雀楼门前下车时,他那若干好友脸上的异彩,顿时,心胸豁然菲敞。有单家大公子的座驾送自己亲临,这是何等的颜面?
就在庞飞利得意忘形,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时。
一辆华丽尊贵,被四匹高大骏马拉着的龙辇从对面呼啸而过。
此景,犹如当头一喝,直喝得庞飞利肥脸一僵,脸上的笑瞬间化怒。
这感觉,如同是初升仙境又坠入冰窟,吃了一口手艺绝伦的糕点,却发现腹中美食,暗藏一只苍蝇。
庞飞利肥拳紧握,死死抓着折扇,咬牙暗骂:“幕世鸣。”
话一出口,心头抹过一丝担忧:“看这阵势,似乎有备而出,莫非是?哎呀,不好。”
庞飞利失口喊叫,欲令人返车回途,但是,掀开车帘的手,在一刹那,望而止步。
“罢也、罢也,我小小富庶,焉仗何能卷入俩强之争,仅童战一人,可敌我百名精卫。易凡啊易凡,莫说为兄不够仗义,朝皇宗非为兄敢去招惹,想你定能体谅为兄的苦衷。”
唉声叹气之余,简车劣马,视闻所未闻,循着流华大道,直往城东银雀楼而去。
另一边。
喝声再起,失去理智之人,激起内心狂性,昭然,再下战帖。
“易凡公子,南宫北未曾输,刀者莫走,看剑。”
南宫北朝着身旁师妹手中剑鞘,屈指一弹,只闻一声轻盈的剑鸣回旋,剑已出鞘。
霎时,利剑在握,体内元力奔涌,瞬时为利剑开光。
剑声起,步狂癫,南宫北一剑直劈。
单易凡身后,童战头也不回,冷冷说道:“不自知。”
“唰”
剑携剑气从后脑劈下,南宫北势有将眼前人一剑分尸之想。
“叮”,一声脆鸣。
南宫北只觉剑下阻格之力宛若刚硬坚石,手中剑,下势之威,再难进寸毫。
童战双指夹剑脊,错力一扭。
“吭呛”
剑,再断。
随后,指化一掌,重重一击,反手拍在震惊错愕的南宫北胸口。
“咔嚓”
胸骨碎,一股狂野之力宛若野牛一击,童战一掌将南宫北打飞六米之远。
“哇。”
南宫北重重落地,一口鲜血喷出三尺,洒在未及反应的玉宝珠脚下。
“师兄。”
玉宝珠顿时焦急落泪,过去搀扶。
从南宫北出手,到吐血倒地,皆在电光火石间。
童战身前,欲回府的单易凡几乎抬起的脚刚落下,南宫北已经败北。
叹息一声,单易凡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童战轻轻点头,至腰间取出一丸白粒,扬手一甩,已到玉宝珠手中:“剑者,吾一式定干戈,是希望你知难而退,怎料你毫无反省。断你第二剑,当让你明白,蜉蚁撼树,只是自取其辱。若还有下次?”
童战轻轻回头,眼神如快刀闪过,令人目不敢视:“一刀便取你性命。”
单易凡回身,轻摇手中白扇:“吾赐你一粒单家独有疗内伤奇药,‘回经补气丹’,望你珍视生命,莫在做不可为之事。修行之人,谋取功名,理所应当,但妄走捷径,也要掂量自己的本钱。你,还不够资格,童战,我们回府。”
眼见俩人离开,玉宝珠受惊之余,将手中补气丹送至南宫北唇边:“师兄,快服下此药,调息伤势,单家厉害非凡,我等三流人士,不入其眼,我们还是回家吧。”
南宫北呕出一口鲜血,反而觉得胸中更闷,低头看着玉手中的白丸,发出神经质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痴狂的笑,是对理想破灭的无力和受人折辱的恨意。
自己受已逝恩师指路,带着师妹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慕仰而来,得到的,竟是这般对待和结果。
这一刻,南宫北的一腔热血,豪气干云,被黑暗笼罩侵袭,一颗魔种已悄然滋生。
人迹空罕的流华大道,市井小饭早已受惊慌而散。
如今,顿显一片凄凉。
陡然,一句诗号,从远处飘来,马蹄声欲听越近。
“幕,苍龙云蛟一世英武,朝皇万世。鸣,天裂骄子镇压群杰,唯我独尊。”
“咴”
马蹄声落,一袭黄衫至龙辇内缓步而出,负手挡住了单易凡的去路。
这名面容枯黄,明显酒色过度的青年看着眼前人完好如初,心中震惊之余,脸上浮现出关切伪相:“哦?闻听单家大少天命所向,逢劫不绝。故而,世鸣特来探望,如今见易凡兄,龙虎气像,吾心深感愧疚,亦郁结散解。”
单易凡平和的脸瞬间阴沉,此人,乃朝皇宗少宗主幕世鸣,亦是致使那个火域中的他,化成浮沫的罪魁元凶。
切不论当初俩人的是非纠葛,就听他现在的话,便令人作呕。
什么叫做特来探望?要探望为何不在事发后,去单府负荆请罪?而是现在堵住自己去路?探望是假,探查是真,这一趟分明是来取笑自己的。
单易凡脸色阴沉,冷声相对:“让开。”
话从口中,一股淡弱的内气已从身上挥发。
