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风,细细的雨,潮湿的街道,浓厚的浅灰色的云层……还有,沉闷的心情。
是的,白箫箫的心情现在是沉闷的,她就不懂了,谁说雨中散步是种浪漫?
举着一把水蓝色的油纸伞,踩着湿漉漉地青石板路,偌大的街道,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两旁的店铺,即使有一大早就开业的,也是门可罗雀。
也不知是谁,昨晚的礼花放了好久,久到让她想起了许多不愿意想起的事情——
那一年,白箫箫十岁,她还记得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她的父母破天荒的一整天都没有吵架,并且笑意盈盈地一人挽着她的一只小手,与她一起去看元宵灯会。那天晚上,有硕大艳丽的礼花接二连三的在天空中绽放,引得白箫箫一次次兴奋的赞叹,小小的心灵只是觉得,原来,这就是幸福啊。
因为,自白箫箫懂事起,在她的印象中,父母总是为很多的事情在吵架,似乎对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错的,都是与自己的意志背道而驰的……所以,三口人这样子和乐融融的在一起,在她的记忆中几乎是没有的。她有多么开心啊,真希望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都是这样。但是,凡事总不能如人愿,原来,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对方的父母亲,早在那一天以前就决定了离婚,只是希望能给白箫箫幼小的心灵留下一个完美的元宵节记忆而已。
现在想想,白箫箫都觉得好笑,扯动了下唇角,笑意却终是无法释放。不曾拥有,便无从想象,可是,若在拥有之后,是急剧的破碎,才最是折磨人。
与关之焰的交往也是从校庆的篝火晚会后,观赏礼花时开始的……
从小受家庭环境的影响,让白箫箫对感情一直都抱持着谨慎的态度,不会让自己轻易的陷入一份爱情当中,所以在有些男孩子的眼中,她是冷漠而不可亲近的。但是,她却从没有想过,这一点也能成为男生们拿她打赌的理由……
哦,究竟是谁那么可恶,昨晚又不是什么该庆祝的节日,却偏要放那么久的礼花,引得她思绪万千,心情郁闷。
好想老爸老妈,虽然他们两个最终离开了对方,却依然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捧在手心上,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她也想关之焰,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她对他的气早已经消了,即使不可能再做回男女朋友,如果他也穿越了时空,她还是希望能够再见到他,当然还有余曼瑶、艾羽、悠尔,不知道他们都好不好?能否像她如此幸运,遇到贵人和朋友。
唉,好想好想……
绵绵细雨中,传来阵阵悠扬的琴声,引得白箫箫抬头看去,正是从她的“皓月楼”中发出的,想来应是单雪在练琴吧,这丫头对音乐有着无比的热爱。
再调回眼光时,白箫箫忽地定住了。咦?那不是完颜初吗?!这么早,他怎么会在这儿?
远远的,斜风细雨里,完颜初牵着他的爱马多离,缓缓地步行而来。他没有打伞,只手随意地握着缰绳,眼睛下意识的定在青石板路的方格上,浑身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寥落和迷惘的味道。
当白箫箫迎上前,才发现他竟然已全身湿透时,吃了一惊,不明白在这样的薄细如丝的雨中,他究竟走了多久?
“完颜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白箫箫拦住完颜初的去路,站定在他面前。
完颜初停住了脚步,眼睛望着白箫箫,好久,白箫箫的影像才在脑中形成意识似的,终于惊觉的道:
“箫箫,怎么是你?”
白箫箫呼出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归了位,还认得她,表示病得不太严重。
“对呀,就是我。下雨天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完颜初环顾了一下四周,喃喃地道:“这不是你的‘皓月楼’吗?我怎么会在这儿?”
