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多情只有春庭月
一路上回想着母子俩一言一语打着机锋，空桑蕙质兰心自然听得明白，不过是因为心疼儿子洛家主母才肯放过教训自己立威的机会，只是她并不知晓身边的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多少有些担心。忽然那只手悄然拉住自己，虽然透着寒气，但多少让心中沉静下来，这样可靠的男子实在让人安心。
穿过阔户巷子，一路上随着空桑而至不少不应时的花都开了去，无非是想沾染一些花神的灵气好早日位列地仙仙班。悠长的小巷本是几步路就能走完的，可随着一卷如画的景色，如盖的翻卷的屋檐，和身边温润的公子，这小巷子变得绵长无比，自己好似也轻飘飘的了。
无言的二人相伴而行，不用言语便好像知晓对方所思所想，空气里的花香甜得发腻，可到了两人身边竟然不自觉的散开，蝶舞蜂迎中走完了那静谧的小巷，炎炎灼日下便是龙山城最大的闹市，有叫卖的游走小贩，有铺盖地摊的生意人，还有如林的商铺与龙飞凤舞的招牌。
人潮如洪水猛兽般突然而至，空桑却觉得手被拉紧了些，身边的人对自己莫名一笑，关怀备至说了句，“拉好我，可别跟丢了。”
“咱们现在是去哪？”空桑有些好奇，往缭彩居所走根本不用经过这里。
他侧过脸庞，恰与阳光相逆，发丝随风而动，俊逸温和的脸上带着一丝神神秘秘，“秘密！”
绕过层层叠叠商铺拐过一个弯，周围乍然安静，前面也多了一个招牌写着“琳琅轩”三字。拉着她进了门，几个丫鬟看见他惊叫一声，“琳琅姑娘，琳琅姑娘，是洛公子来了。”
随着如莺歌一般的叫喊里屋走出一个曼妙的女子，翠袍云裳，纱衣广袖，对这二人端庄行礼，凤眸里几分冰冷。
“琳琅姑娘，我前些日子向您定制的东西可做好了？”洛黯笙冲她一笑，让名为琳琅的女子皱了皱眉，暗暗躲开那一抹明媚，点点头细声细语说：“费了些功夫算是好了，阿芙带公子去后面验货。”
小丫头欢快的向他招招手，一溜烟的钻到了后院，洛黯笙好似早习惯了这风风火火的样子，对空桑附耳说：“等我片刻，马上就来。”
离了正厅，另一个丫鬟恰好端茶而至，看见空桑面色不悦，恨恨说：“一介花神不知是求财还是求色，居然沦落到下界为一个男子抛头露面，也是可笑！也是花神便是花神，缭彩上真身边的红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也是能耐。”
带着愤懑与勾刺的话将空桑吓了一跳，万没想竟被一个小小丫鬟叫破了名号，还没等多言就听琳琅沉着声音说了句：“放肆！去后面收拾去！”
那丫鬟被琳琅说的压低了头极不情愿的拿着木盘离了去，走时还不忘狠狠瞪了眼空桑，满是毒怨，“别以为抢了我们小姐的人就了不起！请月老牵红线硬凑的姻缘才不是什么本事。”
见她撩起帘子离开，琳琅才叹口气，将茶地上前，喉中几分苦涩说：“管教不严还请上仙莫要见怪。”
空桑皱了皱眉，用灵气聚集在双目之上才发现原来这一屋子人都是禽鸟所化，而这位琳琅姑娘却是一只白孔雀，只是由于修为深厚才一时没法察觉。只是这样深厚的修为为何没有羽化登仙，反倒是留在下界做起了买卖？
琳琅好似看破她心思淡然一笑，“空桑仙子，有些事有些东西，并非只有昆仑十二天有，您不是也落入此地与我殊途同归吗？”
空桑福至心灵张口问道：“莫不是琳琅姑娘也是为了他？”
“是他。”琳琅转过身看着门外炽阳冷清，“洛黯笙。我守了他十生十世，这是他第十此轮回了。”
空桑心口砰然一颤，好似被谁闷了一棍，说不出的痛楚与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那岂不是，岂不是我误了姑娘的一段姻缘？实在是……对不住。”
“你是该对不住，但对不住的是洛公子。”琳琅回过脸，即便满是阳光却毫无温度。“我是守了他十生十世，可他却等了你十生十世。如今真是等到了，也算功德一件吧……”
“等我？”空桑气息窒住，说出的话都细弱蚊蝇，自己怕是都没听清。
琳琅点点头走了过来，“是啊，等你。你曾是沧溟最南端的一棵空桑树，他是等着你开花的人，而我却是住在树上的孔雀，****看着他。你在他眼里成了举世无双的绝景，而他在我眼里却成了独一无二的人物。只是他等了你十生十世终于在花神庙中让你怦然心动，成了正果。而我，却依旧是他最好挚友而已。这些都似冥冥之中的定数一般，谁也改不了。所以你无须自责，这便是命。”
“可你等了他十生十世……你还要在等吗？”空桑不知为何，看着琳琅或冷或淡的眸子里闪过的光华，心里几分异样。
“等？”琳琅低眉念了念这个字，恰有一缕炉中之烟飘来，萦绕而散，“不会再等了，也等不下去了，这份等待与期冀就如罂粟般太让人无法自拔了，明明最后知道要在毒中槁枯却还是想要放手一试，到头来伤了心也丢了魂。你可知每每看到他那张可触而不可及的笑脸时候，那份绝望多让人无助。我看了他十个轮回的笑，十个轮回的萧索，也伤了十个轮回的心，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我也是时候走了。还望仙子替我再守护他十个轮回，也不枉他一场等待。”
话幽幽而落，人渐渐随着一缕青烟飞上天际。
“请帮我转告他，我要去四处走走，看看别样的风景，便不告别了，至于我的两个丫鬟还请仙子不要为难他们，放他们回山林吧！那样东西也算是我为二人准备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逆光看着烈日当空，一只白孔雀破啼东飞，无华的毛羽在湛蓝的空中比神鸟还要宝相庄严，清啸之音回荡在九霄之上，引来无数百姓顶礼膜拜。
琳琅走了，空桑却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心里有没有放下。但她知道，自己与洛黯笙之间好似又要加上一层释然与期许的祝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