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笼罩大地,紫色的雨水倒倾而下,灰雾蒸腾,没有灯光,没有繁星,只有雨滴缠绵不绝,春蚕吐丝一样的沙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具尸体仰面躺在废墟下,雨水渐渐瞒过尸体的头顶,突然尸体动了,先是右手食指微微曲了一下,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没死啊。”徐业茫然地打量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雨水打在脸上没有冰凉感,反而微微灼热,试着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刚一动,腹部立即不甘地鸣叫起来,叽里咕噜,饥饿感猛然袭来。
费劲力气坐了起来,徐业才发现自己****精光,鞋没了,下身只套了一条短裤,雨水打湿了全身,温热黏糊,徐业甩甩头,有点茫然,也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了。
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漆黑,稍微能看清一点东西,徐业从泥水里爬了起来,观察了一下,恍然发觉自己就在桥洞外面。
“看起来那帮家伙把自己抛到了这里。”徐业猜想应该如此,接着心生警惕,向桥洞望去,发觉没有火光,漆黑沉寂。
“莫非那些混蛋离开了?”
徐业竖耳聆听了半分钟,没有一点动静,于是拖着乏力的身体走入桥洞。
废汽油桶歪在一边,洞内一片安静,连个老鼠都没有,徐业放下心来,刚一坐下,饥饿和疲惫感交错袭上来,眼皮沉重地好像挂上了铅坨,连思绪都懒得动下就沉沉睡了过去。
徐业没有发觉,肌肤上的紫色的雨水像油一样包裹着,蠕动着,缓慢流淌,渐渐渗入皮肤中。
然后,徐业做了奇怪的梦,自己化作一颗蚕蛹,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黑色的潮水不停冲击着自己,洗刷着自己,沉沉浮浮,最终在无声无息中结成一颗种子,好像有生机勃发的力量充斥了自己,要孕育出奇怪的事物出来。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一直不停。
过了很久,徐业醒了过来。
外面雨停了,在朦胧的雾气中可以看到远处的废墟,天空依然被紫雾笼罩,看不到大日星辰。
这雨还不知道下了多久,地面的泥土被染成了紫色,残存下来得植物也染成了紫色,不过并没有枯萎,看起来反而有点欣欣向荣的感觉。
徐业坐起来,揉揉微微有点发胀的脑袋,透过洞口眺望远处,有点惊讶,有点怅然,有点劫后余生的悻然,他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稍微呆愣了几分钟,站起来,准备离开,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也许外面救援已经赶到,还是出去看看为好。
他一下子愣了,神情惊恐,刚一低头,就看到自己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颜色不对,不是正常的浅黄色亚洲人皮肤,也不是黑色,而是紫色。
“怎么会这样,???????。”
徐业没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手指用力擦拭了两下手臂,没有效果,接着又在胸膛,大腿磨蹭,紫色没有一点褪去,确定不是染上去的,只好放弃了努力。
“怎么会这样?这还能出去见人吗?”徐业有点颓然,这一定是那奇怪的雨水,当时自己就感觉怪怪的,灼热油腻,不过没有在意,想不到现在尽然导致这样的后果,出去以后别人会不会把自己当成怪人?
仔细观察,发现皮肤上的紫色光泽内敛,有流水一样的韵感,好像是有生命一样在缓缓流淌,又感受自身,发觉除了饥饿无力导致的头重脚轻外,并没有不适。
“也不知道以后会对自己身体有什么影响?”
