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墨白祭出巨浪,算定尹墨海已无还手之力,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浪被蒸腾到一滴不剩,连冻住的怒火红莲也破茧而出。
不经意间,攻守之势已互易。
他有些猝不及防,红莲已近在眼前,花瓣怒张,仿佛一头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旁观的宋任书也不禁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已拦在了火莲与尹墨白之间。
他手中银光一闪,火莲也应声而碎。豆大的火焰碎片漫天飘下,竟像凭空落了一场樱花雨。
宋任书也暗自松了口气:好险,再慢半步,尹墨白怕是就要被它给吞没了。自己这边折了一员大将,再想吞下尹家就难了。
宋任书微微张开了半闭的眼,目光直指尹横,手也鼓了两下掌:“老人家,好深的心机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尹墨海突然爆发,并非是有意隐藏实力。而是尹横将三昧真火之力注入了他体内。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当然不会是中毒之人。
尹横也大喇喇一笑:“我非有意为之,不过将计就计罢了。”
“若非如此,又怎能知道谁有野心,谁没野心呢?”他的目光便轻描淡写地落在了尹墨白身上。尹墨白却如担重负,甚至有些抬不起头。
“你早就怀疑我了?”尹墨白自付鸳鸯壶精妙无双,完全没想到他爹会看穿他的所作所为。
尹横却有些落寞:“唉,人老了哪还能洞若观火。能逃过一劫,还得多亏那边两位。”
他扬手一揭,只见那只头蟹的蟹壳背面赫然写着一个字:酒!
大家的注意力才从场中转到了场边不起眼的一间小屋。两个穿蓝色制服的人闻声走了出来。
其中一人扔掉遮沿帽,露出一头紫色的头发:“好了,轮到我们草根英雄登场了。”
还能有谁,自然是尹天仇与木有天了。
两人知道尹家全城通缉,自然不会明目张胆地回来。好在尹家的物流供给一直是尹天仇经手的,所以他们才化身货运员工混进尹家,刚才还差点被老陈拆穿。又因为担心尹墨白鸳鸯壶的毒计,尹天仇才用暗火在蟹壳内留了一个酒字。
尹墨白见到两人,不禁长叹一声:“千算万算,没想到到最后你这种废物会来搅局。”
尹天仇白了他一眼,懒得答话,只是默默走到了尹天赐面前。
“菱悦之仇,定当报还。”
尹天赐冷笑一声:“就凭你?”
话音未落,尹天仇已目光一凛,一股透着阴冷的怪异紫火就向着尹天赐压去,尹天赐略一耸肩,周身也耀出滔天火光,映出一个龙头,紫火与龙火互相对峙,哪边也不得近前。
木有天也轻轻一点,魔方状的木块就化成了傀儡,走到了高个面前。
“上次在洗浴馆你揍我揍得可爽?”
“爽得很。”高个啐了一口,挑衅地看着他:“有本事,你打回来。”
木有天也狠厉地一笑:“如你所愿。”
他五指一张,傀儡已扑了过去,右手一屈,一记毫无花哨的直拳轰出,高个也不闪不避,以拳对拳,肉与木头的碰撞,居然隐然有金石之音。
宋任书默默看着这两阵的对战,又望了望眼前的尹横:“小辈都出手了,老人家还忍得住?”
尹横这才从椅子上站起来,扭着脖子,转着胳膊,活动着全身筋骨:“老夫有好几年没跟人动手了,这下正好。”
宋任书也微微一笑:“那好,儒家四子宋任书就来讨教前辈的高招。”
他右手一横,眼前便银光乍现,刚刚破掉红莲的武器,竟是一把通体银质的判官笔。判官笔足有一寸半长,笔尖锋芒毕露,竟是一把不容忽视的凶器。
他凭空划了一笔,真当得起铁画银钩。那是一笔悬针竖,这记笔画在空中若隐若现,居然实体化成了一根长枪。随着宋任书笔尖指向,枪尖也向着尹横直点而去。
尹横却面无表情,仿若古井无波。
眼见枪尖已到眉心,尹横这才双臂大张,朗声叫道:“烈焰狂刀。”
他身后陡然绽放出万道金色火焰,就像是一座火山猛然喷发。火山中喷出一道最长的火蛇,被风一吹,赫然凝固成了一把金丝大环刀。
刀刃迎着枪尖,铿然一声,只觉枪身都是一震,长枪的锋芒已被克住,被弹回到三丈开外。
那把金丝大环刀落在了尹横手里,弹回的枪也神奇地和判官笔合二为一,判官笔竟幻化成了长枪。
尹横擎着刀,宋任书立着枪,刀与枪的对决,也是力与巧的较量。
一合过后,宋任书也不免赞叹道:“居然能把火焰凝结成实体武器,老人家功力果然精湛。”
尹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少TM谦虚,你的笔画不也是实体武器。”
“这样更好,我就不需要留手了。”宋任书笑道。
尹横胡子倒竖:“少废话,说得老夫还要你让似的。”
