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三爷排行并不是第三,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老三的排行出自麻三的一句口头禅“天老大,地老二,老子第三。”从一开始的老三慢慢的变成了后来的三哥,再到现在的三爷。他也并不姓麻,只因为脸上有几点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上户口时随便就给按了这个姓。麻三可算得上是东莞地下世界里的一个传奇,他不卖“粉”(指******)不开“兜”(指妓院),不打“水”(指保护费),不欺弱小,不压百姓。对兄弟一个义字,对对手一个狠字。在东莞的地下世界里,传统意义上的东城,莞城,南城,到后来的虎长区(虎门,长安一带),塘常区(塘夏,常平一带),万龙区(万江,石龙一带),除麻三所在的东城没有换过飘把子,其他几个地方有如车轮一般,替换了一波又一波。在东莞的地下世界里,麻三是当之无愧的老前辈,连其他几个地方的老大见到他,也得尊称一声:三叔。江湖传言他赚了很多钱,一个人出资修了七所儿童福利院,(他从不说是孤儿院,他说儿童福利院有家的感觉),里面的基础设施好过东莞所有的实验小学。可是没一个人猜得出他的钱从何处而来。十年前他才归拢一帮手下的弟兄开了一个货运公司,后来才开始慢慢的垄断了东莞的物流业。还有人说他有很深的背景,可从来就没有一个人真正知道他的背景是什么。甚至有人还说麻三不会老,有些七八十岁的老人,言之凿凿的说他们小时候见到麻三时,他就是现在这样。
麻三此时正斜靠在东莞郊区自家别墅花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傍边放着一张古色古香的茶几,一个红泥小炉里面碳火正旺,精致小巧的紫砂壶里汤水已经要沸了。说是花园,却并没有花,也没有树,只有竹子,有毛竹,桂竹,罗汉竹,湘妃竹,方竹,箭竹、、、、很多很多的竹子,各色各样的竹子。因为麻三爱竹,爱竹之直空,刚正不阿,坚持自我,爱竹之无念,不求闻达于莽林,不慕繁华于山岭,,爱竹之坚韧,任你风霜雨雪,无论峰峦沟壑,依然故我,待数年却成瀚海。如果你不仔细找,你肯定发现不了,还有三五个人隐在不远处,那是麻三的下人兼保镖。麻三抬了抬手,一个同样身着中式对襟短衫,挽道髻,脚穿圆口布鞋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提起炉上紫砂壶,放在茶几之上,然后静立一旁。
“景云,你心里有事?”麻三没有等这个年轻人回答继续说道:“气沉则步重,气舒则步轻,我从你的脚步声可以听出来,你心里憋着一口气,”
景云忙是低头,双手下垂应道:“是,三爷。”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浑身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但他仍然倔强的昂着头。麻三看着景云这样子,眉头微微一皱,竟然想起了早上遇到的那个毛辉来,论资质景云绝不亚于毛辉,可是论心境,两人相距何止十万八千里啊,不由得意兴索然,懒懒的问道:“景云,你跟随于我,有多长时间了?”
“回三爷,云儿跟随三爷已有七年九个月又三天了。”
“哦?这个你倒是记得蛮准确的嘛,云儿,修身需养性,身静则心平,心平则意和,人的身体要发乎性之自然,行乎事之当然,合乎心之同然,究乎理之所以然;一开一合,顺其自然;一刚一柔,绝无勉然;一动一静,恰合天然;全练皆然,一虚一实,久而久之,破之而不开,撞之而不散,上欲动而下自随之,下欲动而上自领之,上下动而中部应之,中部动而上下和之,内外相连,前后相需,以一贯之。这些是我教给你的太极拳理,你再好好的感受一下其中意境,而后你再给我泡一壶茶吧。”麻三说到这,就不再理他,还是那幅懒懒的样子。
“是,三爷。”
欧阳凌恒也是东莞地下世界的一个传奇,他来东莞之前的事,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传说他在二十二年前,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拎着一把刀,强势的介入了东莞的地下世界。后来的发展那是一帆风顺,手下也聚集了一大帮弟兄,跟他做对的,要不就是给抓起来了,要不就是跑路了,再不就是失踪,离奇死亡的也不在少数。十八年前皇都城开业,欧阳凌天也开始慢慢淡出了地下世界。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欧阳凌恒都依托皇都城发展而发展。直到七年前,他突然出手宣布收购东莞最大的高尔夫俱乐部,后来更名为皇都城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在皇都城国际高尔夫俱乐部开业剪彩的当天,欧阳凌恒金盆洗手,彻底与地下世界脱离关系,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接着高调介入房地产业,他所投资兴建的皇都城*帝菀居现在已开发到了第四期,基本上成了东莞的名片。五年前,皇都国际贸易公司成立。那年欧阳炜彤远去美国,攻读工商管理硕士。在短短二十二年,欧阳凌恒从孤身一人发展成为了现在这样的宠然大物,特别是七年前接连三笔大的商业操作,更是如有神助,几乎可以当成MBA的教材。
皇都城集团总部大厦楼顶,一个露天泳池占据了一大半的面积,泳池边上放着一排沙滩椅,欧阳凌恒刚游了两圈,现正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姚丽娜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捶着腿,而泳池尽头,两套室内高尔夫模拟练习场里,欧阳炜彤正在挥舞着球杆,击出一个又一个的球,嘴巴嘟起老高。还不时的回头望向躺在椅上的欧阳凌恒和姚丽娜,眼睛里露出似要择人而噬的光茫,大慨欧阳炜彤恨透了这个整天缠着自己老爸的“狐狸精”吧。也许,欧阳凌恒享受够了那片刻的温柔,也许是看到了女儿那张嘟起的小嘴,欧阳凌恒摆了摆手,示意姚丽娜退下,姚丽娜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种千般柔情万种恨的眼神,狠狠的剐了下欧阳凌恒,一步三扭的离开了。
