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划过手机,修长细白的指尖儿未能及时阻止手机的坠落,“啪—”地一声,银白色的手机掉在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行色匆匆地旅者慌忙道歉,天呐,这手机看起来很贵的样子,要没摔坏才好。
“没关系。”低低的,清脆的嗓音中并未划过不快,没有抬头看那旅人,他从地上拾起手机,翻开来看,里面存着的照片还在缓慢地一页一页地换着,每一张,都是她。
机场大厅的广播中播着请旅客马上办理登机手续的通知,那旅者见手机安然无恙,便急急地走了。
“菊,没事吧?”办好登机手续的姚可威走过来问。
“没事。”菊摇头,看向远处巨大的落地窗,外面阳光正好,而他即将离开这座城市,箫箫所在的城市,也许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回来。
“走吧。”姚可威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旅行袋的同时拍拍菊的肩,明白他的不舍。
菊收回目光,对姚可威扯出个微笑,一直想说“谢谢”的,但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却总是说不出口,最后变成:
“对不起,一直以来都将你当成‘那个人’看。”
姚可威怔了一下,明白过来,思绪微转,换上一副琢磨不透地表情附在菊的耳畔,道:
“其实我还挺羡慕那个人呢,能够这么深刻地烙印在你的记忆里,我时常想,如果你也能够如此的记住我,就算被你当作坏蛋又何妨呢?”
嗯?这什么话?菊瞪大眼,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心里的警铃立时大作起来,离这家伙远一点,可是下一刻,某人的俊颜竟然毫无预兆地扩大成了无耻的笑脸——
“哈哈……菊,你太可爱了,太可爱了,被我随便一唬就吓成这样,哈哈……”
“你……”菊呆立在那里咬牙切齿,忍不住对着那个始作俑者的额头来了个爆栗,没好气地道:
“不要随便跟我开这种玩笑。”
姚可威不顾菊的抗拒,哥俩好的揽过菊的肩,神秘兮兮地道:
“知道哥们儿我刚刚干嘛去了吗?看到没?在那里,戴着红帽子的那个身材超赞的女孩儿,她跟咱们同一个航班去日本,”然后摇摇不知何时已拿在手中的便笺纸,继续道:
“这是什么?酒店名字和电话号码,我们约好了要同游北海道的。”
菊终于放下心来,状似对那女孩儿也做了一番打量,啧啧有声地道:
“嗯,眼光还不错,一直觉得让你停下手头的工作陪我去日本挺过意不去的,现在不用再内疚了。”
“切—”姚可威“切”了一声,放开菊,提着行李送去安检口,微低着头,笑容在他的唇角淡化成无,没有人看得到他此刻的表情。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姚可威对菊道:
“刚刚秀薇来电话说,她在那边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她说那里的环境美极了,还说你一定会喜欢的……”
此时有电话铃声响起,菊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定晴一瞧,却在一时之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时的屏幕中正跳跃着两个字——“箫箫”。
要不要接?要不要接?是箫箫的电话。
可是,为什么箫箫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他?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两个多月,多少个日夜,有几百次他都想打电话给她,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却在最后还是严令自己残忍地压下了心中的渴望……
那么这一次呢?也许是最后的一次呢?听吧,只要装出不屑一顾地语调,只要装得不那么在乎她……
微微颤抖地手指终于按下了接听键,却在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时愣住了,然后,恐惧和无措地表情在菊的脸上蔓延开来,当姚可威发现了异状,上前扶住他时,他几乎已经在摇摇欲坠,似乎,只要一个极微小的呼吸都能够令他在瞬间灰飞烟灭。
“菊,你怎么了?是谁的电话?发生了什么事?”姚可威急问。
“箫箫……”菊吐出这两个字的同时,推开姚可威向机场门口奔去。
“菊,你去哪?”姚可威大喊,但菊已经听不到了,他跑得飞快,转眼间便冲出了机场大厅。
医院的急诊室外,白云瑶挂断了电话后,在那里呆呆地站了好久。
