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仪对着镜子,往脖子上擦了好几层粉都盖不住。
她现在记忆模模糊糊,唯一清晰的都是脸红心跳的画面。若说发生了什么,既没有落红身子除了疲惫也没有不舒服。
若说什么也没发生,身上这些斑斑点点的算是怎么回事。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走到窗边扎破小腿的肌肤,在元帕上滴上几滴嫣红。
秋月从柜子里找了一条白狐毛皮围脖:“这个可以遮住。”也只有如此了。
薛仪刚换好衣服,容端就从窗户爬了进来,酒劲消退,俊脸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昨晚中了媚药。”
薛仪手上动作一顿:“是行礼之时?”
“应该是。”
“可知是?”
“在查。”他倒了杯茶水。
两人的话题就此打住,秋月打开门,让人进来伺候洗漱,皇后派来的嬷嬷高高兴兴进来收走了元帕。
两人在府中用过早膳,便进宫请安,一路仍是无话。在叶皇后处请安完,一干女眷纹丝不动坐着,元帝估计失了耐性,扯了个理由先行离开了。从始至终也没太热情。
叶皇后让人奉了茶水,脸上笑容得体:“仪儿还好吧?”
薛仪从始至终看不出叶皇后到底满意与否,她只得自我调整,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既透出几分深闺少女应有的柔弱扶柳之意,又是恭敬略显知书达理地行礼:“仪儿很好,谢皇后娘娘体恤。”
“还叫什么娘娘?该改口了。”嬷嬷捧着盒子进来,笑眯眯地道。
叶皇后往盒子里探了探头,满意地点点头:“是该改口了。”
元帕这关过了。
顿了顿,她又说起了家长里短:“端儿性子冷,偏巧不喜约束,桀骜了些,人啊,年轻时难免荒唐,如今成亲了,他自是会收心,仪儿别往心里去。”
薛仪自是不会往心里去,事实上她和容端虽然相处时间短,却极为愉快,他话少,且从不说废话,比整天咋咋呼呼的男人好多了。
太后一直冷冷坐着,端着茶水。
叶皇后时不时挑动太后的话,太后大多数时候只是弯了弯嘴角,不置可否。
直到临走时,才慢悠悠道:“对你这个孙媳妇,哀家是满意的。今后可要好好伺候着端儿,早日产下一男半女,也让哀家抱抱孙子。”
薛仪颔首。
太子至始至终老僧入定坐着,面上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容,一双眼从奉完茶开始就没有再落到薛仪身上。
前一阵,太子求元帝赐宁王婚这一状况闹得挺大。
据说元帝夫妻私下里没少找太子,大意是说,你要娶就娶吧,给个良娣我也不反对,但是你干嘛让你弟弟娶呢,你这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呢,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呢。
太子的回答非常官方——
薛仪德容兼备,娴静安雅,堪配得上王妃一位。
说得多了,薛仪端庄贤惠的印象就深深植入了皇家人心中。
可这并不是最忧心的,许多隐患仍然存在。
薛仪没时间细细琢磨,因为宁王眼神示意她告辞。
到了王府门口,宁王扶着薛仪下了车,声音淡淡道:“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薛仪点头:“殿下忙吧。”
宁王黑眸明亮,没有一丝杂质,看着薛仪,竟似有点依依不舍,随后上了马车。依依不舍?估计是看错了。
薛仪提着裙摆上台阶,慢悠悠地往园子走。被容华折腾一宿,她倒觉得累得慌,是以走得慢了些。
秋月扶了她的手,两人闲庭若步,欣赏着满院子的梨花。
薛仪想了想:“阿泽和薇儿怎么样了?”
“府中安稳,薛易尚且没有动作。”秋月道。
薛仪思忖片刻,笑道:“也好。”
两人慢慢走着,到了薛仪住的园子门口,远远就听见女人尖声戾气的喧哗声。
秋月面色一寒,快步走到门口问侍卫:“侍卫大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是王府的正经主子,侍卫老老实实交代:“西苑的姑娘们来给王妃请安,等了好一会,就……”
薛仪挑眉,慢吞吞地迈着步子往园子里走。宁王的事,京里上下心照不宣。他有点处子情结。每每与清白女子纠缠了,就将人带回府里堆着,是以现在后院堆了一个合唱团的规模。
薛仪的园子里开满了梨花,味道不浓郁,但也能闻到点幽香,可她一踏进园子,眉毛就拧到一块儿了。浓重的脂粉味顺风扑面,女子的咒骂声娇笑声吵架声混作一团。她脸色陡然一沉。
侍卫眼尖地瞧见了,识时务的厉声通报:“王妃到!”
侍卫的声音浓厚传得极远,园子里静了一瞬,随即纷杂的脚步声向这一处靠拢。
入眼红的绿的蓝的紫的衣衫罗裙,年轻貌美的女子盛妆华艳,容姿绝色,瞧见了进门的薛仪,踌躇片刻,便齐齐躬身行礼:“见过王妃。”
薛仪淡淡“恩”了一声,抬脚往屋里走。秋月同侍卫交代了几句,也跟了上来。她不叫起,也没人敢逾越,只好一直躬着身子。
薛仪进屋,侍女提了一壶热茶恰好过来,秋月自然地接过,给薛仪倒上一杯茶水。薛仪一边端着茶杯拢茶,一边安静的坐着,秋月了解她的习惯,从里屋找出几本杂记放在桌上。她便放下茶杯,挑了一本《赵家轶事》,懒洋洋地翻起来。
春光明媚,窗外的鸟鸣依然悦耳动听,莺莺燕燕躬身在门外,两腿直打哆嗦。时不时传来不满的轻哼声和重重的冷叹声,她恍若未闻。然而书才看了三分之一,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紫罗率先站起身,扬着下巴冲屋子里喊:“王妃,你仗势欺人!”
薛仪放下书卷,抬眸,没有搭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黑眸没有亮光,暗沉幽幽,紫罗愣怔片刻,随即提了裙摆走到台阶上:“王妃!你凭什么叫我们一直给你行礼?”
她这么说,终于引起了共鸣,身后几个姑娘也直起身子,其中一个桃色衣衫的姑娘也提着裙摆上前,怒视她道:“王妃!请给我们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