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面色陡然沉了下去,直直看向薛仪。这充满着渴望得到指令的眼神让薛仪有些好笑。后面几个姑娘虽然没有开口,神色也具是不满。她端起茶杯,拢着茶水,一言不发。紫罗冷哼一声,这个女人也不过如此。桃色衣衫的姑娘叫水仙,她狐疑地瞅了瞅紫罗,眼神滴溜溜在薛仪身上打转。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王妃莫非是不得宠爱,嫉妒我们罢?”紫罗嘲讽地看了她一眼,“的确,我们姐妹比王妃进府早,是得到殿下比较多的宠爱,可紫罗一直听闻薛尚书的女儿薛小姐,哦,也就是咱们的王妃,知书达理,端庄贤惠,姐妹们一直热忱的期盼这位德容兼备的王妃早日进了王府,同大家一起畅叙人生,可今天一瞧,真看不出来啊。”
“王妃也没多美,依紫罗看,还不如木槿姐姐美呢,还不是仗着家世,让宁王娶你吗?”见薛仪一直没回话,她越说越来劲,脸上浮现了讥诮的笑意。
“我可听说,这门亲事可是太子爷求来的,王妃真的是想嫁给咱们殿下吗?”身后一个蓝衣姑娘操着手,挑衅地看着她。
“紫罗姑娘说得对,也就仗着家世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好殿下呢。”
“大太阳的还敢叫我们行这么久的礼,她以为她是谁!只有殿下可以这样对我们!”
“听说在娘家过得不太好呢,大概把怒气发到我们身上来吧。”
“听说她亲娘去世得早,听说这样的人,都有些不正常的疯病。”
秋月双眼阴狠地眯了起来。
薛仪一杯茶水饮尽,把茶杯啪嗒一声搁在桌子上,然后对着秋月微笑:“你去把管家叫来,人手有点不够。”
她终于开口,却说出这么一句匪夷所思的话,众人一时莫名,却依然不屑地看着她,脸上眼底都是轻蔑之色。
“王妃难道是哑巴吗?”
“给我们个交代啊。”
薛仪合上书,扔到一旁,秋月动作很快,管家带着三个家丁匆匆赶了来,对着薛仪恭敬的行礼问安:“见过王妃。”
“周管家。”她抿唇笑,“宁王殿下可有交代府上一切由我做主?”
周管家点了点头:“殿下交代,王妃是王府的正经主子,后院事宜皆由王妃做主。”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让门口的众人听了个正着。
一群人错愕地看向周管家。
薛仪点了点头,提起茶壶想要倒水,秋月上前自然地接过去,她也就由她去了,自雕花木椅上起身,一边理着自己的袖子,一边轻描淡写道:“紫罗,以上犯下,杖责二十。水仙、铃兰同罚十五。其余人,秋月,但凡开口说话和起身的,罚银三月,禁足两月,我不想再看到她们。”
“什么!”一群人瞠目结舌。
二话不说就开罚?!
铃兰拨开紫罗,恼羞成怒道:“王妃!你……”
“再加五棍,目无尊卑。”她依然用食指理着袖口的布料。
园子里一片死寂。
薛仪抬眸,瞥了外间一眼。
到现在,就只有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依然在行礼,额间密密的细汗,她面容精致,肤质细腻如白瓷,薛仪知道她,好像叫做木槿。
“秋月。”她回身坐回椅子上,“将我备下的礼物拿出来,全部赏给木槿姑娘。”
她的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力度,却一字一字分外清晰。
“谢王妃。”木槿的声音宛若莺歌。
“起来吧。”
周管家从身后的家丁点头:“执行。”
“不!”三个家丁走向紫罗三人,她们彻底慌了,“不,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
“王妃我们错了!”
门口的侍卫赶来,几人将三个女子挟住,秋月寒着脸堵住她们嘴,随即冷声道:“拉到园子外去,别在这污了王妃的眼。”
侍卫应声拉着惊恐的三人往外走。
周管家要督刑,也躬身退出去。
方才吵闹不休的女子此时鸦雀无声,站在原地,俱是惊惧堂皇。
薛仪给自己倒了杯茶,摇晃着手中的茶杯,轻笑道:“有些人就是贱,喜欢把脸皮扔到地上让人踩。到底是小户人家出来的,上不得台面。”她复尔又道,“这种人,就是回娘胎再造一回,依然丢人现眼。”
她巧笑嫣然:“你们说呢?”
众人既是尴尬,又是窘迫,唯唯诺诺道了一字:“是。”
“你们都回去吧,没什么事就别来请安。”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安心侍奉殿下。”
众人这回是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薛仪抬眼,正好和木槿对上,她的双眸含着缱绻的情谊,柔若湖水,唇边一抹温柔的笑意,冲薛仪颔首。
薛仪眯了眯眼,直觉那模样有些眼熟。
宁王府后院的女子,进了王府,就被重新改了名字,全是花花草草。
但木槿是唯一一个例外,她十分得宁王宠爱,而之所以要将女子的名字改成花草,据说也是迎合她的名字。
当然,这些消息全部来源于容御给她做的功课。
外面打完了,秋月进来禀报,薛仪翻了一页书,慢吞吞地吐了一个字:“赏。”
她其实也明白后院女子的想法。
以前,王府内没有主母,一群侍妾听听戏曲儿栽栽花,没事拌两句嘴争宠,玩得不亦乐乎。
原本呢,侍妾们地位平等,谁也不比谁高,大家平等竞争。
可有了主母就不一样了。
位置比大家高,身份比大家名正言顺,出生还比大家都好。
难免郁结难平。
头一天进门就打理宁王的后院,薛仪觉得自己挺敬业。
相安无事呆了两天,便到了回门之日。
宁王府前,秋月扶了薛仪的手上马车,薛仪迟疑地看了看座下的容端:“殿下要是不想去的话,可以……”
容端淡淡点了点头,黑眸清澈:“我去。”
她也不再多说。
容端背靠软垫闭目养神,薛仪径直拿了一本书,安静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