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湖水带来令人窒息地压迫感。
白箫箫本能地挣扎着,想要将头露出水面,但是一双来自水下的大黑手却毫不留情地将她狠狠地拽入了湖底。
不断呼出的气泡后,是那一张狰狞而黝黑的面孔,誓要将她置于死地。
模糊地视线中,她看到那张面孔的主人手拿一根大铁棒对准她的头挥了过来,这一刻,她知道,死亡离她如此近。但来不及多想的,身后的一股力量拉住了她向后退去,并同时抱住她转了个身,于是,铁棒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于是,铁棒没有击中它预期的目标,而是重重地挥在了及时赶到的那个人的肩上。
那个人穿着一身紫色的古装衣裳,身材偏瘦,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长发,游动时,衣袂飘飘,青丝浮动,柔美如仙……
但是,他抱住白箫箫的手臂却坚定如铁,用整个身体为她当盾,充满了决绝地力量……铁棒打在了他的肩上,白箫箫几乎可以听到他的肩骨碎裂的声音……
由于在水中的时间过长,白箫箫已快闭不住气了,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她想要努力看清紫衣人的脸,却怎么样也看不清,但是下意识里,她知道他是谁。
紫衣人顾不得感觉疼痛,只一个念头的想要将白箫箫快点带出水面……但是,白箫箫的衣裙勾到了水底的水草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怎样也拉不动,而此时,水中的震动又告诉他,那铁棒又来了。
紫衣人转身挡在白箫箫的前面的同时,铁棒已挥到胸前,他伸手去挡,奈何那黑脸恶人加重了力道,刚刚要打白箫箫的头的力道是有所保留的,本意是想事后让人看起来只不过是不小心被船的残骸碰到了头而溺水身亡……可是现在,却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地将眼前这个小子先解决再说了,于是,黑脸恶人用尽全力的挥出了这一棒……紫衣人挡住了铁棒,却没能止住它的攻势,铁棒垫着他的手击中了他的胸口……同时,他的身子抵着铁棒的力量向后撞到了她,白箫箫下意识地抱住了他的身子……
……
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分明,湖水的压力消失了,白箫箫的意识终于逐渐清晰,她使足全力想要扳过他的身体,她要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但是他只是痛苦地捂住胸口,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头,白箫箫一急,大喊出声——
“菊—”
好久,紫衣人才缓缓地抬起头,转过身看向她。
白箫箫看到他的额头沁着冷汗,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却硬是挤出了一丝想让她放宽心的笑意——果然是菊,那个倔强的菊,看到他的一瞬间,白箫箫已是心疼得红了眼眶。
“菊……你怎么样了?”白箫箫含泪问着。
“箫箫,”菊的笑容努力地扩大,故作轻松地道:
“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自己,知道吗?无论我在什么地方,都会时刻为你祝福的。”
“菊,你要去哪里?”白箫箫焦急地问。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不行,”白箫箫打断菊的话,大声地说:“你哪里都不许去,我决不让你走,你决不能走。”
但是,菊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只是笑着对她挥着手,而他的整个人在她的面前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白箫箫害怕起来,拼命地想要拉住菊,甚至,她的手可以穿过他的身体,却怎样也碰不到他——
“不,菊,别离开,求你,别离开我……菊……”
白箫箫的眼泪肆意地在脸颊上流淌着……
一双大手轻轻地握住了白箫箫不断挥舞着的纤手,这份真实的触感令她立即狂喜起来,菊没有走,他没有消失无踪——
“菊—”呼喊终于冲破了喉咙的桎梏,溢出唇畔,却细若蚊鸣。
“箫箫—”有人在她耳边轻唤,“醒一醒。”
醒一醒?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她一直是在做梦么?听到轻唤的白箫箫在半梦半醒之间皱眉。
“箫箫—”那个人不放弃,边以手帕轻拭着白箫箫满颊的泪水边继续唤着。
猛地,白箫箫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倏地张开了眼睛,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
“菊?”是你吗?
