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幽静的小道上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皇上仪仗穿过御花园的鹅卵石小道,远远看到清风宫殿门两侧依然发出昏黄亮光的宫灯,像一盏指路明灯,照亮回家的路。
赵祯心头涌上一抹温馨,又夹杂着一阵苦涩,明明两人早已生儿育女,更是彼此了解心心相印,却始终无法戳破那层轻纱。
他能感觉到宝儿对他有情,却犹如水中花镜中月,怎么抓也抓不住,而自己又深深的迷恋她,这种感觉宛若魔咒罩着他,越得不到关注越多,迷恋更甚,恶性循环。
人人都道帝王冷清,原来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甚,她就这么勾着你,心甘情愿为她付出。
皇上沉思着便已进了清风宫,宫里的宫女太监慌忙行礼接驾,欢喜想到疲惫睡下的主子,慌忙磕头,“请皇上恕罪,主子身体不适,并非故意未接驾。”
“行了,不必惊慌,朕今日早了一个时辰,都退下吧。”,赵祯不耐烦的挥挥手,他焦急宝珠的身体,匆忙处理完政务提早赶了过来。
“谢皇上!”,一阵风吹过,欢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圣心难测,好在皇上并未责怪。
李明忠紧随其后,他看明白了,皇上真的将德妃放在了心里,他不懂这男女之情,却知道花无百日红,知道皇上身边不会缺了年轻的美人儿,不知德妃能在皇上心里驻留多久?
寝殿内,宝珠已经靠在床榻上,本打算眯一会起身迎接的皇上的,竟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赵祯遣散伺候的人,独自进了寝殿坐在床沿上,伸手仔细描着她精致的眉眼,轻声呢喃,“宝儿,朕该拿你怎么办?”
赵祯的手指上薄薄的一层茧,摩挲着她细滑柔嫩的肌肤,痒痒的,宝珠皱了皱眉头,红唇一嘟发出一声嘤咛,嫩白小手一拍,轻轻打在皇上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
赵祯被她娇憨的小动作取悦了,起身公主抱抱起她,轻轻放平躺在床上,她总是能第一时间便吸引到他。
宝珠在被抱起的瞬间惊醒,睡眼惺忪,看清眼前的人,脸颊一红,搂住他的脖子,娇嗔道,“皇上,您来很久了吗?怎么不叫醒臣妾。”
“刚到而已。”,赵祯顺势侧躺她身边,贪婪的呼吸着她头发干爽的清香,扯起鬓边的一缕青发打圈,“宝儿脸色不是很好,多休养几日,不必担心,朕会通知皇后的。”
他呼出的气息喷在脸上,痒痒的很舒服,宝珠眼睛一亮,细长白嫩胳膊勾紧皇上的脖子,眼睛笑如弯月,一吻印在他的嘴角,“臣妾谢皇上怜惜。”
“宝儿只是如此简单的感谢朕吗?”,赵祯欲求不满,瓮声道。
“皇上,人家生病了,头晕脑袋疼。”,宝珠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望着近在咫尺一张俊脸,娇糯撒娇,这火得赶紧压下呀,自己现在可不能侍寝。
赵祯喉结滚动,一双黑眸深了又深,她难道不知道越是这样撒娇越是勾引朕吗?想到她身体的不适,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欲望,瓮声道,“过几日再好好收拾你!”
“还是皇上心疼臣妾!”,宝珠见皇上并未兽性大发,勾着嘴角拍马屁,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过几日您更没有办法收拾了,“皇上,您洗漱了吗?让人进来伺候吧。”
“不用了,朕洗完澡过来的,休息吧。”
“嗯!”
宝珠唤了欢乐进屋伺候更衣,两人相拥入睡,宝珠身体疲惫,很快便呼吸均匀,黑暗中赵祯睁开明亮的眸子,将身边的女人搂进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最终昏昏睡去。
皇上离开的时候,宝珠仍然熟睡,“不必叫醒德妃,让你们主子安心养病,朕会通知皇后免了请安。”
“谢皇上!”,欢乐等人喜形于色,慌忙跪下谢恩,宝珠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用了一小碗乌鸡糯米粥垫胃,殿门通报张淑妃前来探望,起身换了套见客衣裙,将人请进了内殿。
德妃因病被皇上免了请安的消息,早已像长了脚一般飞快传遍整个后宫,众人羡慕嫉妒,甚至暗中揣测她故意寻借口博取皇上怜惜,诅咒她常病不起,然而,表现的却是‘姐妹情深’。
皇后首先派人携礼品前往探病,贤妃、贵妃不甘落后,张淑妃向来与宝珠关系亲近,亲自到清风宫,位份低的嫔妃均被欢乐以主子需要静养为由回绝。
张淑妃对清风宫熟门熟路,一路跟着欢乐进了内殿,宝珠一袭白色纱裙,粉黛略施,斜靠贵妃榻上养神,略显苍白的病容更衬得楚楚可人,看上去精神似乎不错,莞尔一笑,“妹妹来啦。”。
张淑妃也不客气,礼品交由身后的宫女处置,直接坐到对面的太师椅,来不及擦额头上的细汗,关切问,“姐姐现在怎么样?怎么好好的生病了?”
