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年,我给爸妈买了房。是海口市里的一套公寓楼,这是他们二老第一次住楼房。”他一边嚼着糖果一边说,好像只是买了一件衣服似的。
一定有很多人和我一样,此刻心里只想知道他是怎么赚钱的。我也问过他,在大家都“一穷二白”的二十多岁里,他是从哪里赚来这些白花花的银子。
“教我怎么赚钱吧,”我说,“越详细越好。”
“赚钱不难,方法太多了。”乔治说,“卖血也来钱,卖身也来钱,卖力气也来钱,卖脑子也来钱,赚钱就是等价交换,用你有的资源来换钱。方法都是一样,但就看你的心够不够狠。你肯把自己逼到多狠,你就能赚多少钱。”
都说男性成熟得比同龄的女性晚。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同龄人,有着像乔治一样的觉悟。乔治说,只要有了自己的目标,任何男性都会从一个只顾玩乐的男孩,变成一个勇往直前的男人。
而乔治,目的明确,一切只为两个字,赚钱。他在国内读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打工,发传单、当家教、电话接线,只要有钱赚,他什么零工都接。但是做了几个月之后,他觉得打工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
他给我算了笔账。
“做家教的话,每个小时进账六十元,已经算是很可观的收入了,但是算上路上的价格,每周最多做十小时,这样一个月也不过就是两千四百元。”
“可你当时还是一个学生,靠打零工每个月赚两千多也算多了。”我说。
“这怎么够?我的目标怎么会只有十几万的年薪?我要大量地积累资金。”乔治说。
白手起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是他做到了。大二那一年,他和朋友一起开了一间公司,主打3D打印机产品。“3D打印机这么贵,几万一台,你怎么买得起?”我问。“不是几万,”他纠正我,“在那年,是三十万。”
“我买不起,但我找到了买得起的合伙人。他出钱,我出力。”
他说。“有这么好的事?我也想找这样的金主给我投钱。”我说。他说:“做生意无非是等价交换,别人出钱,我就出力,或者出脑子,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求回报的投资。”
没有钱的乔治,拥有的只是他的时间和体力。
在酷暑里,他为了拉客户跑遍了好几个城市。来项目的时候,他就去学校贴海报招几个大学生,闷在狭小不通风的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熬几周,只为了及时交货。
“还好当时还有台小空调,虽然是给机器降温用的,但起码人不会中暑。”他说。
“上大学的时候还什么都不懂,以为自己很牛,但是接触社会之后,才发现自己屁都不是。”乔治起身去餐桌上拿了他的烟,坐回我身边,低头点上烟。
“我没爹可拼,想要干点事情出来,就只能拼命了。”他吐了一口烟。
“不过那段时间里,我倒也没有把自己当作是学生,我觉得我就是一台机器,每天睁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开工赚钱,闭眼前想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今天出了多少货,挣了多少钱。
“你不是问我第一桶金是怎么赚来的吗?就是这么赚来的。我那一年下来瘦了三十斤,学校里挂了五门课,差点被劝退,但是银行户头上却多了好几个零。”
“那你说后来欠债一百万,又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合伙人拆台咯,一赚钱就说要分成,我不同意,想把规模再做大一点。两个人吵到翻脸,他就卷了钱和机器一起走了,剩下没有完成的货单和大量的原料款,还有七七八八的债务,最后全部都落在我身上。”他又抽了口烟。
“这不合理、不合法吧?”我说。
“那又如何?我告也告了,可是这混蛋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找不到人,法院不愿意受理。我开始一周还在法院静坐抗议,后来也想通了,有这个时间不如马上去赚钱,东山再起比摔倒不起总要来得光彩些。”
乔治用了三年的时间,做过外贸、做过代理,跑过批发、跑过运输,后来总算是把债还得差不多了,末了,还给自己赚了笔小钱,报了个欧洲的硕士课程来读读。
“我觉得我最厉害的事,就是赚钱的同时还能把大学给读毕业了。”他说,“当时就有人说我一定是富二代了,不然怎么能一节课都不上还能过呢?”
“我就是出来开开眼界的,顺便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商机。”来欧洲还不满一年的外贸公司老总乔治如是说。“那你的人生目标是赚多少钱?”我问。“你错了,赚钱不是目标,而是手段。”他说。“那你的目标是什么?”我问。“你有没有听说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故事?”他突然开口问我。“你是为了女人?!”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陷入了沉默,我急切地想知道其中的故事,牙齿咬得榴莲糖咯嘣直响。
05
我曾经问过乔治一个问题。我说:“有人说你是‘百人斩’,但我不知道‘百人斩’是什么意思。”他说:“你真不知道?装的吧。”我只能坦白自己只是好奇他泡妞的数量是否真的已经到了三位数。他说:“我没有数过,但是十二星座是集齐的。”
我说:“不会连十二生肖也集齐了吧?”
