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轿撵上九季红着眼眶,听见身后马蹄声,欣喜的回过头,却见棕马上的人与她的想象天差地别。
马上,官服装扮的高大男子感受到九季灼热的目光,仿佛也挪不开眼了一般,她略施粉黛的脸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还未来得及细瞧,女子就扭回了头,似是十分失落。他也回过神来,快马加鞭离开,此次一行是收到密报贺兰泰可能已经离开此地,他要想办法阻拦。
“老爷,秦少爷来了!”
“秦硕?快里面请!”当真是好事成双,柳幕忙整理衣衫迎出去,油光满面的肥脸笑起来五官都堆到了一起去。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秦硕足有一米九的身高十分有压迫感,柳幕双手接下礼物,“秦少爷,里面请。”
“叫我秦硕便可。”
秦硕不擅长说阿谀奉承的话,虽说眼前这个老头也不值得他屈膝,但他以娶亲的身份前来自然要客气些。
柳幕久经商场,察言观色的功夫十分厉害,见秦硕没有入座反而颇有意味的端详着厅堂内正中挂着的八仙图,连忙招来下人,“快,去将九季唤来。”
秦硕的婚约是九季进柳家第二年定的,那时秦族在朝中地位虽不可小觑却一直被贺兰族压着,所以秦家在云城的分支地位低微远比不上家大业大的边城柳家。这婚事当时是秦家求着柳家做的,柳幕看中秦族在朝中为官才同意。现如今却是不同了,秦族扶摇直上,甚至略胜贺兰族一筹,柳幕正愁着何时去秦家说说这门婚事,不想秦家自己找上了门,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柳叔。”九季微微欠身作礼,眼也没抬。玉音说是秦家的人来提亲了,她正心烦意乱,这又添了一档子烦心事,当时答应这门婚事是为安生度日,她不想舞若随着自己流浪,而现在……
“是你!”
九季疑惑的看向激动溢于言表的秦家少爷,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怎地这般说辞呢?
是他,半个时辰前在路口驾马横冲直撞的男子。九季颜面有些挂不住,当时她的神态一定都让这男子瞧见了。她硬着头皮又作了一个礼,“见过秦少爷。”
“姑娘,不必多礼。”秦硕憨笑一声,又说道,“九季?姑娘名为九季?”
“柳九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柳幕掐媚的在旁附和道。
“九姑娘快请坐。”秦硕似是把这当做了自己的府上,身份尊严一并抛之脑外,只晓得讨好这貌美如仙的未婚妻。
“秦少爷唤我九季便可。”
“好,呵呵。”
秦硕摸摸脑后勺在九季身旁的楠木红椅上坐下。
“我正好经过此地,所以过来看看九季。家父过几日过来商讨……”他难为情的看一眼淡漠的女子才继续说,“商讨我和九季的婚事。”
九季一怔,果真如此。
“呵呵,我也正有此意。”柳幕又对出神的九季说道,“秦少爷他自小随父亲在外行军打战,练的一身好本事而且文武双全,能嫁于他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哈哈。”
柳幕自说自话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九季置若罔闻,只低头看着地面不理睬二人的寒暄。
秦硕身材健硕,声音也洪亮。他的下一句话重重落在了九季心上,激起千层浪花,“在下听说县令贺兰泰也住在贵府。”
“贺兰大人是住在寒舍,不过昨日打猎被牲畜伤了腿,一直未出门。”
“我随家父常年行军,倒是有不少上乘的金疮药,待我去送予他。”
柳幕开口想要阻拦又止住,这秦硕人高马大,他可不想自讨苦吃。九季冷笑两声,带着玉音回满花园,这秦硕不由分说就让下人带路去贺兰泰住处,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假借提亲之名来生事的。
行至半路,九季终于是忍不住了,“玉音,你去炖碗黑鱼汤来。”
“好。”
玉音想不明白,这坊间都是生养了孩子的妇人才会炖黑鱼汤滋补,怎地小姐今天想起要喝,但还是麻溜的按照小姐平时的口味熬好鱼汤,端到九季房里已是将近戌时,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将黑未黑。天地昏黄,万物朦胧,倒是一幅美景。九季在花园的石桌边发呆,桌上的笔墨也被风吹干了。
“小姐,我叫玉浅炒了几个小菜,今晚就在满花园用膳吧。”自二小姐走后她仿佛是丢了魂,心情不佳,去正厅用饭还要看那未婚夫反而更苦恼。
“不用,你唤玉浅过来。”
玉音又小跑去厨房叫来玉浅,玉浅年芳二十,是柳夫人的贴身丫鬟,手艺极好,所以玉音才托她炒几个好菜让小姐开开胃口。
九季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又交给她一些银票,她便端着竹篮里的鱼汤出了满花园。
“小姐,这是?”
“玉音你去同柳姨说一声,就说我借用玉浅办点事。”
“行,我这就去。”
玉音今日真是晕头晕脑的,柳夫人最疼小姐了,不过是使唤了一下夫人的贴身丫鬟竟然还要通报。
玉音前脚出去,九季后脚就踏出了满花园。
“我刚刚前来你道贺兰泰午睡未醒,这次又说不想见客,怎地,我秦某人身份不够?”
“秦少爷,在下无意冒犯,主子身体欠佳不便见客。”
霍正手握腰刀,冷冽的又重复一遍说辞。
秦硕见这小子软硬不吃,心里气恼贺兰泰的不识抬举,正要发作,一仆人走上前来,“贺兰大人吩咐我熬的鱼汤已经好了,劳烦霍大人送进去。”
霍正打开竹篮盖子。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望一眼妇人,转身要进去却听妇人又道,“霍大人,劳烦您再把这银子交还给贺兰大人,太多了,小的受不起。”
秦硕只见妇人从袖口里拿出几张银票交给霍正,嗤笑不已,这贺兰泰果然是风流成性,“罢了,不搅了贺兰大人的雅兴,我下次再来。”
“秦少爷慢走。”
霍正看着秦硕走远,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百年老树,被月光悄悄投下的女子身影别有一番风味,他微微朝那个方向点头,转身进了屋。
主子不爱喝鱼汤,那日主子不小心打翻了她的鱼汤,她便知道了。主子会用逛窑子遮掩行踪,那夜舞若小姐赌气不愿回府,他们便是在红颜坊几步处遇见。霍正不禁咋舌,此人不但是心细如尘且冰雪聪明。退一万步说,这柳府也只有她一人能处心积虑的为主子解围了。
正如霍正所猜测,银票内夹着的几行端庄字迹出自九季之手——‘有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