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老头开口便如此尖酸,莫寻欢只是冷冷道:“那你说这酒袋是谁的?”
“这乾坤无相袋出自佛门大家济癫大师,是他老人家当年随身携带之物。他当年虽身在佛门却行事不羁,有‘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等遗训为世人传诵,并且他本人修为高深,喜欢救助他人,有一颗菩萨心。”黑袍老人说着瞥了几眼在莫寻欢两人身上,鄙夷他们的无知。
“而乾坤无相袋本身虽是济癫祖师盛酒之物,却内含乾坤,有七七四十九处空间,每处空间皆设有聚灵法阵。凡酒放入七日便可成为佳酿,十七日酒内便含有浓厚的灵气,普通人饮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修行人饮之有增加修为的功效。”黑袍老人缓缓说出手中袋子的奇效,眼神更是放在上面不愿离开,仿若一眼看不见袋子便会消失似的。
莫寻欢面无表情的看着黑袍老人,道:“那又如何?”
花轻笑则微笑不语。
黑袍老人好不容易把视线从袋子转移到莫寻欢身上,阴沉道:“那又如何?老夫看上了!”
莫寻欢说:“看上又能如何?”
黑袍老人怪笑一声,说:“看你俩这打扮也不像哪家大门派的弟子,应该是上山看热闹的。连御剑都不会还学别人参加品剑大会,这乾坤无相袋应该也是在哪捡的吧。”说着用手擦去袋子上的泥渍,面露可惜。然后忽然厉声道:“看在你们献宝的份上,识相点赶快离去,否则休怪老夫无情!”
莫寻欢说:“放下酒袋。”
黑袍老人愤然道一句“找死”!袖子一挥,一团黑气便从袖口钻出。然后黑气极速冲向莫寻欢和花轻笑两人!
黑气袭来,莫寻欢花轻笑皆是冷笑一声,也不动作。黑气在距两人一尺处猛然停住,再不能前进丝毫!
黑袍老人脸色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心里直暗恨自己的莽撞。这次他得宝心切,又因着急赶路,以为只是两个小鱼小虾,却没想到随随便便就能挡下自己赖以成名的暗影魔气,这一手露的让他羞恼难堪。
黑袍老人沉喝一声,想催使魔气突破莫寻欢花轻笑两人的防御。他头顶已有汗水流下,却见那俩小子表情很是轻松。
黑袍老人无奈,纵身一掌对着莫寻欢拍去!
莫寻欢身影诡异一动,并没有和黑袍老人直接对掌,之后却突然出现在黑袍老人的背后!
他闪躲,出现,取剑,挥出,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留下一串串的影子。黑袍老人还未察及,便被剑身打倒在地上。
黑袍老人吐了口血,两人为怕浮萍仙庄的人发现,只是平常过招,但莫寻欢反应迅速,出手敏捷,相比下黑袍老人还是差了一截。
黑袍老人看见乾坤无相袋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到了莫寻欢的手里,想起身却有些乏力,还好那小子并没有继续攻来。他从身上拿出一粒药服下,桀桀怪笑,身影逐渐消失。
莫寻欢冷然看着黑袍老人,见他逃走也不去追。
“两小子,老夫暂且留你们一命,下次等老夫修为突破看不折磨死尔等!”
声音消去,莫寻欢忽然吐了一口血。他抹了下嘴,也不理会花轻笑,直接坐在地上,拿起酒袋对嘴便饮起来。
刚才他为了让黑袍老人躲不开自己的剑,在黑袍老人的手掌即将落在自己身上时才动身。那时虽然黑袍老人的手掌没落在自己身上,但被掌风触及到。他强忍着疼痛才打倒了黑袍老人,自己也已受伤。
花轻笑静静地看着莫寻欢,见他饮酒停下,再饮酒再停下,好一会他才开口:“刚才你还是莽撞了些。”
莫寻欢道:“只不过想快点结束。”他抬头看看西方的天空,“天快黑了。”
花轻笑问:“刚才为什么没有用剑刃砍下?”
莫寻欢说:“不喜欢见血。”
花轻笑眉头微皱,说:“可是有很多人都想见你的血。”
莫寻欢洒然道:“不是想就能做到,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但不想的更容易做到些,”他接着说了句。
花轻笑此时并没有笑,他暗自说了句“不想做的就不做真的容易些吗?”他轻轻摇了摇头,开口道:“要知道那人可是江湖十大魔头第五的黑木涯,这次你放他离去不知又得多少人受害。”
莫寻欢漠然道:“我做我的事,别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花轻笑神情恍然,眼前浮现出十年前浮萍仙庄里那个拿着刀不断战斗不断胜利的少年,那时他在暗处看着那个洒着热血与青春的少年有种看见阳光的感觉。
此时看着莫寻欢他也有种看见阳光的感觉,不同的是那时是朝阳,现在是落日。
“再说,我不也是十大魔头第二的魔刀客,”莫寻欢说道,神情说不出的落寞与痛苦。
花轻笑柔声道:“你不一样。”
莫寻欢哈哈几声,笑着笑着竟然哭了。“以前不一样,现在一样了,都是魔头,都是魔头而已!”
