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下去,烛光也似乎缓缓地变得摇曳不明。
菊静静地弹着面前的古琴,一曲“乱红”,幽幽淡淡,仿佛月夜中飘忽不定地游丝。
菊敛眉低目,专注地拨动着琴弦,似完全沉浸在韵律当中,但是,他知道,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专注过,甚至可以说,他从没有看似这么专注过。
几步之遥,达鲁古克宁左相靠坐在桌沿旁,支手托腮。似乎是累了,将全身重量倚在肘上,另一只手放在他跛了的腿上,习惯性地护住膝,因为那里,阴天下雨的时候,会疼。此时,他的眼皮是半睁着的,但眸中的光芒却丝毫不减地放在菊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达鲁古克宁要下人将厅内所有的烛台都放在了菊的身边,从头到脚,将菊照亮,而菊,就那样端坐在最亮处,动静如仙。
除了琴声,所有的一切,安静得仿佛要人窒息。
夜,继续深下去。
忽然,达鲁古克宁动了一下,也许是窗外因忽然起风而晃动地一阵树影惊醒了他。
几乎是同时地,琴音漏了半拍儿。
可想而知,这一刻,达鲁古克宁任何细微地举动都能够令菊震动,他在随时留意着,或者更确切地说,他在随时提防着他。
听出琴音的疏漏,达鲁古克宁的略显刚硬地薄唇轻扯了下,暗处的表情,看不出是喜或怒。
几不可微地,菊深深地吸进一口气后吐出,告诉自己不可以再出半点纰漏,因为他天真地以为,如果能够平静地弹下去,不去打扰这个令他不安地男人,也许可以逃过一劫,但究竟是什么劫呢?现在的他,拒绝去想。
收回托着腮的手,缓缓地坐正身子,达鲁古克宁端起身边的杯子喝了口茶,润了润唇,当放下茶杯时,他的唇角终于溢出一抹苦笑和自嘲,菊,你以为只有你在紧张么?
菊继续弹着,“乱红”弹罢,紧接着便是一曲“摘星”,若无意外,他还会弹一曲“高山流水”或“酒狂”……
但是,显然,达鲁古克宁认为,他等待得已经足够久了,多少个在“风华楼”的夜,他已经对他经常弹奏的曲目早已是烂熟于心,他知道,如果他不阻止,菊真的有本事不重样的弹上一宿。
他只要他放过他,但是他——达鲁古克宁的笑意中透出几丝冰冷,在心里大声地告诉自己,不,绝不。
“乌古论部族的生活的确很苦……”
毫无预兆地,达鲁古克宁左相缓缓地说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在这么静地夜中,他知道,菊听得到,即使看起来,他还是很专注地在弹琴,但他正极力克制颤抖地指尖儿却泄漏了他内心里太多地秘密。
似没有看到菊的反应,达鲁古克宁继续道:
“你千方百计地接近我,我可以理解。只要不是违背我做人的准则和对国家不利的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菊的心陡地一震,再也无法强装镇定,修长地指尖儿停在琴弦上,背脊僵硬而挺直,抬头,他看向达鲁古克宁左相,今晚第一次,他直视他,不躲避他的眸光。
四目相对,他们在眼神中解读对方的内心。
“如果你在我的心目中只是一个普通地艺伎,我不会想到要去探知你的身世和过去。”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后,达鲁古克宁解答了菊眼中的疑问。
菊收回目光,眼皮低垂下来,半磕着,烛光映照下,纤长地睫毛宛如蒲扇般在眼下形成半月形暗影。
“那么,”菊的声音仿佛来自空谷,有种超出世外地决绝,“在菊提出要求之前,大人又想要菊怎样呢?”
达鲁古克宁站了起来,虽然腿部有残疾,却依然不减其风姿挺拔,他走向菊,一脚轻一脚重地,缓缓地,终于走入了光亮处,晕黄地烛光中,他的五官如刀削般俊逸。
俯下身,他的眸光片刻不离菊的脸庞,伸出手,带着一丝颤抖地,达鲁古克宁挑起菊的下巴,动作轻柔而小心,这是第一次,他触碰菊的肌肤,滑嫩紧致到令他叹息,而理智的隐忍与原始的渴望,就那样毫无保留地交织在他的眼底。
菊被迫对上他的眼,但是,菊的眼中丝毫没有感情的波澜,这令达鲁古克宁的心脏猛地一缩。
菊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然后……拒绝吗?当达鲁古克宁意识到菊的想法的时候,一股怒气倏地自胸口窜出,直至漫延到指尖儿,捏住菊美好下巴的手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
菊在心里皱眉,但面上却仍是平静无波,这个达鲁古克宁不愧是武官出身,力气的确不小,如果真的惹恼了他?他有可能全身而退么?
