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月,哥哥并未与我联系,看来哥哥已经着手筹备我们回家之事了。”
“鸶萝,我带了你爱的蟹黄糕。”
雨后的青葱草地,似乎能闻到夏季的味道,芳香浓烈,白衣女子跪在坟前判若两人的碎碎念着。
“阿,舞若……舞若她和这里的县令关系甚好,但她可能会做南靖的妃子,她是不想的,但哥哥并未回信。”
不远处,十几名黑衣男子整齐站立,为首的男子气宇轩昂,“舞若安全到柳府了吗?”
“舞若小姐非要跟过来,属下只好打晕了带回去。”
“你好大的胆子!”
他抽出随从锋利的腰刀,脸色一狠,发力掷出。不远处白杨树上掉下一名男子,刀正中心脏之处。
“不等了。”说罢,他走出树林来到女子身后,“九季。”
“哥哥!?”分别五年哥哥变成了什么模样?过得好吗?无数想法在九季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面前的男子却是贺兰泰,他怎么在这里?九季来不及失落,惊觉这一切的不同寻常,此地玉音不会告诉别人,舞若更不会说,他难道已经知晓这坟里葬着是北疆前朝惨死的皇子公主。
“此处不可多留。”贺兰泰不顾她的羞怒,将她横腰抱起,疾步离开。
“你疯了?”九季挣扎着想要下来,无奈却拗不过他有力的臂膀。
“嘘。”
九季头一次见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可是出事了?”九季猜测他来边城一定有所作为,但不想这事竟与自己也扯上了关系。
“聪慧如九姑娘。”他呼吸有些急促,将弱肉无骨的娇躯拥在怀里怎能不心猿意马,九季却误以为他抱着自己行走太吃力,“放我下来,我自己回去便可。”
“我保你平安无事。”
九季似是对他正义凛然的话语十分动容,乖乖伸手揽住他的腰,贺兰泰正暗喜又见小人儿将脸凑到他嘴边,“小心左后方。”
“抱紧。”
贺兰泰回手甩出几支红色利器,施展轻功加快脚步。
“柳府暂且还算安全,回去以后和舞若待在满花园别出来。”
九季只见身后突然窜出许多布衣男子,堵住黑衣人的去路,刀剑无情,电光火石之间已有几人倒在血泊之中。
“听见爷说的话没有!”他粗喘着气。
“你呢?”
“你只需跟正子回去即可。”
他们已经出了那片草地,再往前几步便是街道了。
她经历了太多血雨腥风的场面,却从未有这样宽阔的臂膀挡在她身前,她忽然有些担心他的安危,犹豫许久,在他未走远之前轻声唤道,“贺兰泰,小心。”
“嗯。”
男子气势如虹,头也不回的奔赴战场。
“秦族如今倒是猖狂的很。”黑衣女子摇摇头,将一罐烧酒扔到身后。经历过厮杀的男子热血还未冷却,随手接过烈酒,猛灌了一口,“说吧。”
“秦族和北疆皇室已达成共识,伺机出手,但他们似乎还在寻找什么,我并未查出。你要尽快说服齐麟借兵,否则我们腹背受敌。”齐麟是北疆前朝的遗子,当年的惨烈厮杀最后只剩他一人存活,但此男子不凡,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了令当朝北疆夜不能寐的强大军队。
“齐麟若是再思前顾后,便用计让北疆皇室先把他干了。”他面露狠色,秦族步步紧逼,今日之事怕是在试探自己,若咽下这口气,南靖和齐麟一派都得完蛋,唇亡齿寒,齐麟应该不蠢。
“我需要做什么?”
