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蹭了好久,白箫箫才有些颓然地回到宴会场,打算和完颜初说一声,她想回家了。
但是走到场外,她忽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眨眨眼,不待侍女开路,她率先拨开人群钻了进去,结果,待她看清了场中的一切时,愣在了那里。
所有的人,无论男女老少,眼睛都注视着一个人——一个在篝火旁正翩翩起舞的长相绝美地女孩子。
只见她的两只素白地纤纤玉手各握着一只鼓锤,完美地腰身随着场地旁琴音的伴奏,时而伸展,时而旋转,时而跳跃,剪水明眸又时而调皮地扫过众人,但每一次,在所有人期盼着她的目光能够在自己的身上多做停留时,她已将最终的脉脉含情地注视毫无保留地送给了她心目中唯一驻留的那个人身上,当锁住那个人的眼睛时,她会配合时宜的轻敲一下腰间的鼓,仿佛要直击那个人的心一般,妩媚地娇躯随肩一抖,众人不由得皆叹,岂是一句“惊艳”可形容?
白箫箫并不是第一次看美女跳鼓舞,就像“风华楼”的梅,一举一动,野性、火辣十足,勾人心魂,而这个女孩儿呢?一眼便可看出,明明不是放纵地性子,可是那紧抿地红唇,坚定地不顾一切地眼神,却更增添了她惊心动魄地美。
如果说“风华楼”的梅是一团火,任性地燃烧着每一个观舞的人,那么这个女孩儿就是一汪在烈焰旁恣意涌现的清泉,明知会化做一缕青烟,却也要映出最妖艳地红光。
白箫箫站在完颜初的身旁已经有一会儿了,但是,与晚宴中的所有人一样,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场中的女孩儿,丝毫没有发觉她的存在。
白箫箫低下头,忽明忽暗地火光映着他的侧脸,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完颜锦收回目光,在心里不由得感叹,老六可以让一个女孩儿为他如此,亦算有福了吧。习惯地转头看向一旁,意外地发现他等的人已经回来了,却没有坐下来。
白箫箫的眼睛盯着完颜初,在心里默默地数着,他会看那女孩儿多久,他多久才会发现她已经回来了,如果超过,超过多少呢?——
“箫箫,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十分,你愿意承认你喜欢我几分呢?”
昨晚他问了她一个十分的问答题,那么现在,她就以十个数为限,如果超过十个数的话,她转身就走。
已有些看好戏的人发现白箫箫的存在了,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场中的美女是冲着完颜初来的,那双勾魂慑魄地眼睛宣告了所有人。但现在,两个女孩儿都对完颜初行着注目礼,就看完颜初会如何应对了。
抬腿,踢出,不露痕迹地,矮桌下,白箫箫的红色的小马靴,对准完颜初坐得端正地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
随之而来的,是完颜初的一声闷哼,如大梦初醒般,立即回头,他看到白箫箫正对着他巧笑倩兮……
同一时间,唯一的目击证人,完颜锦的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枚鸡蛋。
“你回来了。”完颜初忍着疼起身,郑重地,陪笑地,扶白大小姐坐下来。
“我数到二十。”坐正后,白箫箫轻声说了句。她没有转身就走,是因为她忽然想起,她与完颜初之间并没有什么承诺,那么,她又有什么资格转身就走呢?但是,作为邀请她前来参加盛会的男士却将她视为隐形,踢他一脚也是应该的,如此而已。
“嗯?”完颜初没有听清。
“没什么。”白箫箫笑笑。
“哦,”完颜初也不敢追问,刚刚那一下,白箫箫的脚劲儿不小,他可不想再在太岁头上动土了。
支手托腮,白箫箫将全身的重量放在手肘上,似漫不经心,又似十分专注地,大眼睛追随着场中仍自舞着的美人儿,好久,不禁赞叹地道:
“兰罗不愧是大金国第一美女,真的好美。”白箫箫的赞美是由衷地,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兰罗,便为兰罗的美貌所折服,让自己被人误以为是登徒子(嗯,那个,你这家伙的表现根本就是个登徒子好吧。),现在的兰罗明显清瘦了许多,却更增添了几许柔媚,那轻锁如远山的眉,那灵动地充满希冀地眸子,毫不避忌地大胆地放在完颜初的身上,由内而发的勇气仿佛令她的全身充溢着成败在此一举的决绝,让人在惊艳之余,更腾升起满满地怜惜。
这样的兰罗的确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光,外人都是如此,又何况从小便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完颜初呢?所以立即地,白箫箫不再为完颜初刚刚地表现而生气了,但是,某些心情却悄悄地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退后了几分——爱情,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她不要。
