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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星期六,纪元勋作了最后一次心电图扫描,终于出院了。他换好自己的衣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医院。

“怎么,你要回家吗?”张怡贤跟在后面,笑眯眯地问。纪元勋不想理她,经过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后,他决定要和张怡贤说清楚。但是,怎么开口呢,纪元勋突然觉得有点为难,这是他第一次不知道怎样和一个女生谈分手,径直不理她?这招根本不管用;或者直接告诉她实情,可是,心里却不想这么做。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

沿着大街走到公车站的时候,一辆汽车突然从街沿边疾驰而过。

“小心。”纪元勋不知不觉就伸出手去,把靠近街沿边的张怡贤往里拉了拉。

“嘿嘿,纪元勋,你终于和我说话了。”张怡贤很厚脸皮地笑道。

咦?自己怎么会去拉她?不知不觉就……纪元勋突然回过神,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一在她面前就变得怪怪的?上次也是,这次也是,好像有种不自觉的意识,在一瞬间支配了内心。

“纪元勋,你要回家吗?”张怡贤看见纪元勋没有吭声,又贴了过来,脸上挂着那种死皮赖脸的笑容。

“我不想回去。”这倒是实话,纪元勋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那到我家去玩吧!”张怡贤突然拽着纪元勋就往前走。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到你家去了?纪元勋看着张怡贤的背影,感受着她那执着的热情,心里滑过一个念头,虽然很快就被他否决掉了,但那个想法却深深地埋进了他的内心。

“其实这样也不错。”那一瞬间,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呤。

不过,纪元勋还是被张怡贤拉到了家里。

外表看上去带着一种朴素色彩的随意宽松的两屋木质小楼,这就是张怡贤的家,木楼的一侧很随意轻巧地折了过来,三角形的屋顶带着略为古旧的天窗,在一侧倾斜的屋沿上,甚至饰有矮矮的烟囱。屋前的是一小片略显紧凑的花园,种着各种各样的园艺植物,通向大门的小路是用碎石拼成的,花园并不大,小路也并不长,围着小屋的围墙上爬满了各式各样的绿色藤蔓植物,就像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被子,院门是木头制成的低矮的活动门,门上没有加锁,手一推,就可以进去。一些野生的蔷薇爬在院门边的低矮的红色砖墙上,显得有些干枯萎缩,它们已经在夏天倾尽了自己最华丽的时刻,现在已经进入了浅浅的休眠期。

车库被隔在了小院外,建在后面的一块空地上,这样,整个小院更加显得小巧灵动了。

这是一片靠近郊外的倚山的住宅区,开发商似乎想以自然和清新为主,并没有在人工材料上下很大的功夫,大多数都取自于自然。或者,他们极力想模仿自然。

张宪笑眯眯地在楼下的客厅里抱住了女儿,张怡惠则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元勋,她穿着一件外面带着半截袖**外套的方格式底案的中长裙,在朴素中流露出一种恬静的美。

房屋的内部结构也是木质的,几张设计简单的长形软布沙发放在客厅的角落里,一盏黑色条形的艺术灯具弯成了一个绝妙的幅度,在低垂的灯体中,包裹着那似乎羞于见人的灯泡,一张用线条编织的田园风景画壁毯绝妙地装饰在客厅的墙面上,装饰着这个色彩淡雅的小客厅。在木质茶几的一边,镶于墙上的壁翕中,摆放着一台薄屏的电视机,电视机与壁毯遥相对应,构成了墙上的第二幅装饰。

纪元勋坐在软棉棉的沙发上,轻啜了一口张怡贤端上来的果汁,眼睛不由四下打量,不知怎么,整个屋子给他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像整个艺术家的住所,而不只是一个商人的别墅。

张宪和张怡惠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张怡贤则乘给纪元勋端果汁的时候坐到了纪元勋的身旁。

纪元勋的眼睛落到了沙发不远处,摆在一个细长的木质装饰品上面的一副照片上。照相上,一个温馨的四口之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坐一起微微地笑着,中间,夹着两个年幼的女儿,一个是张怡惠,另一个则是张怡贤,区分她们很容易,因为张怡惠从小的时候就像大眼睛的洋娃娃一样可爱,而张怡贤则像个古板的小老太婆,在镜头前嘟着一张小嘴,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挑剔着眼前的一切。

真是有趣的表情,纪元勋这样想着,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那是我们的全家福。”张宪见纪元勋对照片感兴趣,不禁微微一笑,不知怎么的,他的内心很矛盾,一方面,他想对纪元勋好,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纪元勋和他的女儿走得太近。

照片上的那个女人显得很孱弱和单薄,她的脸尖尖的,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带着一种温柔和蔼的笑容,让人第一眼就会喜欢上她。

