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楼”的门口,白箫箫一身男装的站在那里,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抬头看看悬挂在头顶上空的大太阳,午时,不知菊起床了没有。
为什么会来?她也说不清,从草原回来后的第二天她问过老年,菊有没有来找过她,老年说没有,本来心想,没有让菊空等在“皓月楼”,心里应该会好受一些,但是,两天了,菊仍是没有出现。
一直告诉自己,他还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随口说的买糖人儿的承诺没什么好去在意的,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就像她,一时贪玩可能就忘记了。但是,这许多种种的理由在她的心里却没有一个占住脚,直到一个念头闪入了脑海,既而再也挥之不去,别是出了什么事吧?在“皓月楼”与她分手的那天,菊匆匆忙忙地去了哪里?
达鲁古克宁左相府……
不会的,白箫箫猛烈地摇头,菊还没有到十八岁,不到**时间,左相大人应该不会对他用强的,是她多虑了,一定是。
可是,想起达鲁古克宁看着菊时的眼神,那种势在必得地眼神,仍是让她忍不住地忧心。
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没事,他是完好地,于是,白箫箫深吸一口气之后,抬脚大步踏入“风华楼”。
“风华楼”里很静,许是姑娘们都还没有醒,就连负责打扫的老妈子的动作都是轻悄悄地,见白箫箫进了门,一个跑堂的小伙计迎上前来,委婉地说现在还没有到营业时间。
白箫箫说要找菊,小伙计见她面善,便好心地要她在中厅里等。
坐了一会儿,一个俏佳人出现了,白箫箫起身与其打招呼。
竹显然不是路过,她站定在白箫箫的面前,比白箫箫高出半个头的模特身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白箫箫有些纳闷儿,为什么她觉得竹英气美丽的眉宇间隐含着许多复杂的情绪,研究、悲哀、希冀、叹息,还有那么一丝绝望和挣扎,而更多的则是拼命维持地高傲。
“竹,菊在哪?”她来这里不是与竹对望着察颜观色的,她要见菊,即使竹的表情让她的心开始莫名地慌乱起来。
“他在房间里,正病着,接不了客,白老板请回吧。”竹敛了心神开口,她要代菊赌一次。
白箫箫没有理会竹下的逐客令,定定地盯着竹看了好一会儿,才怀疑地问:
“真的只是生病了吗?”
竹轻扯唇角,点头,“是,是生病了。”
“那么,我更要见见他了。”白箫箫的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竹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缓和的温度,眸中也有一丝欣慰滑过,叹了口气,道:
“既然如此,白姑娘,菊高烧了两天,今早才有些退了,但仍是不肯吃东西,希望你能够劝劝他。”
白箫箫皱眉,心下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虽然满脑子都在想着,为什么菊会生病?为什么菊生病了,还不肯吃东西?两天前发的高烧,是因为去了左相府吗?
