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微一拉缰绳,第一反应就是快快逃开,可此时两人都是在队伍末列,就算想逃也无路可去。
亦兮见着她害怕的模样,面上笑容更盛,说道:“你这么怕我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咱们现在落在最后,可是在同患难呢。”
毓微看了她一眼,神情紧张地说道:“什么共患难,和你在一起准没好事,还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亦兮眨了眨眼睛,表情倒是有些惊讶,笑道:“没想到妹妹你这么会猜人心思,那你说我现在的坏主意究竟是准备对付你,还是对付别人呢?”
毓微有些气恼地,连声道:“我跑最后一名你还要对付我干嘛,你就不能好好比赛吗?”
亦兮收敛了笑容,冷冷道:“最后一名?我可不信,依我看,妹妹你的想法肯定和我一样,就不必在我面前装了,可笑得很。”
毓微皱了皱眉,心下更是不悦,干脆不再理她。
亦兮见她不答,仍旧不依不饶地说着:“不想承认也没关系,但我早已看穿你的一切,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是谁在帮你,但就算如此,想获得武试头名,也是休想!”
“你说什么?”
毓微刚想细问,恰巧督考武官宣布比赛开始,前边众人一时间策马狂奔,漫天的烟沙飞快地从四面涌来,飞快将她包围。
她急忙拍马赶上,座下绝尘似乎对身在末位很不满意,马蹄飞快,跟着大部队疾驰而去。
众人所在的马场极其辽阔,路边草坪用各色小旗设好路障,隐隐画出赛道模样,赛场外两边分别设有些高高看台,比赛才刚开始,便有些看客翩然而至,看衣着模样多是些达官贵人。
幽然所在的特席设在赛场中央,从高处俯瞰而下,赛场动态瞬时尽收眼底,极尽地利之便。他的目光原本一直牢牢落在场中毓微身上,忽然望见城中方向有一朵黑云飘来,不由得也有点意外。
不多时,一身紫衣的靑夙款款登上看台,身后若干宫廷禁卫分立两侧,动静颇大。
幽然撇了撇嘴,暗讽道:“真是稀奇啊,哪阵风把我们的靑夙大人给吹来了?”
靑夙也不看他,自顾自落座,冷冷道:“本殿下负责本次万妖会一切安全要务,想去哪里,不必由你操心。”
幽然不乐意地哼了声,说道:“原来如此,那想必大人你今天一定忙得很,否则早间又哪有空将我的人赶出宫外,害得她们差点迟到下午的武试。”
靑夙一挑眉,却是满脸的不以为然,淡淡道:“是吗?我可不记得做过这种事。”
幽然见他耍赖,也没什么办法,重重地一拂袖,目光移向别处。
看台上一片安静,赛场上马蹄声疾。靑夙望着下边队伍中最后的那人,难得地主动问起话来:“我很好奇,你干嘛非要将这普通姑娘拖累进来,这万妖会什么规矩,莫非你还真不知道?”
“规矩?”幽然笑了声,目光中隐隐有挑衅之意,“规矩不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吗?”
靑夙目光森然,严肃说道:“你是皇子,就算打破规矩,也没人敢对你怎样,但她只是个普通人,你有想过她会受到什么责难?”
幽然哼了声,信誓旦旦说道:“只要有我在,她便不会有任何危险!”