可是,她看到的,却是一张剑眉星目、梭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与菊白晳的俊美不同,他的肤色是健康的古铜色。
“阿初。”白箫箫叫着他的名字。
完颜初勾了勾唇角,似放下心来,轻声道:“你醒了。”
白箫箫坐起来的同时看了看所处的房间,白色的墙,白色的被单,入目所及的白色以及鼻间隐约可闻的消毒水味儿立即让她想起来——
“菊,菊怎么样了?”白箫箫惊喊出声,跳下床,顾不得穿鞋子,光着脚环望四周,偌大的空间里,除了几张空床外,没有菊的身影,他在哪?菊在哪?
“箫箫,你别怕,菊没事,他活过来了,真的。”完颜初扶住她慌乱地身子,立即道。
白箫箫看向完颜初,她要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于是他大大的点头,她才终于信了,但是她仍要马上见到菊,然后,他们来到了菊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
菊静静地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轻磕着眼睑,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就连呼吸都是轻浅得似有若无,唯有床边的心跳显示仪在坚定地告诉所有的人,他还活着。
看到菊的那一瞬间,白箫箫的泪便涌出了眼眶,一天来,她流了太多的泪水,两只眼睛红红的,肿得像两颗大核桃,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心痛的感觉将胸口胀得满满地,于是,眼睛便成了她发泄这痛的最好途径。
泪水滑下脸庞,无声无息,菊没有死,她该为他高兴的,不是吗?当时参与抢救的所有医护人员都说这是一项奇迹——
“如果你敢现在死去,那么就算追到阎王殿,我也不会原谅你。”
当白箫箫说完这句话之后,心跳显示仪上竟突然间有了反应,那小小的,亮亮的圆点倏地划出的一条矩齿给了所有人希望,医护人员立即再次进行了全力抢救,于是,菊奇迹般地活过来了,而当显示仪上的心跳指数趋于正常后,白箫箫也终因心力交瘁地昏倒在了一直担忧地扶着她的父亲的怀里……
白箫箫望住躺在床上的菊,刚刚有个自称是菊的朋友,一个叫姚可威的人告诉她,菊的心脏在两年多以前受到重创……必须要做一项修复手术,但是风险很大,成功率只有三成……
将菊冰凉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许久许久之后,白箫箫默默地擦去泪水,换上一副充满信心的笑容,美的眩目,轻声却坚定地,她对仍处于沉睡中的菊道:
“谁说奇迹只能有一次?”
深夜。
住院部的走廊尽头处的一排长椅上,白箫箫与完颜初肩并肩坐在那里。
白箫箫的眼睛仍是肿得厉害,但已不再流泪,她的头轻轻地靠在完颜初的肩膀上,目光下意识地放在前方墙上挂着的住院须知公告栏上,两片唇瓣缓缓地诉说着她曾经丢失,如今却又意外找回来的那段一年零一个月的记忆——原来,经过今早在出租车上的一撞,醒后那段记忆便如潮水般不断的涌现在脑海里了。
白箫箫从在沙漠中与一帮朋友被卷入风沙中说起,说了见到完颜初时第一眼的感觉,还有魏继川,她在古代的干哥哥,以及完颜祈姮、干娘吴氏、完颜锦、兰罗,甚至连小如和小林她都记得……白箫箫说了很多她与完颜初在古代时的点滴……直到最后,她才谈到菊,谈到与菊在“风华楼”的第一次见面,谈到与菊在大街上的打闹,谈到与菊从势如水火到成为朋友……
“……他的心脏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那个黑脸船夫要杀的人是我,是他为我挡了欲置我于死地的两棍……”白箫箫的语气缓缓地,没有丝毫波澜,她不看完颜初,目光始终放在前方,一直不忍心再看他,只是静静地诉说着。
“别说了,箫箫,别说了,”完颜初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她,他求她不要再说下去,他想哭,红了眼眶,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滑下来。
许久之后,白箫箫回到菊的病房,她的身旁已没有了完颜初的身影。
白箫箫在菊的床边坐下来,借着床头灯的微光看菊的脸,像是意识到了她的注视似的,菊缓缓地张开了眼睛,望向白箫箫的目光,有如晨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