当姚丽娜的背影肖失之后,欧阳凌恒起身朝欧阳炜彤走去,这时欧阳炜彤的小嘴也不嘟了,手上击球的动作也停止,脸上的表情仿佛变脸般,换成了那种胸藏万机的深不可测,这种表情她在外人面前从没有表现出来过,因为在欧阳凌恒面前她不需要再装什么。
“炜彤,你对那个叫毛辉的究竟知道多少?他真的能帮我们对付三麻子吗?”欧阳凌恒伸手拿过一条毛巾,递给欧阳炜彤,仿佛是讨好一般,脸上也没有了在人前的那股淡然从容,表现出来的就象是一个孜孜不倦的小学生。
“爸,你不必担心什么,我做的决定还没有错过,不是吗?这个毛辉两年前我就派人打听过,一个地地道的农民,没文凭,没技术,没特长,没背景,就算事后给卖掉,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最主要的是,我看中了他个人的凝聚力,这一点从他身边的几位兄弟可以看得出来。”欧阳炜彤接过欧阳凌恒递过来的毛巾,随便的擦拭了下脸说道:“麻三这人太过精明了,这次围猎麻三的开头一炮,不能让他起一点的疑心,最好就是是启用新人。而新人的启用却要面临至少三个问题:一,新人是不是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二,新人对集团是否绝对的忠心;三,新人起码看上去要跟皇都城没有一点关联。这三点除却忠心还有待考察之外,其他两点毛辉能勉强符合要求。还有就是毛辉有一个叫么鸡的兄弟,他跟麻三手下八将,火将下一届最有力的人选——杨景云有杀子之仇,夺妻之恨。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在造势,想要集团上市的风已经放出去了,皇都城地产项目资金链枯竭的风也放出去了。”欧阳炜彤说到这,把手上的毛巾狠狠的丢到地上,那样子就象是在匹狼,豺狼。
见到女儿的这种表情动作,欧阳凌恒不由得机凌凌的打一个寒颤,他知道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大霉。他相信女儿的能力,可隐隐又觉得好象是遗露了什么,可究竟遗露了什么,他却不知道,于是他对女儿说:“炜彤,如果我们扶持毛辉上位,而他又有一个兄弟跟杨景云有大仇,这样会不会引起麻三的警惕呢?”
“爸,你能不能动下脑子想一下再问呢?”欧阳炜彤用锐利得有些可怕的眼神瞪了欧阳凌恒一眼说:“正因为么鸡跟杨景云有大仇,我们扶持毛辉才不会引起麻三的疑心。这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懂吗?唉,、、你给我安排一下,我明天要见毛辉。还有,吩咐下去,叫道上的兄弟这两个月给我收敛一点,最后,请你跟姚丽娜保持点距离,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不简单,我不想你栽在女人的身上。”
“是,我这就去安排。”欧阳凌恒点头应是,转身离去。身后又响起欧阳炜彤的声音:“爸,你的心乱了,末战你已先输三分,一个静字写起来容易,可你要是能守住,、、、、还真难。”自己这个女儿越来越可怕了,现在跟她单独相处哪怕能少一分钟也是一分钟,欧阳凌恒是头都没回,逃也似的走了。
麻三的别墅里,杨景云在做一整套,泡茶步骤,烫杯,温壶,入茶,洗茶,冲泡,拂茶,分杯等,看他动作娴熟,手法老到,想来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练习。麻三还是躺在那张躺椅上,眼睛半闭半睁,一动也不动,视杨景云捧在面前的茶杯如无物。一分钟,两分钟,一刻钟,两刻钟,麻三没有动,杨景云也不敢动,仿佛时间定格此处一般。“景云,把茶给我吧,你有心事?”麻三最后还是发话了,第二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接过杨景云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而且说:“你泡茶时,溅出来了几滴水,你捧茶给我刚好30分钟,你的眼睛动了十七次,你的手抖动了八次,从十三分钟开始,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如果没心事,你不止如此。”
“是,三爷。”杨景云加答道。
麻三吩咐道:“景云,把你的心事说给我听,”
“三爷,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说,对不起。”杨景云不想说,那就不会说。倔起来象牛。
“景云,淡泊以明志,宁静以致远,欲求则不刚,欲获则不强,唯有守住心中一片静土,才可以做到道法自然。毛辉来了,么鸡肯定也会来,”麻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就变了,再不复刚才那份慵懒模样,仿佛就象是一把剑,出了鞘的剑,双眼精茫闪现,如有实质的盯着杨景云道:“你怕了,未战而先怯。”
“我不怕。”杨景云倔强的抬起头,同样盯着麻三说:“我不怕。”
“你怕失去秦文,这也是怕,”麻三不依不绕的说道。
“我不怕,我不怕,我不怕、、、、、、”杨景云的声音由大变小,到最后是吼出来的。
“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也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再泡一壶茶,把茶泡好了,你才可以离去。”说完麻三闭上了眼睛,又恢复了刚才的那份慵懒,就象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嘴里还在喋喋:“欧阳凌恒,你究竟在玩什么?有我在,这个天变不了的。”只是没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