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打出头鸟。只要你出头,就会有枪对着你,我觉得那个扣扳机的人就是媒体。当年就是媒体把我搞死了,搞休克了。1997年初,我们的净资产还有两个多亿,媒体突然一说巨人破产了,其实我到现在也没破产,然后再造几个谣,说史玉柱的护照已经给扣押了,巨人大厦资产这一块,属于我应收账款那3个亿的,负债人一看巨人破产了,可以不给了。我负债的,一听说巨人不行了,全部拥到珠海赶快抢资产,能抢多少抢多少。到财务部,看看还有台电脑,赶快搬走。
所以巨人一下子就转不动了。你说我对媒体会怎么样,我总不能感谢它吧。
——摘自《史玉柱谈巨人失败和媒体作用》
背景分析
在史玉柱看来,在中国民营企业,有一种死亡是最为可怕的。“枪打出头鸟”,过度高调很容易在媒体的聚光灯下,让一个本来不错的企业,毁于“以小见大”的口诛笔伐中。
史玉柱商业成功案例和失败案例同时被搬上各大商学院的 MBA 教材。“在一些媒体印象中,提到失败者,首先想到的就是我。”史玉柱却对此毫不在意,“我确实不太重视企业宣传和个人品牌形象塑造,最关注的是目标消费者的需求和研究,对非消费者的看法一直比较迟钝。”
巨人失败后,史玉柱和巨人集团即便躲避媒体,也被加上一个“孤独者”的悲情定义,史玉柱曾回应说:“说我是‘孤独者’,是因为我很少在公众面前出现。也很少出现在与政府官员的会面上,我不喜欢、也不会去应酬。”
然而,稍微了解巨人和史玉柱历史的人,都会承认一个事实:史玉柱和媒体的关系,在过去和现在,几乎判若两人。
时间回到二十年前,史玉柱在媒体上完全是 “高大全”的科技企业带头人形象。他甚至曾是上世纪90年代全国中央级主流媒体曝光率最高的企业人士。巨人集团的内刊《巨人报》的外销量,甚至超过一些知名的日报。
媒体上的企业家史玉柱形象,完全是一种理想化的色彩。1993年,巨人新技术公司取得的巨大成引起当地政府和国家领导人的重视,《人民日报》和《经济日报》对他进行持续的报道,在众多媒体报道中,史玉柱被塑造为一个创业者和知识青年的标本,成为亿万青年心目中理想的时代偶像。在这一时期的媒体眼中,史玉柱是创业的楷模,青年的榜样,年轻有远大志向的英雄。
在当时的媒体通讯中,一遍遍的强调史玉柱是脚踏实地和艰苦奋斗的模范,而且将这种行为提高到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的新时代继承的高度上。
在当时的媒体人的笔下,史玉柱还是怀着“振兴中华”的美梦的一代新青年,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史玉柱也就顺理成章的获得了“中国改革十大风云人物”的荣誉和光环。
看似光鲜的外表下,却给巨人的垮塌埋下了种子。1996年10月,因广告纠纷,巨人向娃哈哈赔偿经济损失200万元、巨人的保健品市场停滞、巨人大厦正浮出地面,每一天都需要投入大笔资金。1997年1月19日“标王”秦池酒的“兑酒事件”曝光,《某报社》的一个记者,用《巨人史玉柱身陷重围》炮制了一个“巨人的财务危机”的报道。这一天下午,史玉柱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下四个字——“天亡我也”,合上本子后继续开会。
在巨人集团彻底倒下一个月后,这篇报道提及的所谓新闻才真正出现。像“巨人集团资产已被法院查封,集团本部职工已经三个月未发工资,一名副总裁和七名分公司经理携款携物失踪,史玉柱在脑白金保健品上交学费数亿”等等经不起推敲的虚假报道,却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成了供应商向巨人催收帐款,银行停止向巨人贷款的“理由”。
墙倒众人推。原来的那些跟风宣扬他的媒体,此时开始调转枪口,利用各种渠道获得的“花边消息”,开始在社会舆论层次中,创造了一个“资金链条全面断裂”的巨人集团。巨人集团在短时间内分崩离析,史玉柱不再是举着酒杯为战士壮行的“元帅”,从此成为一个“木讷、内向、不善与人沟通的程序员”。史玉柱本人则被一些报纸用“骗子”这样攻击性的名词,彻底打入另类名单,据说此后类似的负面报道曾经多达几千篇。
从此,史玉柱不得不彻底避开媒体,甚至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在经历了沧桑后,史玉柱深有感触地认为,中国社会缺乏宽容失败的文化土壤,企业家要想不招惹麻烦,只有低调踏实。
拓展分析
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巨人的失败有着某种程度的必然性。其中经常被人忽略的环节是,巨人和媒体关系过度亲密。
对任何初次创业的企业而言,过度包装和宣传,缺乏对媒体应对的成熟策略,都十分危险。因为,一个有着很大潜力的新企业,很容易面临“打新”的威胁,乃至形象危机被放大到危险可能。
扎克伯格在FACEBOOK上市前,曾经是全美各大媒体高度关注的企业明星,分析师们曾预测上市将获得良好的资本支持和市场外创业资源的融合机会。然而,等到正式上市,扎克伯格却遭遇了戏剧性的挫败,包括高盛、大摩在内的同行,暗中布局,将FACEBOOK变成了对赌的诱饵。刚一上市,FACEBOOK股价迅速跳水后破发,成为美国股市历史上第一支遭遇上市逆流的高科技公司。此后,扎克伯格不得不退出资本操作,转而在产品线上重新创业。和媒体过分亲近的直接代价是,扎克伯格成为历史上身价缩水最快的知识富豪。
企业处理与媒体关系,基本出发点应该是维护自身的形象、说一不二。安利集团蕾切尔与她的公司,用强硬的态度维护自身利益,反而从未受到媒体的压迫。这是因为,在美国的文化传统里,强者才可能得到理解与尊敬。
但仅仅作出强硬的表态是远远不够的。
哈佛商学院建议应该从以下几方面考虑:制定一套缜密的执行方案。新闻稿应该用什么方式表达?发布之后媒体、公众和政府可能有哪些反应?针对不同的情况是否准备了不同的应对预案?等等
缺少详细的推演与执行方案,企业管理者的决策就如同一场豪赌,其代价可能是非常昂贵的。这时候,有限的回应很可能挽回局面。问题是大多数的初次创业者根本不知道,有限度的反击策略才最有效。
今天的史玉柱,在这方面已经显得足够成熟。在以后的各次舆论实践中,特别是征途游戏的宣传中,他都坚决地执行了创业媒体形象中的应对原则。比如强烈抗议那些指责他破坏规则的声音,高调反击网络谣言等等。事实证明,巨人的网络形象在行业中不断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