靑夙默默摇了摇头,没再说话,面对这样贪玩任性的弟弟,他也懒得再费口舌。
场中第一圈赛程很快完毕,前期预热结束,队伍最初的阵型早已改变,各个集团成员反复轮换,众人你争我夺无比频繁。碎玉凭借快马绝影堪堪挤进第一阵列之中,而毓微还是牢牢地坐稳末位,没有被任何人抢去。
队列局势一变再变,渐渐又开始趋于稳定,唯一令人感到的意外的是,赛前颇被看好的亦兮竟然也一直被甩在末列,稍稍领先毓微一个身位,像是故意陪伴她一起。
场外看客只觉得奇怪,倒是毓微此刻却是十足的郁闷,就算她再笨,此刻也大概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原本开局不久,座下绝尘就开始发力,跑到队伍前头根本轻而易举,但偏偏亦兮和她那匹大黑马一直死死地挡在前方,没法超过、没法退让、也完全躲避不及,绝尘每每靠近,都打着响鼻退了下来,像是受了其他干扰。
亦兮计划得逞,还时不时回头得意一笑,如若不出所料,整场比赛她都能将毓微死死地压在最后一名,而自己,只要在最后时刻加速冲刺,就算拿不到头名,争取个中上位置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转眼间,第二圈赛程完毕,全员马匹开始发力,比赛进入最后冲刺环节。眼见毓微完全挣脱不开,场外的幽然已经开始有些坐不住了,按道理来说,他的绝尘绝不会只有这点速度才是。
“是血蝇。”看着他着急模样,一旁靑夙忽然脱口而出。
“什么?”幽然听了,却有些莫名。
靑夙冷笑道:“难道你连自家的马怕什么都不知道?”
“这……”幽然一愣,这才恍然大悟,愤愤道:“这不算犯规吗?竟然在比赛里用这种手段?”
靑夙耸了耸肩,淡淡道:“雕虫小技而已,怪就怪在你那位小姑娘太招人眼目了。”
幽然愤怒地一起身,再也没办法在座位上静候,大步走到看台护栏边,从袖中取出一支竹哨,放在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声。
清亮的哨音一出,很快就被淹没在现场的欢呼声中,仿佛从未响起。幽然收回竹哨,满意地回到座位,神情比起刚才已经放心许多。
场中比赛已经进行至最后关头,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的毓微,忽然感觉到座下绝尘似乎有些不太对劲,鼻息声愈重,马蹄声愈疾,像是在卯尽全力准备最后的冲刺。
几乎是在同一刻,亦兮和她那匹大黑马开始匪夷所思地飞快加速,队伍正中心,宛如有一股黑色旋风摧枯拉朽般冲上前去,所过之处,其他马匹纷纷仓皇逃开,而少有避之不及者两两相撞,立时人仰马翻,尖叫声与惊呼声一片。
场中异变突起,所有人都完全意料不及,失控的马匹接二连三地倒向边界,小小的混乱如瘟疫般迅速蔓延整支队伍,而其中只有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义无反顾地往最后终点冲去。
“上!”
靑夙一声令下,带着几位手下风一般地掠向赛场,他的任务当然不是要抓住什么罪魁祸首,他只不过要保证所有人员安全罢了。
不停有落马者被救出场外,也不停有失控的马匹被强行带离现场,这些无缘终点的选手被当作退赛处理,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他人争夺最终的比赛名次。
很快,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已经甩出大部队很远,毓微身在其中望着周遭情景,不禁心有余悸,只觉得眼前这位亦兮姑娘为了争夺头名当真是不择手段,完全不顾他人死后。
亦兮如此一马当先,心中畅快无比,可回头一看后边竟然还有个跟屁虫,瞬间又有些不乐意——这马术头名当然是她囊中之物,但这第二名她可不愿给毓微获得,于是仓促间右手一挥,送了点好东西出去。
毓微注意到她的奇怪动作,下一刻就听到耳边嗡嗡声不停,似有一群细小的苍蝇笼罩在身边,让人无比厌烦。
她用力挥手驱赶,哪知这些小东西根本毫不惧人,一只只很快依附在马背上,开始骚扰她的坐骑。
绝尘被这些古怪之物在身上一阵撕咬,果然立刻烦躁不安起来,毓微听他痛苦的嘶鸣,当下不再犹豫,五指翩然一展,便见淡淡彩色花粉从空中落下,为马儿宁神止痛,也将那恼人之物全部驱赶开来。
一时间,耳畔重新恢复安静,绝尘也从躁动中恢复过来,本场比赛的终点近在眼前,而这一次毓微终于升出些好胜之心,要让前面那家伙付出点代价。
她轻轻抚了抚绝尘那白色柔软的鬃毛,学着幽然的语气,对他说道:“马兄弟,接下来就靠你的了!”
绝尘一听,立刻回应似地高亢一声,而后全身上下爆发出无穷斗志,身形忽闪,如一道白色闪电往前方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