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朱,你去厨房吩咐下,从今天开始,我斋戒三个月。”凝烟淡淡道,既然要抄佛经,就要态度认真的抄。
“是,小姐。”阿朱告退并转身向外离去。
凝烟抬头看了眼窗外,这三个月过后,不知能否还能如此悠闲了。她院子里栽了一棵木棉树,那是三年前她让人移栽过去的,不为别的,就为了三个月后的选秀,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凝烟漫不经心的逗着笼子里的鸟儿,那是她及笄那年,她的丞相爹爹送的,这可不是普通的鸟儿,鸟儿一身翠绿,头上的羽毛是橄榄色,背上布满了翠绿的花纹,腹部是淡淡的绿中带黄。
这鸟儿是梁国特有的,在其他地方可是见不着,就连燕国的宫里也不见得有几只。这鸟儿很是娇贵,而梁国离燕国又何止千里之远,鸟儿在送往燕国的途中往往容易承受不住这劳累的旅途而挂掉,再说,这鸟儿在梁国也不常见,可想而知,丞相府中的这只鸟儿有多珍贵。
至于它是怎么来的?呵,这还用说吗?这金碧辉煌的丞相府都快赶上皇宫了,到处奢华致极,就连她这个庶女享受的都比一般宫妃要好。当凭她爹爹那一点微薄得可怜的薪水,能支撑得住这庞大的开销吗?不可能。
这相府,都快成了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也不知道她那丞相爹爹知不知呢?或许是不知道,或是是知道了也不在乎,反正新帝也动摇不了他半分。
这偌大的相府,就像一个华丽的金笼子,囚禁着一群鸟儿,而她,也恰是其中的一只。进宫,不过是从这个华丽的金笼子移到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金笼子罢了。
“小姐,相爷回府了。”一个身着粉色衣装的丫鬟进来禀报。
凝烟并未看向丫鬟,也未停下手中逗鸟儿的动作。片刻,她挥挥手摆到,“知道了,你下去吧。”
丫鬟福了福身,“诺,诗情告退。”
诗情,她的六个丫鬟中的一个,长得倒是挺聪明伶俐的,可惜从来不得她心,一直只是二等丫鬟。并不是诗情不好,而是她是家生子,与是孤儿的阿紫阿朱不一样。哪怕就算她的卖身契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她的家人还在相府服侍着其他人呢。背后捅一刀这种事,古往今来,并不少见。
“阿紫,随我去拜见爹爹。”凝烟直起弯下的腰,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裙摆说到。
她和爹爹的相处模式,一向都是慈父孝女,倒也相处得愉快。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爹爹,她也怪想念的。
凝烟刚走到书房外,只见两个衣着墨蓝色衣衫的小厮守在门外,那墨蓝色的衣料,如诺她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上个月万艺坊新推出的布料,短短的一尺,足够寻常百姓两三年的开销了。这还不是最上等的布料,其他新推出的布料,价格更是这的十来倍。其实这也没有什么,她的衣裙,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呢?那两个小厮代表着丞相爹爹的脸面,衣着好,也是正常。
一见她们来到,其中一名小厮笑着迎上来,说:“五小姐可来了啊,刚刚相爷还念着五小姐呢,这不,您就来了。”
另一名小厮说:“五小姐稍等,我替您去通报一声。”
他们对她笑脸相迎,并不是因为他们地位多低下,相反的,他们的地位还挺不低的。相爷跟前的人,哪有地位低的?众人巴结都来不及呢。但是,他们也相对的会见风使舵,也是,没有一点眼色的人,哪能混到近身伺候相爷呢?
