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突然被这么一问，云门有些懵。脑子里迅速搜索着答案，一回想：娘的，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刚想堵他一句，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记忆中，白鸽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留给自己一张傻X宣传单，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突然，离开园村，是自己的选择。未来发生的事情，白鸽不可能预料得到。这不是灵异电影。
云门深吸一口烟，定了定，他需要深切地思考，自己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
以往一直以为自己是浑浑噩噩过的，而现如今，脑海里竟然可以很自然地得到了答案。云门一字一句地回答道：“不打哈哈的说，我就想在江边开个小店，剪剪狗，像咱们打算的那样。”
听罢，不料白鸽脸色一沉，连阴笑也消失了，严肃道：“你根本没有觉悟。”
云门一惊，五脏六腑冷一片儿，白鸽的语气里竟然有一丝轻蔑，或者说是愤怒。以云门对他的了解，白鸽这个人基本上感情绝不外露。除了狗，感觉其他的事情根本入不了他的眼。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这，完全就不是个走心的人。
丢下话，白鸽没给云门任何反应的时间，扭头就走。
云门呆在原地，和一旁的大鲁面面相觑，大鲁摇摇头说，别问俺，俺看不懂这哥们儿的板板儿。
云门窝起嘴，向空中吐了个烟圈，接着叹了口气，心里骂道：觉悟这个词这么唬烂，我去你大爷的，你它娘的拍武打片儿呢，还特么的没觉悟，老子只想开个店，还要有啥觉悟，又不是去混古惑仔。
突然间，大鲁边走边回头，对云门轻声说：“俺想啊，这鸽子兄说话忒奇怪，你觉不觉着他的语气感觉都是从影视剧里学来了，会不会这小子从小就是狗崽子群里长大的，娘没教过他怎么交流，长大了就从电视里东拼西凑学了点儿人话。”
云门看着大鲁用很认真的表情说出这些不靠谱的话，一时间又烦又好笑，脸都扭曲了起来，摆了摆手道：“滚一边儿去，说的什么话，哪儿跟哪儿啊，这怎么可能，你小子想象力太丰富了，去写小说吧。”
就在这个时候，贵族从前面的大部队脱离出来，得意地边笑边屁颠屁颠地跑向云门和大鲁，云门瞅着他那副贱贱的表情，不等他摆架子卖关子，横着眼，皱眉道。你它娘的也是一样，有屁放。
贵族撇了撇嘴，说：“云哥，一看你以前就是好好学生，没被老师训过的吧，我告诉你们啊，我读书的时候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怎么这么没觉悟，喊你家长来。”
大鲁听了，噗嗤一笑，拍了拍云门的肩膀，道：“原来是说你它娘滴学习不认真，得嘞，兄弟其他的方面呐，还能帮帮你，这写字儿的活，俺干不了，你哟，好自为之吧，别让鸽子那小白脸给看扁了，咱们也风骨一把。”
说完，便抖着一身膘肉进了网吧的门。
云门懒得去琢磨白鸽的话，他想着第二天的考试，心里直敲鼓，他转向贵族，问道：“你有觉悟，你背好了？”
贵族一脸不屑的回答道：“废话，老子可是考试小王子。”
云门啪的一掌拍在贵族后脑勺上，笑着说：“老子老子，你它娘的才多大，敢在老子面前称老子。”
第二天傍晚，当拿到考试分数的试卷时，云门感叹道当年贵族的老师真是有眼光有远见。
没及格的人就两个，倒数第一是贵族，第二才是云门。
如果是以前，云门肯定会指着贵族的鼻子彻底的耻笑他，但是这一次，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平时，白天云门和贵族总是会非常尽责的半工半读，基本上属于听一点课，剪两下，就要去招呼客人，直到晚上卢贝贝特训的时间，他们俩才能静下来认真剪狗。而现在，白鸽不再教他任何东西，甚至剪刀都不让他碰。
严格说来，白鸽其实是个称职的老师，云门知道自己剪的狗跟“毛坯”其实没啥两样，不过就算再丑，白鸽都会过来一声不吭地修饰好。
想到这里，云门只得叹了口气，继续和贵族一起眼巴巴地看着面前的文本。
气氛压抑至极。他甚至有一种想撕掉面前书本的冲动。想起以前高考过后也有撕书的风俗，真是可以理解。
一旁的卢贝贝技术突飞猛进，整个流程下来，都是模拟的真实赛——有时间限制。只见白鸽一掐计时器，卢贝贝马上放下剪刀，笑容满面的看向白鸽，问道：“白老师，怎么样？”
白鸽看了看，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进了黑板墙后的黑色小隔间。
留在教室里的三个人都不出声，竖着耳朵，随着木质楼板的嘎嘎声渐渐远去，三人松了一口气，教室里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下来。
云门觉得整个人生都明亮了。
卢贝贝得到了白鸽的肯定，乐得像朵花，抱着狗一个劲儿地亲。
阿敏正蜷在云门的腿上睡觉，云门看看它，又看看书，心情一下子又低落了下去。
卢贝贝瞅着两个男人愁眉苦脸的样子，也实在没办法，走上讲台，敲了敲黑板刷。咳咳了两声。
云门和贵族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她。
只见她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两幅图，一幅是京巴儿，一幅是小博美。狗的图都是侧面的，接着，她又把它们分成了上下两个部分。上下部分全部用不同颜色的粉笔画出了方向线条。
卢贝贝笑着说：“你们死记硬背是弄不明白的，也容易弄混咯，要把有相同特点的放在一起。”
她指了指两只“狗”，问道：“告诉我，它们的相同点。”
贵族高举着手，说：“我知道。”
卢贝贝点点头，“这位同学很不错嘛，来来来，说说。”
“都是狗。”
一根粉笔划过空中，留下一条笔直的轨迹，正中贵族脑门儿芯。打的贵族一个猝不及防，一声哎呦，接着紧捂着头半晌说不出话来。
云门眯起眼睛，盯着那两张狗图，缓缓道：“都是单层毛？”
卢贝贝依旧微笑，说“BINGO！这两种狗都是顺毛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