今早上课前,她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她不相信姐姐会对菊突然退出娱乐圈的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可是在打通后,却是一个陌生人接的电话,说姐姐出了车祸……于是,她急急地赶来了这里。
医生说姐姐只是受了点轻伤,但有脑震荡的情况,所以仍处于昏迷当中,醒来后最好还要再留院观察两天。
后来,白云瑶翻出了姐姐的手机,找到了菊的电话号码……
这样做是对的吗?虽然她曾经答应过姐姐,也答应过菊,但是,她好希望姐姐和菊在一起。菊那么喜欢姐姐,她故意将姐姐的情况说得很严重,所以他一定会很着急地赶过来看姐姐的,到时就有可能和姐姐的爱火重燃吧。
她想给菊一个机会,这是最后一次,她为菊创造这个机会,如果这次没有成功,那么她就祝福姐姐和完颜初在一起。
白云瑶回到急诊室时,白箫箫已经醒了,坐在床边抚着额头上包扎好的伤口,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姐姐,你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白云瑶上前关切地寻问着。
白箫箫看到妹妹,虽然全身像散了架似地充满了无力感,但感觉并无大碍,便道:“我没事。”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早上我刚好给你打了个电话,是急诊室的护士接的,便匆匆请了假来了,老妈老爸过一会儿也会赶过来的。”白云瑶道。
“只是一点小事,干嘛还要老妈老爸他们担心呀,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好了吗?”白箫箫皱眉,然后看到急诊室的那一头,有许多医生护士在忙碌着,便问:
“那边怎么回事?”
“是与你一起出事故的人,那个骑自行车的,情况好像不是太乐观。”白云瑶说着她从护士那里听来的消息。
“哦。”白箫箫回想起刚刚那个人骑着自行车穿过马路的那一幕,还那么年轻……希望他能够逃过这一劫吧。
“姐姐,我刚刚在你的包包里发现了这个。”白云瑶将拿在手中的东西展示给白箫箫看,然后接着道:
“我知道菊也有一条与这条一模一样的佛珠手链。”
白箫箫看了那手链好一会儿,思绪竟然不知不觉飘出好远,白云瑶认真的观察着姐姐的表情,揣测着问:
“这是菊和你的定情信物,是不是?既然已经毫无干系,为什么还时刻放在身边呢?”
白箫箫从头脑里的画面中回神,瞪向妹妹,无奈地道:
“你又想要说什么?”
菊冲出出租车,冲进医院,冲向问寻台……
他的手始终抚着左胸口,那里,他残破的心脏正疯狂地急跳着……求你,求你别停,让我再看她一眼,看到她没事,看到她是完好的,就好……
问寻台后的小护士瞪着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为菊指着急诊室的位置,菊依言向那个方向跑去……
“是菊,乌展菊哎……”几个小护士围上来叽叽喳喳,兴奋非常。
“想不到他本人比电视上的还帅,就是脸色太苍白了,好像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不知道他这么着急是要看谁啊?”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是我在值班哎,万一要是让护士长知道……”
……
——
白箫箫从头脑里的画面中回神,瞪向妹妹,无奈地道:
“你又想要说什么?”
……
那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终是宣告不治,医生为他盖上白布,吩咐护士推出急诊室。
白箫箫和白云瑶也静静地站起来目送死者离去,却在这时,一个护士在经过她们身边时,病历记录簿不小心碰落了白云瑶手中拿着的佛珠手链,不知怎么的,串起手链的细绳竟断了,圆圆的紫檀木的佛珠倏地四散开来,有好几颗被推床的轮子一带,滚出了急诊室,滑到了走廊里——
白箫箫惊觉之下,立即俯下身去捡拾起来,白云瑶也快走几步,打算到走廊里去捡,却不料,看到菊正僵硬地站在那里定定地注视着从他面前经过的,正逐渐远离的推床。
菊的手里拿着一颗刚刚捡拾起来的佛珠……他的脸色惨白惨白,比盖在死者身体上的白布还要让人心惊的丝毫没有血色的白,他直直地瞪着推床上面那具看不到面目的死者的轮廓,一瞬不瞬地,视线如一条绷紧地弦,而他,仿佛在弦断的那一刻便会死去……
白云瑶马上反应过来,菊一定是误会了,忙上前用力摇晃菊的胳膊,大声道:
“菊,那不是姐姐,那不是姐姐……菊……”
听到妹妹焦急地声音,白箫箫站起来,走到急诊室的门口去,看到菊竟如失了魂般伫立在走廊里,对于妹妹的呼喊丝毫没有回应,便下意识地喊了声——
“菊?!”
