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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话 幽灵之海

丹尼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崔凡特又迎来一缕新的阳光,它劈开淡淡的薄雾,照在冰凉的海面上,平静的海洋看上去正睡得安稳,没有风浪,像是一张悬浮的油画。过了一会儿,那蔚蓝的天空便牵着太阳的手一块出现了,太阳没有云彩遮挡,一个劲儿的照耀着,许多潜藏在海底的峡谷连成幽静的旷野,上面似乎长满许多茂盛的、绿色的海草,甚至是一整片海底森林,当它们沉浸在光照所带来的欢乐中时,丹尼就知道全世界都随他苏醒过来了。

丹尼感觉自己是漂浮在海面上,要不是听到那名船长在帆船上发出的踱步声音,他已经忘了是怎么来到海洋上的。

“我一直觉得他在欺骗我们,因为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他一定是偷偷把船调头了,我在想,这艘船正是驶向地狱。”睡在丹尼边上的乔带着一种痛苦的表情说话,他将他那软弱无力的身子扑在看不见的船尾,仿佛由于一种剧烈的恐惧而惊恐万状:“糊涂的傻瓜,我真是个糊涂的傻瓜!我竟以为自己能够相信他的话,简直是滑稽,丹尼,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好极了,那么请你立刻转告他,让他把我们送到安全的地点,即使是原路返回也行!”

乔显然是在同自己做过的恶梦说话,他一会儿想躺着,一会儿想坐着,只有当他站着的时候,那船体便会朝左边摇摆,这更让他坚信船长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丹尼看出乔的心烦意乱,同时,他转过头去看到海洋的另一边有一座小岛,那岛上有一座山谷,里边升起一团青雾,在蓝色天空的边缘上形成了一朵白云,丹尼猜想他们就快到了,因为他几乎快要看出来,山谷里边会有一座大城市,可是他还没有认真看清小岛的全貌,帆船又遁入另一片宁静的海域。

那不是他们想要去的目的地吗?或许是船长故意改变了航道,将他们两人送入死后世界的另一个地方。

忽然,一种闪烁出荧光的海洋生物从船头前跃起,人们无法迅速捕捉它的全貌,它便像是送上一阵急促的问候,在引起一大波躁动的浪花后就消失不见了,船只由于浪水的冲撞变得摇晃不定,很明显,刚才出现的家伙是一头庞然大物。

丹尼逐渐担心起这片海域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不幸,他的面孔变得和乔一样痛苦不堪,也开始猜测船长不是一位好船长。

这个时候,成群结队的小鱼从碧绿的珊瑚丛中游过,这些发光的、通体透明的可爱小生物就像引导人们走向天堂的精灵,在坑坑洼洼的海底岩石中东躲西藏,它们每一个都有丹尼的手指那么长,每一个又都像是有自己独特的思维,当其中某一条鱼违抗领队的宗旨或者执意要向另一边游去时,其他服从命令的鱼群便会拼命咬出它的尾巴,直到把它拖入原来的群体。

丹尼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并不是觉得单独行动会有多么不好,而正当他的注意力全都被机灵古怪的海底小生物群吸引过去时,一只强壮有力的大手忽然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摁在甲板上。

“伙计,看着点方向,你要是再把脑袋往前伸出一点点,它们就会把你当成食物攻击你,当然,你的灵魂不会立刻死亡,却会因为被残忍的撕咬和分解而感到永远痛苦。”

丹尼正要感激这个人,可是他意识到同他说话的正巧是那名与海鱼同样诡异的船长,丹尼振作起精神,将头上的帽子拉下来遮住阳光,说:“谢谢你假装出来的热情,船长,追它们去吧,是的,你和你的船不正是和鱼儿往同一个方向前进吗?”

“那是安全的方向,动物的直觉不会撒谎。”

“你管那叫动物?我甚至看不清它们长得什么样子,对了,它们就和你一样是全身透明的、发光的,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可由于它们是在阴暗的海底,所以我还能看到它们在发光,而你呢,是暴露在阳光底下,所以不认识我们的人会以为我是个自言自语的大傻瓜!”

“那你就去吧!同他们做伴去吧!沉入海底,把你的灵魂永远留在那儿。”

紧接着,帆船上传来船长沉重的脚步,他正要从这位不知道如何报恩的客人眼前离开,他刚才的口气就像是一名被误解的老水手。

丹尼的血管中似乎有一种想要道歉的冲动,他不断把他的头往那看不见的甲板上撞,而不论他撞得多么用力与响亮,都不会有鲜血从脑壳中出现,至于乔,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以为丹尼被感染上痛不欲生的疾病。

又这样重复了好几次,丹尼才停下来,他知道船长没有骗他,死后世界里的灵魂不会立刻死亡,但同样能够感到疼痛。他终于站了起来,将被撞歪的帽子扶正,向那看不见的船首小心翼翼地挪了几步,他意识到船长还在那儿,依然守在他的岗位上。

“好吧,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那么我是来向你道歉的。”丹尼认真低下头,他简直像是在和天边的太阳说话:“求求你,只有你能安全将我们送到岛上。”

“离开牛奶小街的时候,你们看上去还是兴致盎然,可是现在,能告诉我你们害怕的原因吗?”虽然看不见船长的表情,但这个家伙一点都不像是要报复的样子,他对丹尼说到:“因为你们觉得这里十分陌生,你们始终觉得我不怀好意,说吧,是这样的,快点承认吧。”

丹尼不出声,默默点了点头,不管船长有没有看到。

“噢,诚实的少年,你的灵魂还不至于腐烂到像他那样。”船长显然是看到了,而让丹尼意想不到的是,船长竟然拿乔同他作比较:“放心,他现在睡着了,他的梦中全是金子,但是没有朋友,没有你。”

“你为什么要忽然告诉我这些?”丹尼百思不得其解。

“这里是幽灵之海,幽灵之海能够让长期生活在它怀抱中的我洞察到客人们在想些什么,梦到什么,你和他都是经历过磨难才来到死后世界的,一个是在同命运拼搏却一无所获,另一个呢,他是骗走同伴的信任,最终被逼得走投无路才来到崔凡特的,截然不同的你们又怎么可以走到一块呢?”

“不!他告诉我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船长,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丹尼变得更加害怕了。

“喏,是风将你们的故事汇入海洋,大海又全都告诉了我。”

“这听上去不可思议,敬爱的船长,我无法理解你的赠言,因为你刚才的一席话忽然让我变得无法相信这里的任何人,我在生前世界里也有过这样的遭遇,除了过世的母亲和闯祸的哥哥,我也得不到其他人的信任。”

“喔,既然这样,那么你是否还愿意倾听我的故事呢?”

“你的故事?”丹尼抬起帽子,仿佛看见阳光下面有一张隐形的笑脸。

“是的,我也是和你们一样,在斗篷先生的指引下才来到了死后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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