当白箫箫若有所思地看着兰罗时,完颜初的眼光却始终停留在白箫箫的脸上,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直觉地,心里涌现出了一丝紧张和害怕,而当白箫箫发出这声赞叹时,完颜初在下一刻已拉住了她放在桌沿上的手,白箫箫惊觉,抬眸看他,缓缓地,他的唇印在了她的纤指上,四目相对中,他在无声地告诉她,在他的心目中,别的女孩儿再美也抵不过她的千万分之一,而这些话,他却说不出口,只会用行动来表达。
“啊—”一声闷哼的同时,是众人心痛的抽气,舞动中的兰罗在一连串的跳跃、旋转中落地,仿佛每一个人都清晰地听到了那清脆地脚踝错裂声似的,担忧地注视着她因痛苦而跪坐在草地上的正不断颤抖着地娇躯。
有几个侍女匆忙赶过来要去扶兰罗,可是却被兰罗一个瞪眼逼退了,没人再敢上前,只能任由兰罗紧咬着下唇,抚着脚踝,含泪幽幽地看着完颜初,豆大地香汗浸湿了额间的发,火光下,刺目惊心。
此时完颜初还捧着白箫箫的手放在唇前,但是眼睛却直直地望着兰罗,强烈地心疼闪烁在眼底,倏地,白箫箫一个用力,将手从完颜初的掌握中滑出,完颜初一愣,快速地看向她,然后,他听到白箫箫坚定地,几乎是命令地口吻,低声道:
“你去扶她,必须去。”
……
这场出乎意料之外地“争宠”风波终于在完颜初亲自将兰罗扶起,与几个侍女一起送兰罗回皇帐后终止。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着,所有人的眼睛都或多或少地盯着留在原地的白箫箫,他们的脸上有或可怜或嘲讽或幸灾乐祸的光芒,而白箫箫却懒得去理睬了,一律当作视而不见。
这时,五王爷完颜锦站了起来,举起酒杯,招呼大家重新回到热闹地气氛中来,众人见状,忙齐声附和,很快地,场中又有了欢快地舞蹈,嘹亮地歌声,以及适时地掌声与叫好声,好似刚刚两个女孩子的“争宠”一幕从未发生过一般。
白箫箫起身,穿过人群,走出宴会场,抬头看看满天繁星,铺天盖地一般,仿佛举起手就可摘下来也似,叹口气,真的打算回家了。眼角余光中,看到还有些不死心的在关注着她的几个好事者或好奇者,人们爱听八卦,爱看八卦,爱探寻八卦,爱散播八卦,爱在谈论八卦中乐此不疲地心态看来是古今皆同啊,那么,她是不是该表现得凄凉落寞些?毕竟,在许多人看来,这场仗,她是落败的那一个。
“箫箫,你要去哪?”一个声音传来,白箫箫回头,是完颜锦。
“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
“不用了,现在完颜初在忙,你还得在这儿主持大局,我刚刚看到那边有回城的马车,我租一辆就可以了。”这个时代的交通还算是挺方便的,有专门养马车干客运营生的生意人,与二十一世纪的出租车差不多,只不过价钱也不便宜。
“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我送你。”完颜锦坚持,并且不容拒绝。
白箫箫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想说让他随便找个侍卫保护着就可以了,可是看着完颜锦的眼睛,终是没有说出口。
见白箫箫答应了,完颜锦的俊颜上立即浮现出释然地笑容,道: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好。”
白箫箫向前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在皇帐外停了下来,远远看去,里面的烛光映出两个重叠地身影,其中有一个是完颜初的,她认得,还有一个,不言自明。她知道,重叠地光影只是一种感观错位而已,因为一旁还有几个侍女的身影,但是,心里还是会有些个说不出来的感觉,闷闷地。然后,她叫住由她身旁经过的一个侍女,告诉她,如果完颜初问起,就说她随五王爷的车回城了。
马车中,完颜锦默默地看着对面的白箫箫,他很喜欢很喜欢地女孩儿,但是,她离他这么近,一伸手就触碰得到,可是感觉却那么遥远。
白箫箫端坐在软垫中,身子随着马车的移动而有规律地晃动着,轻锁地秀眉下,眼神空空地定在某处。
她不想说话,他就不去打扰她。
他知道她在想谁,他想大声地阻止她不要想,但是,他做不到,也没有资格去做。
刚刚他去告诉喻美公主有事要先回宫一趟,明早再来陪她看比赛,才换得了与白箫箫单独相处的机会,但是现在,他除了默默地看着她,将她深印进心底之外,还能说什么?做什么呢?他永远也不会像完颜初一样大声的说出只要她,其余什么都不要的话,这就是为什么在白箫箫的心目中,完颜初比他重的原因,他一直都知道。
但是,他没的选择,他对权力的渴望已经太久太久,似乎在出生以前就被深植在了血液之中,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隐隐约约地,有急急地马蹄声传来,完颜锦提高了警觉,掀开帘布向外看,此次出宫他带的侍卫不多,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四个侍卫已围住了马车,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但这一切却都没有惊动白箫箫。
远远地看到有一人一骑向马车奔来,走得近了,有侍卫认出来人,向完颜锦低声禀报,完颜锦便命车夫停车,来人已勒马到得近前,下马向完颜锦行礼后说明了来意,完颜锦虽有不悦,但却没有说什么,挥挥手让他随侍在侧。
马车重又起动的冲力终于将白箫箫摇醒了,扶住车窗框,眼中总算有了焦距,然后,她听到窗外有人在叫她,
“白姑娘?”