菊立即转头看向她,仿佛离身的魂魄瞬间归位般,如星的眸子紧紧地望住白箫箫,然后,在白箫箫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菊已两步冲上来拥紧了她。
“箫箫,你吓到我了,你吓到我了,以后不准你再这样子吓我……”菊紧紧地将白箫箫拥在怀里,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声音透着让人心折的可怜兮兮。
“对不起,对不起。”白箫箫直觉地道着歉,反应过来的同时也下意识地轻拥住菊,他这样子形于外的感情,让她好不容易构筑起来的心墙在毫无防备地一瞬间分崩瓦解。
可是,就在这时,白箫箫忽然感觉到菊的力量一松,之后,他的整个身体猛然向下沉去,白箫箫及时扶住他,却抵不住菊倒下去的力量——
“菊,你怎么了?菊……谁来救救他,快来救救他,医生……”白箫箫从不知道自己的喊叫声会这么大,慌到极致,恐惧到极致地喊叫,无法控制地溢出喉咙。
在她看到医生迅速地为菊褪去上衣,用起电击,而菊的身体在随着电击的起落,却仍是毫无生命的迹象时,白箫箫的眼泪疯狂地涌出眼眶,而那一声声地哭喊竟是撕心裂肺到了惊天动地——
“快救救他,求求你们一定要救他……菊……快醒来,求求你快醒来……菊……”
——
你曾说过喜欢童话故事里
美丽善良的公主总能遇到英俊勇敢的王子
碧绿的草地盛开着艳丽的花儿
高耸的城堡沐浴在暖阳里
你的梦美得要人窒息
你说王子与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幸福是什么
幸福是地老天荒爱仍延续
我愿用一切换来入你梦里
却忘了我不是王子
……
“箫箫,我舍不得你。”菊的声音沙哑地响在耳畔,每个字都似烫在她的心上……
——
“姐姐……姐姐你别这样,姐姐,我是云瑶啊,我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把菊骗来的,是我做错了,姐姐……”白云瑶拼尽全力抱紧白箫箫的身子,语音哽咽地认着错,从来没有看姐姐这样子过,从小,姐姐都喜欢把心事藏在心里不要人知道,大喜大悲的时候都很少有,像这样子只能用嘶喊来发泄的程度,那心里该有多疼多慌啊……可是,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菊怎么会……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菊才选择了放弃姐姐?
“这是怎么了?”匆忙赶来的白亦鹏夫妇看到这个情景,抱住两个女儿,焦急地一叠连声地问着。
“加大电击强度。”急救医生吩咐着,护士调高了电击强度,但是,菊的身体被高高的吸起后,又无力的躺落回去,心跳显示仪上的直线始终没有变化……
所有的医护人员都停止了动作,有医生在记录死亡时间,没有人发现白箫箫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哭喊。
从父母的怀里挣脱出来,白箫箫全身颤抖着,摇摇晃晃地走向菊,刚刚失去理智的哭喊耗尽了她太多的体力,此刻的她已几近虚脱,人们看到她过来,都自动的让开了空间。
伸手轻抚菊的脸,从额头到眉峰,再到雪白的,几近透明的颊,然后是他淡紫色的唇瓣,这张精致到漂亮女孩儿都会自愧不如的脸,竟在突然间变得了无生气……
俯下身,白箫箫将额头抵在菊的额上,心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唯有眼中的泪水还在不受控制地滴落……晶莹剔透,一滴一滴……滑下菊的脸庞,像是他也在哭泣……
菊,你刚刚还在怪我吓到了你,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你存心要我着急是不是?将唇靠在菊的耳畔,轻轻地,白箫箫以着自己都听不出来的沙哑地嗓音说道:
“如果你敢现在死去,那么就算追到阎王殿,我也不会原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