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茗一听,忍不住乐了:“这可好,她若是嫁不出去,岂不是在府中呆一辈子了?以后还得靠表弟养着呢。”
薛静轻哼一声:“我哥怎么会养她?她若真嫁不出去,等到祖母入土,便直接将她扔出去,看她怎么活。”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罗氏母女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说笑笑。
吴氏却微微有些走神——
昨天老夫人将她唤到屋子里,正好说了薛仪的婚事。
老夫人的意思是给薛仪谋一桩好婚事,好歹是嫡长女,要办得风光些,嫁妆一个字儿不能少。
吴氏听了顿时心里五味陈杂——
她现在深深意识到薛仪不知不觉在老夫人心中占据了一个牢不可破的位置。
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答案是三个月多月前。
从那时候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处处受到老夫人的掣肘,如今就像一个高傲的战士被迫弯下头颅。
简直让人难受得紧。
昨夜翻来覆去想了一宿,薛仪这婚事——
她一定要拿捏在手心里!
“小姑姑?”
吴氏回过神,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侄子吴松已经来到面前,正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是松儿啊。”她笑了笑,“许久不见啊,最近似乎没出门啊。”
吴松面上微僵,也笑着道:“是啊,小姑姑,许久不见了。”
前些日子同长明侯世子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子发生了冲突后,他就好长时间没有出门。
一来是他那严厉的大哥将他关了禁闭。
二来是觉得这两件事恰好发生在是青天白日的闹市上,只怕整个京都都传遍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出门。
吴松的回话也让吴氏原本放松下来的面上又僵了僵,其实也是府中这些日子事多,让她多方顾虑,是以定远府也有几日没去。
短暂的沉默后,气氛又热络起来。
吴松眼尖地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小厮一直朝不远处一个方向探头探脑,他瞅过去,只不过站着几个朝中大臣女眷,忍不住狠狠拍了掌小厮的头:“看什么看!没出息!跟着小爷看过那么多美人儿,这几个就让你没魂儿了?”
长得也不是多水灵的人儿啊!
小厮冷不丁地挨了一掌,急忙捂着脑袋解释道:“不是啊,少爷,奴才可没那个狗胆给少爷丢人现眼。是奴才觉得那边那个丫鬟好似在哪里见过,所以就多看了几眼。”
“什么丫鬟?”吴松随口问道。
“哎!就是表小姐那个丫鬟啊。”小厮凑近了些道。
表小姐?吴松下意识看向薛静。
小厮又道:“少爷,是那位表小姐。”
吴松又顺着小厮的目光看过去,对面少女着了一身淡紫色压花锦缎,白皙俏丽的瓜子脸在阳光下衬出盈润的淡粉色,琼鼻樱唇,微微垂下眼,看不清眼中情绪。
吴松愣了愣,几乎有些不敢相信——
在他的记忆里,几次见到薛仪都始终是木讷干瘦的模样,哪有今天这般如水娇丽。
“少爷!”小厮忍不住出声,虽说以前这样大喇喇盯着女儿家看的事情没少做,可今天到底场合特殊,少爷也得顾着点首尾啊!
“我知道!”吴松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小厮又道:“少爷,你看表小姐身后那个丫鬟,总觉得有些眼熟啊。”
吴松这才挪了挪视线,看向薛仪身后的秋月,皱了皱眉——
是有些眼熟啊。
不过不眼熟才怪!
“那可是那丫头的丫鬟,以前肯定见过的,当然眼熟了!”吴松瞪了小厮一眼道。
小厮愣了愣,有些顿悟般道:“原来是这样啊。”
“本少爷都快被你的蠢病气死了!”吴松低声骂了一句。
这边的薛仪自然是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
忍不住弯起唇瓣笑道:“瞧瞧你这张脸,这能惹事儿。”
秋月默不作声,薛仪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朝臣突然一阵躁动,远远地听见有内监扯着嗓子尖声喊道:“太子殿下驾到——”
一众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此时急忙弯腿跪下去高声道:“见过太子殿下!”
薛仪亦是跟着跪下去规规矩矩行礼。
早先来时没有见着皇帝,只看见皇后的营帐。
后来听人说皇帝兴致勃勃带着护卫遛马去了,她左看右看没看见这位传说中的储君,便以为是陪着老父亲散步去了。
原来是姗姗来迟。
“平身罢。”男人的嗓音温润如清风过耳,暖暖缭绕于心间。
薛仪诧异几分——
这般空灵悦耳的生意哪像是身居高位者有的。
随着众人起身,她抬眸望去,忍不住愣了愣。
那人群前端率先踏着步子而来的青年,长身玉立,一身石青色团花暗纹的袍子勾勒身形,金冠束发,发丝如绸,与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飞眉入鬓,一双丹凤眼狭长,黑色如墨瞳仁幽深似古井。
看似高远令人难以捉摸,可唇瓣却挂着近乎温柔的笑意,生生将那股清冷掩盖下去,整个人仿佛由内而外散发出令人舒心安然的气息。
他站在那里,虽立于红尘,却让人产生谪仙入世的错觉。
这样违和的气质,要么,是常年隐居山林性情超然,要么,便是隐藏极深。
而这位储君,自然是后者了。
薛仪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看着朝臣上去与太子说话。
大堰朝当朝皇帝号元帝,除了当年诸位东宫发动宫变之时,留下来两位并无威胁的弟弟以外,子嗣也不多,除开和太子一母同胞的宁王,便只剩下许贵妃所出的安王能拿出来说上几句。
国姓容,太子单名御字,年十八。
这位太子爷从三年前水患灾害风头大盛,人人说起太子都赞不绝口。
而元帝,即便太子风头盖过自己,他却如普通父亲一样只是感到十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