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以后,柳府增加了许多守卫,明暗几十人。
贺兰泰倒是颇有闲情逸致,外出打猎带了两箩筐的野味回来,让下人煮了吃酒。
平日里用膳柳幕总是让两个女儿在厢房吃,今日应了贺兰大人的话,欢聚一堂,与他一同品味野味。
“贺兰大人,在下敬你一杯。”柳幕站起肥硕的身子,笑呵呵的饮下烈酒。他是知道贺兰泰的身份的,不过他从不插手柳家的事,为人处世也十分低调,这让他有些相信这当初的宰相大人已是虎落平阳。
“柳叔客气了。”贺兰泰仰头也是一杯。
舞若忙给二人夹菜,对上贺兰泰宠溺的眼神,开心的紧。在长辈眼皮子底下这般小心翼翼的,她倒觉得彼此像是夫妻。
柳夫人发觉老爷神色不对,连忙唤舞若,给她碗里夹菜,“舞若,尝尝兔肉,十分鲜嫩。”
“好。”
舞若俏皮的吐吐舌头,专注吃饭。
“我借住柳家也有些时日,感谢大家对贺兰泰的照顾,我的府邸一月半月怕也修缮不好,还要多赖些日子了,我先干为敬。”
“哪里话,柳家蓬荜生辉。”
大家纷纷起身举杯,气氛十分融洽。
贺兰泰满脸笑意又喝光青瓷杯里的酒,莫名伤感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豪放的和柳幕饮酒对月。
九季却捕捉到了他淡淡的伤感,这一顿是离别宴。她转头看着兴趣盎然的妹妹,舞若并未告诉她将要分别的消息,这顿饭九季的味如嚼蜡。将亲妹妹托付给一个仅有几日之缘的男子,她不晓得自己何处来的信心,更何况是这个世人所说的欺君罔上之徒。但眼前只有他能出手相助了,而自己的妹妹又那般痴心。
宴会至尾,柳幕喝的东倒西歪,嚷着还要再喝,被柳夫人一行人扶回了房间休息,三人也知趣的散了。
舞若小孩子心性,虽喜着第二天可以和心爱之人远走高飞,但离别在眼前也有些不舍姐姐,两人坐在满花园木凳上欣赏夜景。
“当年若不是你讨柳姨欢心,说不定我早就横尸街头了。”
九季这是置气话,她不舍怨恨妹妹的隐瞒,只是无奈她们所生的战乱年代。
“姐姐,舞若舍不得你。”
不远处,夜色下刚毅的男子也不免动容,相拥的姐妹情深。他拳头紧握,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
一夜转瞬即逝,柳府鞭炮声震耳欲聋,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柳家大喜,柳家次女柳舞若喜登恩銮车,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柳家夫人哭红了眼,拉着一身红衣的舞若不愿放手,“若儿,娘……娘舍不得你。”
“柳……娘,若儿能被您收养是若儿三生修来的福气,如今不能再尽孝道了,娘保重!”舞若在别离之时也是懂事了不少,一字一句说的人心里欢喜又悲伤。她掏出红帕子给柳家夫人擦去眼角的泪水,四处张望了一番,没见到姐姐十分失落,钻入了马车。
城门外,黄沙飞扬。
“这是何物?”
“当作上次你救我的谢礼。”
晶莹剔透的玉佩上雕刻着的是北疆皇室的图腾,此物不传外人,一时贺兰泰也没认出来,只道此物不凡。
“心意我心领了,玉佩拿回去。”
“贺兰泰,你依我一次会如何……”
少女低垂着脸。
“好,我收下。可有什么话要传给你哥哥?”
她忽的抬头凝视着淡蓝色锦袍男子,眼里的光芒很快又黯淡下来。
“告诉他,小九会想他,会等他……”
一潭柔水的瞳孔,里面倒映的男子,你可看出来,少女凄凉无助的话语,是说于你,还是远在他乡的兄长?
他看一眼渐渐接近的迎亲队伍,狠狠地把白衣女子拥入怀,“想念等待是世上最蠢的事,我答应你,定还你家园。”
“你可是不喜欢鱼汤?”
贺兰泰被她没头没脑的话问的一愣,“嗯,不太喜欢。”
纤弱女子欲拥抱的手臂僵硬地举起又不舍地放下,只往怀里钻了钻,就挣脱他温暖的胸怀,“保重。”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掀开红盖头,舞若讶异的瞪大眼睛,贺兰泰与她之间的奇怪氛围,舞若还是能感觉到一些的,即使两人极力遮掩,但却是欲盖弥彰。
“我来送你。”
“是贺兰哥哥跟你说的?”
九季望一眼温和的男子,“你要远行,我作为长姐,总要送送你的。”
“长姐,舞若也是被逼无奈,舞若不想去皇宫。”
“长姐怎么会怪你,是长姐让你受苦了。以后……照顾好自己。”
“舞若在都城安定下来,便接姐姐去。”
“舞若,若是想家了,便回来。”
九季红着眼眶,舞若终是没有原谅当年北疆皇室所带给她们母女的伤害。多年的姐妹情深也未能让她放下心结,所以她今天离开,长姐九季也从别人口中得知。
也罢,本就是她欠她的。
这一别,相聚不知是何时。
“舞若三日后便能到达都城,我母亲会照顾好她。”
“如此便好。”
“昨日害你的人是冲着我来的,我离开,便无人再伤你。”
“……”
贺兰泰细细抚摸着温热玉佩清晰的纹路,仿佛能感觉到此物贴身伴随着少女经历过的种种磨难,坚毅的脸庞不禁柔和了几分,回想这几日风轻云淡的生活,怕是一去不返了。
他挥手让部队前进,为了掩人耳目不能走水路,只得绕道。
三人,就此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