“给齐麟回信,以本相的名义。”贺兰泰有把握,原本的寄信之人定是齐麟的软肋。
“你往返北疆已被秦族察觉,他们这次是杀鸡儆猴,但看情况应该还未查出柳家两位小姐的底细。”
“爷唱了那么多场戏,让秦老狗慢慢察觉。”
“那女子便是花旦吧。”女子自嘲地笑笑,刚刚出手救她,虽说有为正事之意,但更多的是他的柔情在其中。
“琼言,告诉皇上,不出三月我便能回去陪他用膳。”
贺兰泰将朱砂酒罐摆在地上,眺望边城景色。
“回来以后,除了云城秦老狗的崽子。”
贺兰泰踏着雨后夕阳而去,遥想半月前风光无限的宰相一夜间被贬至边城小镇,吃尽苦头来回北疆,费尽心思都是为稳固皇上的江山社稷。如今做这些,都是迫不得已,愿此事平息后,再无伤怀。女子微不可闻的叹气声也掩在红霞里消逝不见。
霍正立在柳湖边,守着执拗的柳家大小姐。
她依旧穿着那身白裙,风里来雨里去,白裙上尽是污泥。她却不以为意,怔怔望着河面若有所思,事情与她扯上了关系定和哥哥有关,北疆和南靖怕是风雨欲来。
夜色降临,仍不见贺兰泰的踪影,若是他回来必定经过这条路。
“怎地不回去?”
来人身着蓝色锦袍,风度翩翩,却掩不住一脸疲惫。
“你再晚些,舞若准要哭鼻子了。”九季和颜悦色。
“无碍。”
“能让宰相大人不远万里前来,今日之事定与北疆有关吧。”
他轻笑两声,抬手摘下一片柳叶,咬在嘴里有些涩,“确实如此。”
“我与你做个交换如何?千万兵马换舞若自由。”九季拳头紧握,心里并没有底。
“我大可同交好的北疆皇帝处借兵马,何须势微的亡国皇子。”贺兰泰又一副浪荡公子哥的模样,她执拗而又紧张的脸色尽收眼底。
九季深吸一口气,“若是真如辅国君所说。那为何辅国君北疆归来后不是前去京都邀功领赏,而是被贬为县令?又为何昨日北疆来朝,接待的是秦族,而不是你这边城的小小县令?”
“姑娘果然慧心巧思。”
“我有三分把握替劝说哥哥借你兵马。你若真心待她,两日后别让她踏上恩銮车。”
在北疆,迎娶新妃的马车也唤作“恩銮”。九季年纪尚小时和其他姐妹捣乱拦住抢了母妃恩宠的恩銮车,结果被父皇罚了一日不许吃饭,想起便好笑。
她们拦下的便是舞若的母妃子燕,虽说错在九季姐妹,皇太后却借势斥责子燕不详,将身份低微的子燕驱逐出宫。
北疆战乱,大势已去的皇帝留了皇长子,将其余子女转移去子燕所在的花谷。一月后,北疆沦陷,花谷也未能豁免,生死离别,悲痛欲绝。子燕母女拼尽全力,却仅将九季带了出来。
刀剑无情,最后只剩下舞若和九季相依为命。
“九姑娘?”
九季皱着眉,“嗯?”
“你刚刚在想什么?”
“你可答应我好好待舞若?”
“这是自然。”当年北疆政变,南靖受邀从旁协助,他随父亲行军打仗路过花谷认识了舞若。谁想到最后花谷也未能幸免,不过他年纪尚小无权干涉朝廷的决定,只得随队伍撤退,怕是从那时候起秦族暗里就和北疆保持联系,伺机谋反。
归国后,贺兰泰千方百计打听到了舞若的下落却不敢前去。他和齐麟一样,无不担心自己的现身会再次给姐妹俩带来杀身之祸,只得暗中帮衬柳家,给舞若一个较为舒适的环境生活。
“贺兰泰,待大局平定,我就会接舞若回去。所以,你休想欺负舞若。”
“公主果然巾帼不让须眉。”他对上九季的眸子,笑得分外轻佻。
人生只不过一场厮杀,快刀斩乱麻才是上上策。不等九季说话,他又开口说道,“再过几日,我便送舞若去安生之地,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你无需再为琐事费神。”
起风了,卷着贺兰泰冰凉的话语吹过九季耳边。夏日里刮风,怕是免不了又一场倾盆大雨。她想起北疆花谷一年四季雨水充足,花儿才盛放的那般娇艳。
“如此尚好。”
贺兰泰离了她几步远,看不清她神情是喜是哀。
“正子,送小姐回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