他们对她友善,不过是因为她深受爹爹喜爱罢了。众人都知道,除去两个嫡出小姐,相府里,最受宠的小姐,也就是五小姐了。五小姐的吃穿用度,基本堪比嫡出小姐了,要不是五小姐恪守规矩,不肯逾越,说不定就完全是嫡出小姐的派头了。也正因为五小姐懂规矩,乖巧听话,也才更让相爷和夫人喜欢。
识趣的人,到哪都受欢迎。
“女儿拜见爹爹,爹爹安福。”凝烟朝柳丞相施了礼,微微一笑接着道,“许久不见爹爹,女儿甚是想念,因此不请自来,希望爹爹不要见怪。”说完,还朝着柳丞相做了个鬼脸。
“哈哈,吾儿还是如此俏皮可人,来来来,过来爹爹这,让爹爹好好看看吾儿消瘦没有。”柳丞相大笑,对着凝烟招手。
凝烟欢快的走到柳丞相面前,伸出摊开的双手,“爹爹可有给女儿带小玩意回来呀?要是没有,那女儿可是不依。”
柳丞相刮了一下凝烟的鼻子,摇摇头笑道,“你这小财迷,你到底是想爹爹呢?还是想你的礼物呢?”
“爹……”凝烟扯了下柳丞相的衣袖,轻轻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姿态。
“好好好,爹不逗你了,你的礼物,爹已经让来福送去你的院落里了。”柳丞相赶紧说到。
凝烟这才抬起头,欣喜的看着柳丞相,“谢谢爹爹,爹爹对凝烟最好了。”
“吾儿近来如何啊?”柳丞相摸了摸左拇指的玉扳指,“可有什么不顺心的?”
“爹爹放心,凝烟近来一切安好。”即随展颜一笑,“只是上回爹爹给女儿带回的书籍女儿看完了,女儿近来正打算抄写经书打发时间呢。”
“你呀,除了是小财迷,还是小书迷啊。”丞相轻轻拍了拍凝烟的手肘到,“罢了罢了,过两天,我让来福再给你送点书籍过去。”
“好,那女儿就不打扰爹爹了,女儿先行告退。”说罢,凝烟向柳丞相行了个告退的福礼。
柳丞相向来忙碌,难得回家,不可能只见她一人,她早早的识趣告退才不会让旁人苦恼。
“走吧走吧。”丞相笑着看凝烟恭敬的退出了书房。他这个女儿啊,打小爱粘人,还爱撒娇要讨要小玩意,真不知是跟谁学的,幸好,她识大体又懂事,还谨守规矩,他才可以那么肆无忌惮的宠爱她,就连夫人也说这个孩子是个乖巧的。
十六年的相府生涯,她早已把柳丞相当成了自己的爹爹,也把嫡母当成了长辈,虽然嫡母不是她的生母,但是他们对她也是真心喜爱的。
纵使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为相府的利益考虑,但也不会说随意的把她们这些庶女嫁给歪瓜裂枣,仔细的挑选一番,排除各种有问题的,他们还是能做得到的。
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他们对她,还是很好的。
她选择进宫为妃,除了为自己和将来的孩子着想以外,也还想护住这偌大的相府,这相府光鲜了太久,久到众人都看不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危机了。
也不知这相府能在新帝的虎视眈眈之下支撑几年?卧榻之侧,岂容鼾睡。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可不止是说说而已。她并不圣母,她只是想单纯的别人对她好,她也回报他人好。
天空依旧很蓝,只是她的心已变得沉重了。
“小姐,这是相爷刚刚派人送来的。”阿紫躬身呈上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放了一副红翡翠面头,雕刻得栩栩如生,血红的翡翠让人迷了眼。
“相爷对小姐真是好。”阿朱在一旁感叹道,“每次回府都给小姐带东西,平时也不断有东西送过来。”
柳丞相公务繁忙,并不是每天都回府休息的,加上应酬频多,有时十天半月见不着人是很正常的。
“是啊,爹爹对我真的很好……”凝烟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最开始,她只是在讨好柳丞相,衣食父母,怎能不讨好呢?
也许是她的乖巧可爱打动了柳丞相,他对她愈发的好,她也慢慢的把他当成爹爹在对待了。
如果她生在寻常人家,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幸福的,可是她生在位高权重的丞相家,还是被新帝盯梢的丞相家,那么这种幸福就是泡沫,随时可能被戳破。
功高盖主,这个词,历来是君王的大忌。
不知收敛,更是君王所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