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礼花窜向天空,在暗夜里绽放成花朵,就好像一个人的心也跟着飞翔起来,可是,当它还在兴奋着可以与星月争辉共舞的时候,却在瞬间爆裂成一片片,虽绚烂,又是那么短暂。
完颜初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女孩儿,多年来,她就像是他的一个美好至极的梦——
好多年前,当他还只是个刚学会骑马的小男生的时候,陪父皇去狩猎。在到达目的地温都部以前,他一时兴起,完全沉浸在了终于可以无拘无束地在草原上驰骋的快感之中……忽地,一个小女孩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一席雪白的裙装站在草地上,有蝴蝶和蜻蜓在她的身边飞舞,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绿绿的草陪衬着她,令她美的像个精灵。而这个精灵正在做什么?她在对他笑,远远地,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眉儿弯弯,眸儿晶晶。
小完颜初不再挥鞭,马儿不再奋力奔跑,缓缓地,痴痴地,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后来,他知道了,她是温都部的首领温都乃干的小女儿兰罗。几年后,温都乃干举家来到中都任职。刚来中都的兰罗对一切都还不适应,想念着草原,所以完颜初得空便陪着她,于是,有好几次,他们聊起了草原,
“完颜初,等我们长大了,就回到草原上放马牧羊,好不好?”
“好。”
当初的承诺言犹在耳,可是如今,在他面前泪眼朦胧地劝着他不要放弃可以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的她,竟让他如此陌生。
“我没有忘,我没有忘记那个约定,可是,我们都长大了,不再是少不更事,无忧无虑的年纪,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做一番事业,成为一代伟大的帝王吗?在这一切面前,放马牧羊的约定已显得多么多么渺小……”
够了,够了,不要再说了……完颜初在心里不断喊着。自从他打了胜仗回来,温都乃干也找过他两次,婉转的表达了希望能够辅佐他成为太子,而他也一再地表明了不愿争帝的决心。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他只在乎兰罗的,而他心目中的兰罗,是渴望着自由,渴望着简单的女孩儿,难道,他一直都错了吗?他错看了她?
兰罗听不到他的怒喊,感觉不到他的失望,不,她听到了,她感觉到了,只是,她不去管,她那么迫不及待,她要达到她的目的,她再也沉不住气了,与其要将赌注压在完颜锦那样一个捉摸不透且不知胜算几何的人身上,还不如试试看能否扭转完颜初的心意。因为,皇上那么喜欢他,只要完颜初愿意,将来的皇位就会是他的,可是……真是可恶,为什么他就是这么固执呢?
自从大皇子完颜琳战死杀场之后,太子之位一直悬空,皇上虽有意在年长的几个皇子中选出一位接替太子之位,可是,二皇子自小体弱多病,三皇子和四皇子又都扶不起,五皇子完颜锦一直不得宠,所以,这两年来皇上一直想立六皇子完颜初,因为完颜初与大皇子完颜琳一样都是正宫娘娘的亲子,立起来也顺理成章,如今又立有战功,更是立为太子的最佳时机。但是,在所有皇子都在为这太子之位明争暗斗的打破头时,这位最有胜算的,却主动弃了权。任皇上怎样劝,也不为所动,奈何,皇上真的很疼他这个儿子,所以,并不想强迫他。
又是几声爆响,天空中瞬间有一蓝一红两朵璀璨的花儿闪烁,之后,迅速的燃成灰烬,随风飘散。
完颜初将眼光调回,望向天空,很快,又出现了两朵、三朵……他定定地看着,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兰罗终于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儿了,停止了所有的,她想了好久的说词。她看着他,他却只是盯着礼花,仿佛她已不存在。
“不,完颜初,请你别怀疑我的真心,好吗?我是真的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兰罗紧张的浑身颤抖,她是真的喜欢他呀,所以,她是多么希望看在他们彼此相爱的份儿上,他能够答应她,只要他们在一起,在哪里,做什么,又有何区别呢?
好久,完颜初才转过头来,可是,看着兰罗的眼中却没有焦聚,似乎已穿过兰罗,定在了别处,又似乎,面对的,只是个陌生人。
“礼花什么时候才会停呢?”完颜初忽然喃喃地道。
“嗯?你说什么?”兰罗轻问,不懂他的意思。
完颜初皱眉,闭了闭眼睛,叹道:“好想她啊。”
“什么?你在想谁?”
“兰罗。”
兰罗倒抽一口气,呼吸猛地一窒,不,她要失去他了,她真的要失去他了,不……
当完颜初转身欲走时,兰罗再也顾不得其他的,冲上去,由身后抱住他,紧紧地,丢掉所有女儿家的矜持,她不要失去他,她不要。
可是,完颜初的表情却再无改变,任她抱着,眼睛却只是看着烟花,恍惚地想着,他将宫里库存的礼花都搬来了,特地让侍卫一个、两个、三个的慢慢地放,好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向心爱的女孩儿求婚……可是现在,不,也许,很早以前,他心爱的女孩儿就不见了,只是,他到现在才发觉,真的是好笨啊。
夜空中的花儿继续盛开着,夺目绚烂,却短暂易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