白箫箫张大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要不是古代人总讲究个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还真想抚抚他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的症状。
“先别管你为什么在这里吧,进‘皓月楼’来,我问老年他们看看有没有干净的衣服给你换一换,再这样,你会感冒的。”说着,白箫箫就要去拉完颜初,却不料,完颜初竟摇摇头道:
“不用麻烦了,我还想再走一走。”他需要在雨中清醒清醒,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有一股气憋闷在胸口,吞咽不下。他发现,经过一晚上的沉淀,他除了心痛之外,更有种被背叛,被戏弄的感觉,而他心爱的女孩儿一点都不懂他,更不愿与他在一起过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令他的美梦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了。
原来,不知何时,她喜欢的已不只是他的人而已,还有他与生俱来的地位和权力,原来,这些天来的忽冷忽热,只是为着这个理由,他还以为是他不够浪漫,他还以为……哼,他好想笑,笑自己的傻,可是,胸口胀得难受,像是随时会裂开一样,怎样也笑不出来。
完颜初越过白箫箫继续向前走,白箫箫愣了愣,她知道,能让一个总是充满活力的人如此沮丧,一定是出现了感情危机,她可以理解完颜初想要独自一个人舔噬伤口的心情,可是,作为他的朋友,她不可能不担心。于是,她又跳到他的面前去,故作兴起的大声道:
“想一想,雨中漫步的确是件挺浪漫的事,那么,我也想走一走。”
完颜初看了看她,似乎觉得她有点烦,但仍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然的绕过她继续走,明白表示了,要不要跟着随你的意思。
白箫箫撇撇嘴,知道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并排走着,虽然完颜初走的并不快,但仗着腿长,害得白箫箫还得小跑步的跟着,而且,白箫箫为了帮完颜初遮雨,还得将雨伞举的高高的,如此这般,两条街下来,白箫箫已经吃不消了,胳膊酸了,腿也如灌了铅一样沉重,毕竟她也是一晚上没睡好,且一大早从魏府走来的“皓月楼”啊。
白箫箫有点气苦的想着,这家伙都不知道累的吗?再这样子走下去,不用人家受不了的赶人,她也会坚持不住的败下阵来。不行,得再想个法子,眼珠一转,瞄到了那匹漂亮的黑色高头大马多离的身上,此时,多离也像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似的,不似以往的精神抖擞,大大的黑眼珠也似有若无的透着一股悲伤和惆怅。
啧,悲伤和惆怅?不知是这马太神奇,还是白箫箫想像力太丰沛,总之,她就是感觉出了这两个词。但,现在先不管这个,嘿嘿,世间罕有的良驹哎,她早就想骑骑看了。多离像是也感觉到了有人正一脸渴望的盯着它的背,于是不甚高兴的打了一个响鼻。
“完颜初,我要骑马。”白箫箫大声道。
“随你。”完颜初暗地里翻翻白眼,他现在心情很糟哎,这丫头就不能让他安静一会儿吗?
我上,我扒,我爬,我蹭,我紧抓着马鞍不放,可是,还是一条腿吊在马镫子上,另一条腿悬在空中,就是无法上到目的地——马背。
多离不耐烦地再次打了个响鼻,一只后蹄下意识地敲击着地面,发出轻脆声响。完颜初终于耐心耗尽地转过头来,看白箫箫究竟在干什么,不就是上个马吗?居然这么久……呃,等他看清楚,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根本性地错误,这家伙根本就不会骑马。恕他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一点,毕竟从小到大,他只有与一个女孩子交往过的经验,就是兰罗,而兰罗的骑术是相当不错的,以至白箫箫说要骑马时,他并未想太多。
终于,白箫箫在完颜初的帮助下,才顺利爬上了马背,可是,当她笑着跟完颜初道谢时,却又忽然发现了不对劲儿,马鞍是湿的——雨水一瞬间渗进了衣裙里,好凉,而且位置尤其糟糕,呜呜。
她那什么表情啊,又像哭又像笑的,还真莫测哎,完颜初皱眉。
于是,细雨朦胧中,完颜初牵着多离,马背上的白箫箫默默地为完颜初撑着伞,好久好久,两人都没有说话,漫无目的的,一直走了很长的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