纪元勋笑了笑,不知怎么,他很喜欢照片上的气氛,让人感到很幸福。等等,自己不是打算和张怡贤分手的吗?怎么现在居然悠然地在她的家里喝果汁。自己的脑袋是不是秀逗了?最近怎么总有一点不灵光的感觉。

正想着,纪元勋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一声呜呜的狗叫,紧接着,院门推开了,一个姿色已逝的中年女人,牵着一条巨型的斑点狗,绕进了院子。

“啊,王冠回来了。”张怡贤跳起来,跑到了屋外的平台上,狗儿呼嗤呼嗤地喘着气,使劲地绷着绳子,想往小主人的身上跳,但是,那个女人紧紧地接着绳子,不让狗儿前进一步。

“王冠?”纪元勋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

“王力宏和陈冠希,姐姐的偶像。”张怡惠看着纪元勋,她在内心里承认,纪元勋长得很帅。如果和纪元琪比起来的话……,咦,怎么突然想起了他?

“原来是这样。”纪元勋点着头,眼睛却在觑着张怡惠,说实话,眼前的女生是个百里挑一的大美女,要交女朋友,也应该是这种类型啊,为什么当初会突然想和那个张怡贤玩个什么爱情游戏,弄得自己现在神经兮兮,莫名其妙。对,和张怡贤分手后,干脆就挑张怡惠吧,纪元勋又在心里打定主意。

那个女人将狗拉到了后院,拴到了狗屋前的一根柱子上,斑点狗呜咽了几声,就静静地趴下了。

“对了,中午留下吃饭吗?”张宪一边问纪元勋,一边对那个女人招招手,那女人点了一下头,就顺着院门又出去了。

张怡贤跑了进来,“当然要留下来吃饭了。对吧。”她看着纪元勋,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

“啊?”纪元勋看了看张怡贤,脑袋又一闪神,居然又做出了让他后悔的行为,他答应了。

吃完了一顿便饭后,纪元勋终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张怡贤的家。张怡贤说要送纪元勋,也跟着走了出来。

顺着长长的伴山斜坡,两人并肩默默地向前走着。山上长满了绿色的古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凉凉的气息,山坡一旁的积石上,爬满了暗绿色的青苔,偶然几片叶子掉落在地上,被调皮的微风轻轻地推着向前走。

“张怡贤。”纪元勋终于打定主意,他决定要和张怡贤说个清楚,冥冥之中,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因为,这一个星期的相处,让他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是什么变了呢,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但是他很清楚,他不想发生这种改变,他想变回原来的纪元勋。

“纪元勋啊~”张怡贤轻轻地说道:“有的时候,我在想,我很感谢你。”

“感谢我什么?”纪元勋奇怪地看着张怡贤的侧面,他觉得,眼前的张怡贤好像变了一个人,与以前的那个花痴女完全不同了。

“感谢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感谢你带我这么多的快乐,感谢你所做的一切。”张怡贤抿嘴一笑,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喜欢好喜欢纪元勋啊,好喜欢好喜欢眼前的这个男生,真的好喜欢。

傻瓜,我是骗你的,我只是玩你的。你这个笨女生,真是个笨女生!!!

“以前,那些男生看见我和妹妹在一起的时候,就只黏着妹妹,都不会理我。我也知道,我没有妹妹漂亮,没有妹妹温柔,整天像个傻瓜一样,这样的女生,怎么会有男生爱呢?所以,有时候,我想,为什么要生下我呢?既然有了妹妹,为什么又要有我的存在呢,我只不过一个妹妹的陪衬品,一个粗糙的陪衬品。”

对啊,你只不过是一个丑女,而且,还是一个超极笨的女生,才会被我骗。

“可是,纪元勋你,却主动让我做你的女朋友,我真的很高兴!”

笑得那么开心干嘛,反正,你也会被我丢掉的,对,你很快就会被我甩掉的。

“纪元勋啊~,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见你,我好希望,从一出生就遇见你。”

这个奇怪的女生,脑子里又在想什么啊?一出生就遇见我,难道她想缠我一辈子?

“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在你的身边,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像妈妈那样照顾你的。”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可不想要一个和我同龄的“妈妈”,这个女生心里倒底在想什么啊?

纪元勋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张怡贤,张怡贤却对着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与以往是如些的不同,是如些的认真,那是从少女心中流露出来的最真挚的感情。从她的脸上,纪元勋读懂了她最真诚的内心,他沉默了,早已准备好的话语微微地哽在喉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

我们在爱着,我们却不懂得爱;

我们都希望对方能真实地待已,而当真诚摆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对待;

这个世界教会了我们太多的东西,如此复杂,以致于我们,遗忘了最初的单纯和认真;

只不过最简单的三个字,却变成了最难以表达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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