花轻笑不知说什么好,便陪莫寻欢坐了下来。他一弯腰,周围的小草便拼命往他将要坐的地方挤去。他拿起莫寻欢的酒袋往嘴里倒了些酒,然后再吐出些细碎晶体。
花轻笑说:“真羡慕你们这些可以喝酒的人,一醉解千愁是多么的快意!”
莫寻欢摇摇头,并没说什么,一醉解千愁的前提是醉。
花轻笑拿着酒袋对莫寻欢说:“一开始我就察觉到这酒袋的不凡,没想到竟是济癫大师曾经随身携带的物品。”
莫寻欢说:“我也不知道这酒袋的来历,这是我一次偶然的打赌赢来的。”
花轻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莫寻欢说:“可方便一聊?”
莫寻欢看向远方的天空,咧了下嘴,道:“那应该是五年前的事了。有次我在南湖湖畔散步,看见一和尚赤身裸体坐在南湖湖面,闭着眼盘着腿也不动弹,不知是怎么了。可那时狂风大作,暴雨如瀑,一蛟龙竟从几百米深的湖底内跃出,张嘴便朝着那和尚吞去。最后被我一把剑竖着扔进它嘴里,蛟龙不能闭口,和尚就在蛟龙嘴里醒了来。”
“知道是怎么一会事吗?”莫寻欢却不等花轻笑回答,又咧了下嘴,接着道:“原来那蛟龙在南湖一带兴风作浪,经常破坏百姓房屋,是公认的一害。后来和尚游历到南湖,见蛟龙尚未开智,只凭感觉行事,便渡了一渡蛟龙,帮它开启一丝灵智。后来蛟龙不舍和尚离去,和尚与蛟龙也有了些感情,最后和尚决定在南湖停留三年。之后和尚便睡在蛟龙腹内,每日与蛟龙在湖底玩乐。那次风雨很大,蛟龙玩心兴起,在湖内游着游着就跑到了湖面,一不小心把和尚吐了出来。它怕和尚醒来怪罪,又急忙想吞下和尚,就在这时被我给打断了。”
花轻笑感到很有趣,笑出声来,一时间身旁聚集了很多鸟类。花轻笑既不逗那些鸟类,也不赶它们,就这么静静的,准备继续听莫寻话说话。
莫寻欢喝了口酒,这些年很少有人能认真听他说话,而他也很少和别人说话,所以每次他能畅谈的对象必是他的好友。
莫寻欢吐了口气,似乎那记忆很久远,他接着道:“那时和尚以为我要伤他的朋友,二话不说还和我打了一架。那一架打了两天两夜,由于我俩都没下狠手,根本分不出胜负,一开始还认真动招式,慢慢竟然聊起天来,但两人都没有停手。也许都不愿承认自己打累了,最后他喊停我俩才一起停手。之后我们喝了三天三夜的酒,赏了三天三夜的湖,又打了三天三夜的架,他还向我讲了三天三夜的佛。我们打赌看谁喝的酒多,喝光周围二十里酒家里的酒后,又喝他酒袋里的酒,最后他认输了,我赢下这个酒袋。后来我才发现他认输是因为心疼自己的酒,酒袋进我手时还有四十处空间填满了酒,当初可是四十九处皆是美酒。”
莫寻欢说完就立马闭口,仿若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花轻笑眯着眼问道:“当初要是你输了会怎么样呢?”
莫寻欢道:“跟他回寺听佛五年。”
花轻笑大笑:“那应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莫寻欢说:“有意思的事情太多,那是最没意思的一件。”
花轻笑道:“听佛五年,也许今日再见我就得喊你一句‘禅师’了。”
莫寻欢不理花轻笑的调侃,淡淡说道:“你怎知还会相见?”
花轻笑神秘一笑,慢慢说:“有缘自会相见。”
莫寻欢道:“缘是什么?”
花轻笑道:“缘就是缘,它不是什么。”
莫寻欢点头,说:“我喜欢这个字。”
花轻笑点头,说:“我也是。”
花轻笑继而问道:“那和尚应该是自在吧?”
莫寻欢摇头说:“不知,我与他饮酒玩乐数天,之间都没有问对方名讳。”
花轻笑轻声言:“夕有济癫今自在,佛门妙人也不少啊。”
莫寻欢说:“正因为妙人不少,所以才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莫寻欢接着说:“要是你想认识,下次和他相见我可向他提起。”
花轻笑摇摇头,说:“不用,有缘会相见的。”
他有句话并没说出口——我和和尚本就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