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这年龄跨度可有点大。”
乔治说他追女生从来都不会超过一周,七天之内,无论是公主还是灰姑娘,都一定到手。我不相信,他说随你信不信,唯一一个例外,对方在第八天的时候告诉他,她已经有女朋友了。
“原来是个拉拉。”我说。“你不知道,她看上去真的很辣。”他辩解道。“那又如何?哪有女人能让你真正动心?”在我的印象里,乔治是个连女友的名字都记不住的人。乔治却一下子变得黯然。
他之前告诉过我“冲冠一怒为红颜”,此刻我便想到,如今的他,背后一定藏着一个女人的故事。“你真的是因为一个女人而开始创业经商的吗?”我问。我相信他是个玩咖,也相信他有令人难以抵挡的女人缘,可是不相信他会将一个女人看得这么重。
那个让“百人斩”乔治跌落马下的姑娘,是一位千金小姐。这位千金,不是那种成天只知道买包包买鞋子的千金,也不是喝茶嫌烫嘴、吃牛排嫌肉生的千金,而是货真价实的家庭有背景,从上幼儿园开始就有专车接送、进进出出身边都有保镖的那种。
不过,这些都是小时候的事,乔治在大学里遇到她的时候,千金特别低调。即便有钱有势有爹,也从不显山露水,穿着朴素的运动装,扎着马尾辫,任谁都不会猜到她的爸爸就是常常在晨报、晚报的头条上出现的那位重要人物。
乔治也没有猜到。那个时候他也还在看脸的年纪,约会的都是舞蹈系或者是外语系的美女。相比之下,千金看上去就像是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
如果没有那次因为乔治突击复习四级而破天荒进行的深夜自习,如果没有那次的校园停电,如果千金那天晚上不是坐在乔治的前面,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尖叫的话,乔治可能整整大学四年都不会注意到她。到现在,乔治都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上天的安排。
我说:“不,你应当感谢那天晚上用违章电器烧掉线路的人。”
那天,乔治扮演了一个完美的守护骑士。他从书包里拿出一只迷你手电筒,镇定地安慰千金。在黑暗里,他们聊了很久,发现两个人有很多共同的话题,一样喜欢运动,一样喜欢旅行。
那天晚上,当灯重新照亮教室的时候,乔治和千金刚好四目相对。乔治说他好像看到了小学班长,他的初恋,正坐在他的对面,有点害羞地对着他微笑。
这早已不是乔治的第一次恋爱,但他却觉得像是回到了初恋。他们像其他学生情侣一样,乔治拖着千金的手逛校园,看电影,去夜市吃小吃。乔治不知道千金的背景,他只觉得她瘦瘦小小、文文弱弱,需要他一直去保护。
乔治在和千金交往之前,身边还有一个亲密女友和若干个暧昧对象,虽然他没有承认过她们当中任何一个的正牌女友身份,但身边的人其实都懂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但是自从千金出现,任凭什么系花校花,乔治也不再多看一眼。
没想到,有一天乔治和千金卿卿我我地互相依偎着的时候,一个长腿女孩突然冲上来甩给千金一个耳光。乔治抬头一看,是原本走得很近、对他颇有好感的舞蹈系系花。
“她有什么好的,我到底有什么比不上她的?”长腿女孩怒不可遏地问。
乔治咬着牙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他默默地转身扶起了千金,只留长腿女孩在身后哭泣。后来听说长腿女孩原本要代表学校参加舞蹈比赛的,却不知什么原因临时被取消了资格。
“是你干的吗?”我问乔治,他不置可否。
乔治当时觉得特别对不起千金,更让他尴尬的是,他不知道应当如何解释他和长腿女孩的关系。但千金捂着红肿的脸,只对他说了一句:“以后这样的问题,要自己处理好啊。”从此不再过问一句。
乔治当时就觉得,这个女孩绝对不简单。以至于到后来他知道千金真实背景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惊讶了。
这段恋爱的转折在大一时候的暑假。他告诉我,那年夏天多台风,海南的渔民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本来要留在千金身边的乔治被父母叫回了老家,帮家里的渔船出海。乔治几乎每天都在海上颠簸,但一上岸,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和千金联系。就连向来不敏感的妈妈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你是不是恋爱了?”妈妈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乔治。乔治停下了不停在手机上打字的手指。
“我们家里条件不好,你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不要让她跟了你吃苦。”妈妈说,虽然她对千金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没问,但第一句话就是为了她说的。
“知道了。”乔治只答了三个字,妈妈的话让他热泪盈眶。
渔船有时会在海上过夜。在寂静无声的海面上,小渔船随着海浪来回晃动着,乔治躺在窄窄的甲板上仰望星空,心里就一直思念着千里之外的女友。
“天上的星星连在一起,好像就会出现她的脸似的。”他向我描述当时心情的时候,被我狠狠嘲笑了一番。
那个时候的乔治,就是一个沉浸在自己恋爱世界里的小男孩。没有精明,没有野心,没有狠劲,有的只是一片痴情。他数着日子等待暑假过去,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数月不见的千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