但是,她怕那答案就是她心中最不敢想像,却又挥之不去的,所以,终是没有问出口,所以,她只是点点头,道:“我会的。”
竹告诉白箫箫如何去菊的房间,末了,才又忍不住地道:
“白姑娘,世人皆道‘**无情,戏子无义’,但却不想想,我们虽出身低贱,却也是人心肉长成,为何无情,为何无义,是因为,所要面对的,根本就是些无情无义之人。”
白箫箫本已踏出门外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道:
“在我的心目中,菊和你,即不是**,也不是戏子。”
竹望着白箫箫的背影,眼底浮起蒙蒙湿意,菊,也许我们这几个苦命人中,将来只有你是会得到幸福的吧。
白箫箫疾步向前走着,穿过回廊,跃过门槛儿,转身拾级而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着她似地,脚步不断地加快。
菊,菊,菊……面对紧闭地门扉,白箫箫在心里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却不敢轻易开启。因为,竹的话像一把火,立即燃烧了她的四肢百骸。
竹在传达一个讯息,而这个讯息,是她一直故意忽略的,一直拿菊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借口而故意忽略着。
终于,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白箫箫才轻轻推开了菊的房门。
房间里有些昏暗,与外面的艳阳高照形成了强烈地对比,让白箫箫有一时间的不适应。
然后,她看到了床上静静躺着的菊,慢慢地靠近,几条透过窗纸的光线映出窒内飘动着的无数的浮尘,让白箫箫觉得,她与菊这么近,感觉却是那么的遥远。
再然后,她看清了菊,靠床内侧的额角有一道擦伤的血痕子,颊边也有一块青紫,在他苍白地,绝美地,毫无生气地脸上,显得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只一瞬间,白箫箫已是泪眼模糊。
目光向下移,她看到菊裸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那雪白纤细的腕上,有一道被胡乱捆绑缠绕过的痕迹,错综的线条透着殷红地色泽。
白箫箫猛地一震,顿时,心像被人狠揍了一拳似地,硬生生地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下脸颊。
坐在床边,轻手轻脚地将菊那只冰凉的手放进被子里,不敢触碰那道腕伤,整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地,带着止不住地颤抖。
再把滑至腰际的被子向上拉,想为其盖好,同时的,她又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菊颈项间遍布的大小不一的青紫色块,虽然她未曾经历过,但她仍是知道,那是吻痕。
心已是痛得毫无章法,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咬紧下唇,命令自己不可以呻吟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菊轻微动了一下,白箫箫察觉,迅速擦干眼泪,努力挤出微笑,等着菊睁开眼睛。
果然,下一刻,菊醒了,对于白箫箫出现在眼前像是并不意外似的,只是幽幽地定定地看着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白箫箫轻声问着。
菊墨黑的眼瞳忽然瞪大,像是才发觉眼前人并不是幻像似地,猛地抓住了白箫箫的手,似乎用了他所有的力气,但力道仍是轻得让人心疼。
“你……”菊努力从干哑的喉咙口处发出声音,听得见,碰得到,那么,她是真实的?她就在他的面前,而不是只在梦中。
白箫箫将另一只手覆在菊冰凉地手上,不知为什么,她懂他心里在想什么,为他传达暖意的同时,也再次为他确定自己的存在。
“想要喝水吗?我来帮你拿。”白箫箫说着,便要起身。
菊却岂肯让她离开,拉住白箫箫的手加重了力道,才发觉自己全身都软棉棉地,充满了无力感,但他仍是执拗地用两只手将白箫箫的那只手囚禁在了自己的胸前,毫无血色的唇紧抿着,一副视死不放手地架势。
“我不走,就在这儿陪你。”白箫箫看出菊的恐慌,温柔地道。
菊盯着白箫箫的眼睛,好一会儿,才似乎终于相信了,点点头,全身放松开来,却仍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好久,才道:
“你怎么会来?”声音有久病的喑哑。
白箫箫眨眨眼睛,故作一副委屈状地道:
“因为我一直在等某人的糖人儿,等得口水流成了河,可还是不见糖人儿的出现啊,于是,我只好亲自来找那个失约的家伙啰。”
菊的脸上滑过一丝赧然,道:
“对不起,我……”
“我才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马上将病养好,活蹦乱跳地去给我买最漂亮的糖人儿来。”白箫箫的语气像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子,立即将菊逗笑了,连声道:
“好,好……”
“好什么好,你不吃饭,病又怎么会好。”白箫箫不待他说完,便抢着道。
菊张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白箫箫似娇似嗔地俏模样,竟不知不觉地痴了,当白箫箫发觉时,暗地里对自己吐吐舌头,这,她是不是演得很拙啊?
还是一声门响打破了室内异样地安静,竹笑呵呵地进得门来,后面跟着一个端着餐盘的小丫头,边走到床边还边揶揄道:
“终于肯吃饭了吧?我们的菊少爷。”
菊的脸颊飘上一抹淡淡地红,为病中的他添了几许生气,有些羞赧地点点头。
放下餐盘后,竹与小丫头退了出去,带上门的那一刻,竹深深地看了房间里那一对壁人一眼,唇边有着欣羡的笑意,什么时候,她也能得良人如此,那么,此生,便亦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