“你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烛火映在达鲁古克宁的眼中,在还没有说完时,脸庞已俯向菊,菊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地做这种事,当他惊觉地要躲开时,才真正意识到达鲁古克宁的手劲儿是如何地不容忽视……
菊的下巴受制,但是他的双手还自由着,可不是只会弹琴而已,当达鲁古克宁的唇罩下来时,当两唇相碰的片刻,菊挥出了一拳,重重地打在了达鲁古克宁的左脸颊上,将他的脸打偏开去,他的手也不得不顺势松开了菊的下巴。
夜重归寂静,连空气都变得异常压抑。
菊在挥出那一拳的同时便站了起来,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成了对峙之势。
在达鲁古克宁面前,菊尚属少年的身形虽然略显瘦小了些,但他的腰杆挺直,两手成拳,眼中闪着被侵犯地怒气和绝不妥协地坚持,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被拔了胡须的小老虎。
达鲁古克宁抹了下嘴角流出的血,他从不知道,看似柔弱地菊,力气居然这么大,看来在挥出这一拳时,这小家伙是根本没有顾虑到他的身份而手下留情,这让达鲁古克宁的心里升起一份欣赏。
不过,这样的菊,反而更增添了他征服的欲望,既然菊没有把他的身份放在眼里,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扮绅士了。
菊再怎么摆气势,也顶多是个小老虎,而达鲁古克宁呢,一个成熟的男人,在欲望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却是头雄狮。
达鲁古克宁扑过去,想要抱住菊的身子,菊则是身形一动,闪过后,一拳挥向其腹,达鲁古克宁躲过,又去抓他的拳头,菊提腿一脚阻断攻势……
“你会功夫?”达鲁古克宁有些惊讶,却没有停下攻势,因为,对付这么个黄毛小子,对他来说,太容易了。
果然,没几下,菊就被逼得节节败退,见势不妙,菊只好动用他最有把握的脚底抹油地轻功了,可是,就在他奋力摆脱达鲁古克宁,窜到大厅门口时,门却推不动,定睛一瞧,才发现门从里面上了闩,而他竟一直没有注意到,当他想再除掉门闩时,达鲁古克宁却已经追到了门口,由身后抱住了他……
菊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脑门儿,因为他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力量悬殊,这样子被他抱住,他几乎再没有脱身的机会。
菊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命抵抗躲闪,可是,压制着他的力量是那样强大,无论他怎么动,也无法阻止身体上的契合。
而当达鲁古克宁将菊牢牢地控制在他与门之间,扳过菊的身体,让菊面对他后,他刚毅地唇便急切地肆无忌惮地压了下来,盖在菊柔嫩地唇瓣上,不顾对方强烈地躲闪,执着地贴紧、挤压,此时的达鲁古克宁就像一个初尝禁果的少年,即使挑不开紧闭地贝齿,他也固执地要全身心感受这个让他魂牵梦绕地吻……
当达鲁古克宁的唇一路下滑,印上菊胸颈间的肌肤,并不断地向里襟探寻时,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点空隙,菊趁机想曲腿攻向达鲁古克宁的腹部,可是,沉浸在兴奋中的达鲁古克宁还是察觉到了,向前一挺身,两腿顶在了菊的腿间,再次剥夺了菊逃脱的机会。
达鲁古克宁抬起头来,鼻息喷在菊的颈项间,望着菊因受辱而痛苦抵抗得有些扭曲地娇容,他冷冷地道:
“是你先招惹的我,现在却想要全身而退吗?没那么容易。”
菊瞪大眼睛,眸中透出恨意,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叫出声音,不是他不想呼救,而是他知道,这是达鲁古克宁的地盘,呼救也没有用,只会让自己更无尊严而已。
达鲁古克宁一直在观察着菊的反应,面对菊的倔强,心下有一瞬间的放软,可是,立即地,一个女孩儿的身影滑过他的脑海,令他又随即变得冷酷起来——
将菊的两只手固定在头顶上方的门上,然后抽出菊腰间的丝带系住,当看到菊敞开的上衣露出里面雪似地肌肤时,达鲁古克宁将最后的一丝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
当菊感觉到达鲁古克宁的唇落在自己的胸前啃咬的时候,菊大骇,挣扎也变得越来越绝望——
……
“我有事先走了,明天,明天我买更漂亮地糖人儿来给你,你要等我。”
“哦,好,那,那明天见。”
……
箫箫,如果我今天失去了自己,明天还有什么脸出现在你的面前,而你,也一定不会要我了吧?
“箫箫—”终于,菊大喊出声,伴随着绝望地低泣。
达鲁古克宁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从菊的身上抬头,似乎愣住了,怔怔地看着菊,菊闭着眼睛,长长地睫毛抖动着,有两行清泪缓缓划下脸颊,乌黑地发垂在胸前,映衬得肌肤仿佛白得透明,美丽而易碎。
达鲁古克宁忽然明白了,这个倔强地孩子,原来,只有在想到那个女孩儿时才会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