虽然从前的单易凡独爱诗词歌赋,陶醉歌舞。但幼儿时光受单先成熏陶,加之后来的强行囊塞。现今,虽武力低微,但有总比没有强,亮,总比黯然抽身智。
眼前人“呼呼”内气萦绕出体,盘旋周侧。
幕世鸣脸带不屑,寸步不让,丝毫不为所动。
单易凡凌然一喝:“童战。”
“唰。”
青衣闪动,一闪一残影,童战已从单易凡身后,出现在幕世鸣面前:“闪开。”
冷冷的话,让幕世鸣想起了隐隐的痛,悄然把手放在肋间,幕世鸣的心一阵哆嗦,似对童战深为忌惮。
“无礼。”
“唰唰唰。”
数把刀剑应声出鞘,随同幕世鸣出行的朝皇宗弟子,立即出手,横挡在前。
这时,一句外音从幕世鸣的龙辇内喝出,打破双方僵局。
“放行,既然你们都身已无碍,又何须如此较真?单家大少,果真奇人,蚀心丹奇毒无比,混杂炎火之威,乃朱雀主域北喉座下,高手所出,你服下毒丹命不能绝,可见你单家家底丰蕴之雄厚,世鸣,回来吧。”
“哼”
幕世鸣冷哼一声,挥动袖口,钻回了车内。
单易凡看着朝皇宗弟子默默让路,嘲讽一句:“好狗儿,果真通得晓理,不似那野犬无人教养。”
骂完之后,潇洒一步迈出。
岂料。
龙辇内,一股苍蛟龙威迸发,含带碎山断河之力,凝聚一波有形劲风,朝着单易凡呼啸而去。
单易凡身后,童战剑眉一紧:“杀气。”
猛然一跺脚,脚底石板顿裂,激起尘土飞扬,背后刀鸣震震,激发一束刀光。
“嘭。”
劲风与刀光相对,震飞铺路青石,顿时烟尘肆虐。
高手试招,五五为半,双方心中同时惊叹:“高手。”
一波未平,再掀巨浪。
碎裂的青石路板,还未落地,一声癫狂的大笑从远处流华大道尽头传来。
“哈哈,战儿小子,好厉的刀意,吾孙易凡,还记得老夫否?”
话落,人已从大道尽头挪移出一片残影,立于单易凡跟前。
单易凡看着眼前一名邋遢老人,惊奇兴奋:“四爷爷。”
邋遢老人从方才双方交手的烟尘中穿过,抖抖身上尘灰,显露一身粗劣不堪的露洞破衣:“好小子,还记得你四爷爷啊,哈哈哈。”
话音一转,邋遢老人冷语严斥:“吾孙说的没错,好狗不挡道,只是凝化三蛟云首,焉敢冒充高人,挡吾孙去路?老夫仅需略施微屁,就能把你震回老家青龙破域,不知死活的玩意。”
老人越骂越兴奋:“莫不是老夫自知干不过你主东皇,吾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这条三头虫子。乖孙,带你四爷爷回家,外人碍眼,坏我心情,哼。”
朝皇宗弟子惊悚,车内人,更是吓得肝胆剧裂,虽然老人未出一招,但仅仅感知他那气势,便知已踏入道途之境,正如老人所言,他仅仅只需要略施微屁,都能把自己震出千万里外。
无声无息,朝皇宗一众,再不敢吭出半点声音,头也不敢抬,只求踏在路上,踏在心头的脚步能快点离开。
车内一身穿三首蟒袍的中年,拳头紧握,倍感耻辱,他耻的不是自己的辱,而是本家主人东皇幕求败的颜面。堂堂东皇氏人竟在蛮荒之所,遭蛮夷所鄙,奇耻大辱。
车内,幕世鸣哆嗦抖动的如同鸡崽:“洪帆叔叔。”
幕洪帆强压怒火与恐惧,稍作调息,随后,冷冷而笑:“好一个单易凡,好一个刀者,好一个单四爷,吾侄,你立一大功,本来我还在考虑是否请示皇主赐你苍蛟化鳞丹,如此一来,你当之无愧,哈哈哈。”
幕世鸣干涩咽口唾沫,双目瞬间发光:“化鳞丹。”
幕洪帆点点头:“是啊,依你稀薄血脉,实在无法修习本家至高武学。化鳞丹啊,可是连我都不敢奢望,但这一次,因你得福,皇主英明,定然不会亏待于我,吾侄真乃吾福侄也。”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因何受功,但苍蛟化鳞丹,乃是青龙主域,皇主以九首功元滋养的圣药,仅是一瞬,幕世鸣便知,今后的自己,将是那翱翔天际的真正巨龙。
遭人打压的沮丧,因化鳞丹变成快意,秋风拂过车帘,内心狂喜的幕世鸣看到了萧瑟风中,迎着落叶离开的俩个落寂身影。
修行之人,何其精明,一眼,便看出来人所遇。
自傲无比,带着虚假的悲悯缓缓出口,观到玉宝珠玲珑身段的幕世鸣整个身体焕发出高尚的情操,内心却阴笑窃喜,喜笑颜开,揣摩双喜临门的内在含义。
“剑者止步,天裂之地,非单家一支独大,若论门人弟子遍布海量,我朝皇宗当仁不让,哼,单家稚儿狗眼看人低,不知礼贤下士也罢,竟连怜香惜玉的眼光都没有,实在令人气恼,随我走吧,世鸣定然让你们得偿所愿,来人,把他们带走。”
不容分说,朝皇宗弟子强行‘请人’,近乎是以‘押解’的方式,带走了那对受命运捉弄的师兄妹。
秋风瑟瑟,瑟瑟萧条。
冬临的冷风,带走了人性仅存的最后一丝温暖,在一瞬荒芜的流华大道,卷走地上落叶,落叶就此飘零,只能任风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