欢乐盛了一杯冰镇酸梅汁放到淑妃前的案几上,宝珠也知道张淑妃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并不介意,慵懒道。
“谢妹妹关心,并无大碍,不过是昨日天气闷热,在外多待了一刻,不小心中暑了,妹妹先喝点酸梅汤解暑,看你急的。”
张淑妃爽朗笑笑,端起杯子喝下,方叹气道,“哎,这天实在是太热了,姐姐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皇上免了你的请安,不用出去遭罪了。”
“妹妹慎言,小心皇后娘娘听到。”,宝珠无奈一笑,张淑妃在她面前倒是越发的真性情了。
“这不是在姐姐这才说的吗?四皇子呢?”
“午睡了,还没起呢。”
“行了,那姐姐好好休息,姐姐无事妹妹也放心了,不打扰了,改日再来探望姐姐。”,淑妃见宝珠眉宇间略显疲态,起身告辞,宝珠也不客套,安排欢喜送了回礼,将人送了出去。
刘全站在殿外,白花花的阳光晒的他有点恍惚,攥了攥手中‘带血’的证据,眯眯眼闪过一道精光,庆幸自己慧眼识珠,献出忠心跟了个前途光明的好主子啊。
扭头躬身进了正殿,一阵凉气袭来,心灵清明,毕恭毕敬向着靠在贵妃榻上休息的主子行礼,“回主子,小青那边全招了。”
“嗯,招了?说说吧。”
“是,小青与太后宫中的小顺子是同乡,到清风宫后,小顺子收买了他暗中打探主子的喜好和动态,他爱财如命,富贵险中求,便应下来,时常外传一些关于主子的小消息。
大约两个月前,绿柳趁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在偏廊晒书,主子亲书的首诗词从一本书中滑落,小青刚巧经过,帮忙捡起。
两人闲来无事便聊了起来,绿柳无意中透漏这是主子打算送给皇上的‘诞节’礼物,小青上了心,趁绿柳离开的空档,偷偷记录下来,打算利用这条有价值的消息请赏。”
“看来他是被绿柳故意误导了,将去年的消息透漏给他,自己躲在背后看戏,果然好算计啊。人处理干净了吗?”
“回主子,都处理了,外人只道是皇上面前失仪,被杖责后未撑过去。”
“嗯,处理的不错!”
“你们说,如果高高在上的太后知道,她被有心人当了枪使,会是什么表情呢?本宫倒是有些期待了。”,宝珠勾了勾嘴角,幸灾乐祸。
欢乐等人亦是抿着嘴偷着乐,不禁有些疑问,“主子,韦贵妃为什么敢得罪太后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设计主子吗?她就不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太后的地位可不同一般。”
“韦贵妃心思缜密,自然不会无缘无故设计太后,本宫原本只是疑惑为什么贵妃和贤妃跟随皇上七年却一无所出,现在看来,怕是另有内情,这件事情,也许贤妃比较清楚。”,宝珠略微沉思,眼前一亮,贤妃?
“欢喜,各位主子的回礼都准备好了吗?”
“回主子,都备好了,正准备派人送回呢。”
“嗯,永安宫贤妃那边你亲自去,将皇上赏赐的那套白玉莲花纹发簪头饰作为回礼,声势越浩大越好。
另外,转告贤妃娘娘,本宫感激她当日宴会相助,邀请她前来共赏戴大师的《踏雪寻梅图》。”,宝珠一直对于贤妃宴会上的鼎力相助莫名其妙,现在想来,难道是因为她们有共同的打击对象,太后?而贤妃这么多年来一直作壁上观,却突然出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当日的合作同样引起了皇后等人的忌惮,这段时间明里暗里一直有人探查她与贤妃是否结盟,索性光明正大的邀请。
贤妃向来喜爱字画,对已故名师戴铎的大作念念不忘,几乎到了如痴的地步,借此机会表明贤妃助她不过是因为一副字画,让她们摸不着头脑,头昏去吧。
贤妃果真是醉心书画之人,不顾酷热,当即摆了仪仗,迫不及待跟随欢喜到了清风宫,这让暗中查探的人心思转了千回,更加相信贤妃恐怕仅仅觊觎此画,并非与德妃结盟。
“姐姐倒真是迫不及待啊。”,宝珠得了消息,出了殿门迎接,贤妃虽然坐着步辇,轿内冰块祛热纱帘遮挡,却仍然脸色潮红,额头沁出细汗。
她搭了两名小太监的手出了轿辇,眼底含笑,“让妹妹见笑了,姐姐这一辈子最大的爱好便是字画,戴大师的《踏雪寻梅图》姐姐仰慕已久,今日有机缘得见,自然不敢怠慢。”
“姐姐客气了,能得姐姐这样的痴迷者,也是这副画的福音了,姐姐请?”,两人相携进了清风宫。
德才、旺才守在书房门口,行礼后打房门退下,绿柳仍在书房伺候,不过宝珠借口书籍字画整理归类,又将心腹兰子安排过来,暗中监视绿柳,避免她到时候狗急跳墙。
“姐姐请,地方简陋,还请姐姐包涵。”
宝珠的书房不同于她人与寝宫联在一起,她向来将生活和学习分的清楚,坚持书房自成一间,并派专人把守,因此曾被皇上取笑堪比御书房谨慎,不想竟仍出了内奸监守自盗。
“妹妹自谦了。”,贤妃进门便已惊呆,她向来对书画文学有特殊的偏执,对饱览群书、文采风扬之人更是欣赏,对沽名钓誉之辈深恶痛绝,当日赏花宴上的相助,这方面同样占了很大的成分。
贤妃单凭书房的布置和精细,便可看出德妃绝非等闲之辈,更是打心眼里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可惜身处这后宫的漩涡,不得不谨慎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