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急地来到主帅帐前,伸手想要拉开帐帘,却顿时止住,手停在半空,眼中毫无掩饰地痛楚令他的周身散发着一种凄凉的美。
箫箫,你还好吗?如果我就这么冒冒然的进去,会令你觉得更加难堪吧?我何其没用,没能保护好你,你会怪我吗?
正思忖着,不觉帐帘“唰”地一下掀开了,白箫箫走了出来。看到魏继川站在门口,两人均是一愣。
刹那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怜惜与自责,他看到了她一脸的愤恨与羞辱。只一瞬,那张美丽的容颜已化为冰雕,不再带有丝毫表情的,她绕过他,向她所住的佣人帐篷走去。
魏继川不知该怎样来安慰她,只能默默地远远跟在她身后。
在帐外等了半刻,就见白箫箫一身奇装异服的步出大帐。魏继川皱眉,他从没见过这种衣服,他也不明白白箫箫此刻要做什么,当白箫箫一脸坚决的大步向前走,一直到了营门口,他才惊觉的上前拉住她:
“你要去哪?”
白箫箫停住脚步,却仍不看他,只淡淡地道:
“随便去哪里,只要不留在这儿。”
“箫箫,”魏继川无奈的,心痛的说:
“你哪里都去不了,这里方圆百里,除了草原就是山林,你独自走出这里的结果,只有一条,就是死。”
白箫箫终于转头看他了,瞬间,她明白,他说的是真的。咬紧下唇,好一会儿,她只是这样瞪着他,眼中有着一丝绝望,但之后,她仍是带着半分期待的问: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你肯帮我,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魏继川点点头后,又摇摇头,道:
“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现在还不行,两军在打仗,我不能够失自离营,等打完仗后,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失望的感觉重重地划过心口,天晓得他们的仗还要打多久。
魏继川看出她心中所想,忙道:
“虽然还不能马上陪你离开这儿,但我现在能带你去散散心,我想,有一个地方,你会喜欢。”
温泉,居然是温泉。
白箫箫不会骑马,所以他们共乘一骑出了军营,向南奔出三、五里地,入得一处林子后,一潭天然温泉便出现在了眼前。
温泉水升腾着袅袅地雾气,无数微小的水气颗粒在穿过枝叶的阳光的投射下,形成一束束如梦似幻地光柱。
魏继川扶白箫箫下了马,白箫箫任他引着来到温泉边。她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军事草原中竟还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一时看得有些呆了,还是魏继川的话提醒了她。
“我想,你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痛痛快快地洗个热水澡。”魏继川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又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白箫箫抬眼看他,在她觉得这整座金军大营中没有一个好人的时候,在她觉得在这个时空没有一个人会帮她的时候,魏继川却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并明确洞悉了她的需要。
这一刻,她无法不感动。她告诉自己,也许她是幸运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她这么快就遇到了一个可以全心信赖的朋友。
被白箫箫看得有点儿不自在,魏继川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急急地道:
“我在那边树下等你,我绝不会偷看的,我发誓。”
白箫箫怔了一下,随即,一抹笑意自唇边荡漾开来,原来他以为她在想这个。
“谢谢你。”白箫箫诚挚的道谢。
魏继川终于看到了白箫箫脸上又重现了笑容,亦不免心中大慰,道了声:
“不用谢。”之后,放心的走开了。
“魏继川?”
“嗯?”
“这件事,不要让完颜初知道,好吗?”
“……好。”
水中,白箫箫默默洗去完颜初在她身上残留的若有似无的痕迹,她更希望能够同时洗去这次不堪的记忆。
回到军营后,白箫箫依然喂她的猪,养她的鸡,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而关于她为完颜初退烧的这件事也的确没有人再提起了,就连那个大胡子将军乌灵阿萨奇也三缄其口。
因为有魏继川跟他分析了此次事件的利害关系。其一,以完颜初的脾气,若他知道了,在他昏迷时,大胡子将军自作主张的硬逼一个地位低微的汉女和他同床共枕,他会怎么样?这也倒是小,关键是其二,如果将来这件事传入皇上皇后的耳朵里,既然有了肌肤之亲,为了人家姑娘的清誉着想,那势必得给她一个名份的,但她却是个汉女,于法又有碍,若只收了做个侍婢,没个侧妃头衔,对于一个曾救过六皇子的恩人来说,又显得咱大金国过于小家子气,难免冠上有恩不报之嫌……
在如此这般一番口舌,权衡利弊之后,魏继川终于成功让大胡子将军闭了嘴,打消了向完颜初邀功的想法。而其余的一干人等更是怕落个保护主帅不尽责之罪,亦便无人多言了。
两日后,完颜初的身体也已然恢复大半。
主帅大帐中。
魏继川惊跳起来,
“什么?你是说,那只箭并非由敌阵中所射?这怎么可能?”
完颜初放食指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以防隔墙有耳。
魏继川立即明白,自己实在是太震惊了,以至声量有些大,于是,又神色凝重的坐了回去,继续听完颜初的下文。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但当我要躲过那枝箭时,我只觉得身旁有个穿着我军铠甲的士兵冷不防地狠推了我一把,阻止了我的闪避。要不是我的战马多离同时侧了下马身,恐怕那支箭就会直穿我的心脏了。”此时再次想来,完颜初仍是心有余悸的。
“他们的设计不可谓不精巧,目的就是要我的命,没有丝毫余地的。”
若不是多离有灵性,他恐怕就真的活不成了。在中箭后,那推了他一把的士兵,竟又回身补了一刀,多离抬起前蹄一声嘶鸣,踢中了那士兵的胯下战马,令那匹马失了前蹄,趴跪下去,他才又险险地躲过了第二次的夺命。这时有几个亲卫队士兵发现主帅中了箭,急忙赶至,才护住了完颜初。而由于毒效发作的非常迅速,他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当然,他醒来后,就再也找不到那两个士兵了,常理推断,恐怕已遭人灭了口。
趁他杀敌正酣的时候,在他自己的将士堆中放冷箭。当他惊觉时,让贴身保护他的兵推波助澜送他去黄泉,这一切是他连做梦都不曾想到过的事。
究竟是谁想让他趁乱死在战场上?
这次与西夏国的战争只是为着两座城池,如果生擒了大金国的六皇子,是不是对于西夏国更为有利呢?所以他确定绝不是西夏国所为。那么,便是有人在忌惮他的存在了,他实在不想向这方面去想,但事实又不容得他回避。
是谁?三皇兄还是四皇兄?亦或是……
每一次的怀疑都让他的心中抽痛。虽然早就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会来得这样快。为了除掉他,这个人甚至置国家大局于不顾,不惜在他身边暗插死士、眼线,让他战死杀场,哪怕输掉此次战役。
其实这次率兵出征前,他早已向父皇表明了心意,他只想做一名武将,为国家效力。对于大位并无争夺之欲,但是,他们不明白啊,让他的心凉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