白箫箫掀起帘子向外看,很快的,她看到了夜色中有一张被胡子包围住的脸,再定睛一瞧,呀,居然是那个可恶地大胡子将军,乌灵阿萨奇。
“是你。”虽然已经好久没见了,但白箫箫说出这两个字时还是咬牙切齿地。
“嘿嘿,白姑娘还认得在下。”他倒显得一副很高兴地样子。
废话,你丫的,化成灰我都认得。
“你怎么会在这儿?”
“六王爷说,白姑娘是他请的,他有责任将白姑娘安全送回家,但此时有事情走不开,所以要小的来代劳。”
“哦,”白箫箫点头,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看来完颜初还没有被美色冲昏头脑嘛,至少还记得她,过了一会儿,又问道:
“你刚刚也在宴会上吗?我怎么没瞧见你?”
大胡子将军挠挠头,似乎带着那么几分不好意思地道:“六王爷说,姑娘不待见小的,叫小的离远点,躲着姑娘。”
一丝笑意爬上白箫箫的眉梢,故意装模做样地道:“乌灵将军您这么说,让我怎么好意思呢。”
“白姑娘您可别折煞小的了,小的现在已经不是将军,降为马前卒了。”说着说着,乌灵阿萨奇的脸上摆出一副哭相。
“这可咋整的呢?”个中原由白箫箫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心里难免有些幸灾乐祸,怪不得满口小的小的,原来是降级了。
“还不是上次小的强迫您……让六王爷知道了,唉,当时情况危急,小的一时情急之下做错事,希望白姑娘莫要见怪啊。”这句话说得比较诚恳,让白箫箫的心里很是受用,反正这仇当时在草原上时也算报过了,便道:
“既然如此,那算了。”
“真的?”乌灵阿萨奇那张黝黑地大脸立即在月夜中绽放出夺目地光芒,“还望白姑娘在六王爷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让小的早日官复原职啊。”
“好说。”白箫箫摆摆手,不愿意与他再啰嗦下去。
“不过,想不到那招对退烧还真管用……”没看出白箫箫要结束谈话的意思,乌灵阿萨奇竟然不知死活的开始嘀咕着:
“其实要不是那次,您和六王爷也不会彼此看对眼吧,这么说起来,小的还算是有些功劳……”
嘿,这下子把白箫箫气得不轻,这厮言下之意,是还得谢谢他成就了她灰姑娘的美梦啰。哼,不知收敛的家伙,怪不得完颜初会将他降得这么惨呢,原来还在为那件事邀功呢。
“你再敢说一个字,小心我把你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白箫箫的眼中寒光闪烁,立即让乌灵阿萨奇乖乖闭嘴。
完颜锦虽然对白箫箫与乌灵阿萨奇之间的对话很感兴趣,但见白箫箫一副咬牙切齿地模样,也只好收起好奇心,不问了。
马车很快进了城,当路过一条通向“风华楼”的十字路口时,白箫箫忽然想起,昨天菊临走前说,今天会买很漂亮地糖人儿来给她的话,而她,一大早便与完颜初去了草原,早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不知道菊今天有没有去“皓月楼”找她呢?没有找到她,会很失望吧,那个总是让她心升怜惜地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