宋任书枪尖一抖,又像一条长蛇般攻了过来,尹横捋了下胡子,手中的火刀已停在了长枪所指处。宋任书双手又是一抖,枪尖又下压了几分,枪式一变,又罩住了尹横膝盖的薄弱处。
枪长六尺有余,所以也占了距离的便宜,对手全身都笼罩在攻击范围之中。而刀不过两尺多,防守下盘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尹横只能压低重心。
宋任书又是一记长蛇出动,尹横严阵以待。对方却枪尖一抬,原本袭向下盘的攻势突然直取胸前。尹横早就全神贯注,枪未至刀已至,压制住了宋任书这一记变招。
却见对手手腕一扭,枪头剧烈旋转起来,有如毒龙钻心,刀刃被巨大的离心力弹开,尹横猝不及防,危急时刻强行扭开身子,但长衫已被划破一道长口子。
宋任书又顺势一挑,尹横身形不稳,被挑翻在空中,单手撑地才稳住身形,胸前已留下了一条血线。
“这就叫一寸长一寸强。”宋任书得意地说道。
“好小子,倒有几分本事。”
尹横吃了暗亏,倒也并不在意。脚尖略略提起,下一秒已如鹰隼掠地,瞬间突入到宋任书近前。
宋任书没想到他受伤后还有如此骇人的速度,反应过来时,尹横已在两尺之内。枪长六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太长的攻击范围此时已成累赘。
尹横的金丝大环刀舞得虎虎生风,砍、削、剁、挡,变幻莫测,宋任书无法调回六尺之外的枪头,只能以枪当棍,用枪身格挡。
尹横当头一斩,宋任书双手持枪,用枪身将将挡住。尹横又微微用力,刀已经脱手,像风车般围着枪身旋绕起来、
刀刃绕过阻滞的枪身,变身“旋风刀”,径直向宋任书头上斩去,宋任书迅速偏头,这才躲过这夺命一击,但肩头却被斩中,殷红的血沁湿衣衫。
宋任书折了一阵,这才瞬间急退,拉开了与尹横的距离。
“这叫一寸短一寸险!”尹横右手一震,刀已回到腕中。
“老人家好功夫。”尹横虽然扳回一城,但宋任书脸色却依旧漾着阴冷的笑,仿佛刚刚受伤的不是他,而是对手似的。
“不过也到此为止了。”他单手持枪,横在右侧,手腕一翻,枪头一立,又发出摄人心魂的寒光。
“大言不惭!”尹横豁然一笑,也手腕一转,刀锋侧立,耀出千万点火光。
宋任书身形微微上提,脚尖刚一离地,已经如离弦之箭直射过来。尹横也一蹬地,如猛虎下山蹿了出去。
枪作棍势,千军横扫;烈焰狂刀也高举过头顶,一招力劈华山。
枪与刀再次碰撞,刀却突然碎裂成片,尹横赫然变色,胸前已被枪身扫到,跌飞十几丈,连庭中的石椅都撞了个粉碎。
两人本来势均力敌,但这一下尹横却一触即溃。其余众人也大惊失色,纷纷放弃对手,护在了尹横身边。
尹横挣扎在爬了起来,“哇”地吐出一口血:“除了酒,还有毒。”
他刚刚突然失力,这才骤然溃败。这当然不是实力不济,而是对方使了手段。
宋任书却一阵狞笑:“废话,对付您这种老狐狸,我当然不会只用一种招数。
你们能在蟹上留字,却不知我已在蟹上下毒。”
原来,尹墨白与尹天赐的筷子上均涂有毒药,之前争抢头蟹之时,毒药已渗入了蟹中。两人事前已服有解药,自然不受影响,尹横却不查,此时已着了毒药的道。
“这药可是缚龙散,就是龙也得给缚住,中毒后一个时辰内功力尽失。本来是慢性毒药,老人家若不动怒,毒怕是还不会这么快发作。”
宋任书一直按捺不说,既让木有天、尹天仇主动现身,又让尹横暴怒出手,毒已顺着血脉游走全身,此时已不可逆转。当真是好深的心机。
“卑鄙。”尹横啐了一口,向着同一立场的众人说道:“老夫已中毒,你们也不可硬取,为今之计只有先退入石室再做打算。”
“退入石室?”宋任书冷哼一声:“你以为你们想退就能退的。”
话音未落,瘦子、高个和尹天赐已经向石室移动,想要阻断他们的去路。
目前,截断后路之势还未成,尹横当机立断大叫道:“老三,还等什么?”
一直沉默的尹墨峰也如梦初醒,虽然他一直静观其变,但毕竟还是尹家子孙。于是他双手齐张,唱念道:“移花接木。”
不同于尹墨白的水、尹墨海的火,他却是个修木格的高手。顷刻之间,院子里凭空生出了数十株桃花,那桃花又成五行八卦阵势,竟像可以移动一般,封住了宋任书们的攻击线路。
尹横、尹墨海、尹天仇也心领神会,趁机催动心火,将所有桃树一气点燃了。刹那间姹紫嫣红,竟像是开出了千万朵火焰桃花。
五行八卦阵本就迷人,火花却更加繁复,转瞬之间,宋任书们连对手的影子都快看不见了。
“快封住石门。”他下令道。
尹横等人也脚步如飞,向着石室奔去,敌方追击接近,生生切断了众人的退路。没想到尹横等人却身形一扭,放弃石室,奔着议事堂而去。
“糟糕,上当了!”宋任书心道。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尹横已带着其余四人全身而退入议事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