胡思乱想了一阵,徐业轻轻嘘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能留下小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还考虑这么多干嘛。
徐业不是寡断的人,考虑这些只会陡增烦扰,不如不想,现在重心是出去寻找救援,当然,最重要的是先找一身衣服裹上,现在自己还穿着一条裤头呢。
不过也奇怪,徐业敏感清晰,能感觉到温度很低,但是并不觉得冷,除了饥肠辘辘外,一切感觉都好。
打量了一翻,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徐业咬咬牙,走了出去。
天空被紫雾笼罩,大地到处是残垣断壁,了无生息,寂静无声,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徐业一人,走着走着,徐业觉得心口好像被大石压着,透不过气来。
突然,一声狗叫惊醒了徐业,寻着声音望去,一只紫色的大狗正站立在不远处的凸起的一块泥石上,硕大健壮的体型,无尾,扁宽的额头,高昂着头颅,黑色的眼睛瞪着,显得威风凛凛。
是一头罗威纳,除了皮毛的颜色不对,这种凶猛的护卫犬,领地意识极强,是伤人最多的犬种。狗是忠臣的动物,但是也只限于主人,看到它,徐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尤其是那双透着凶残的眼睛,仿佛要噬人一般。
徐业不敢动,他看过一期动物世界,讲述的是狗是被人由狼驯化而来,逐渐失去了野性,科学家做了一个实验,把狗野化放养,发现这些野狗又会慢慢恢复野性,捕杀猎物,转变成跟狼一样的猛兽。比如澳洲的野狗,也是万年前土著饲养的家犬,现在已经完全野化,成了澳洲野生动物的噩梦,甚至有食人的传闻
猛兽食人原因就是它一旦发现你逃跑,潜意识里就把你当做了猎物,所以千万不能转头就跑。凭人的双腿,再怎么跑也是跑不过四条腿的猛兽的,而且猛兽耐力极佳,人跑得精疲力竭被追上,连反抗的力气都没,只能坐以待毙了。
徐业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七十千克,工作闲暇也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还算健壮,而这罗威纳至少上百斤,虽然徐业体重占优势,但人没有尖牙利齿,皮肤柔软,缺乏致命武器,空手的人还真不一定是狗的对手,除非那种搏斗高手,能掐住大狗的要害。
徐业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浑身乏力,所以被这样的一条大狗盯着,恐惧之意激发,后颈上的汗毛倒竖,紧张地不得了,好在他意识还算清醒,没有轻举妄动,装作若无其事,与这头罗威纳对视着。
一人一狗,相距百十米,谁也没有动,画风及其诡异。
五分钟之后,罗威纳好像失去了耐心,或许觉得眼前的不适合作为猎物,不甘地吠了一声,转头跳下凸石,窜着跑进了雾霾里。
徐业还是不敢动,看着罗威纳慢慢消失在旷野里,又等了几分钟,紧绑的身体放松下来,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
望着一个人影都没有的旷野,徐业有点茫然无措,该去哪里?哪里又能有救援?这样漫无目的地找,能找到吗?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危险。
现在重点是找点吃的,都不明白睡了几天,反正感觉胃里空虚地厉害,阵阵酸水涌到喉头,嘴里苦涩无比,再不找点吃的,真要躺倒爬不起来了。
放眼张望,雨后的旷野泥泞潮湿,徐业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认准一个方向蹒跚而去。
路过一处废墟,虽然被雨水冲刷,建筑的废渣还清晰可见,徐业不死心地在上面转悠着,希望能找到点吃的,哪怕是一块饼干,一只烂苹果也行。搜索了半天,渣土缝里,泥渣下面,连一粒面包屑都没发现,徐业很是无奈,心情堪比霜打得茄子。
徐业不甘地离开,走了没多久,上了公路,丢弃的汽车乱七八糟停在路上,车窗已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有的连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主人就离开了,看不到一个人影,寂静得可怕,场面近似《我是传奇》这部僵尸电影的情景,那部电影主人公至少有一只狼犬陪伴,而他孤身一人,衣不遮体,要凄惨得多。
这么多汽车,没准哪一辆后备箱里就放着主人遗弃的食物,徐业在在路边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路过一辆汽车,砸烂前后玻璃窗,希望能发现点对他有帮助的东西。
皇天不负苦心人,记不起是第几辆车了,徐业在一辆黑色本田SUV的后座上找到了一个大塑料袋,里面存放着几袋肉松面包,还有芝麻薄饼,几根火腿,最关键的是还有一打青岛全麦啤酒。主人弃车而逃的时候应该忘了拿了,徐业喜出望外,自然占为己有。
饱饱地吃了一顿,喝了两罐啤酒,徐业仰躺在本田车的后座上,闭眼,沉思,想着何去何从,他不惯于自暴自弃,人生的经历已经有太多的挫折,即使这次更轰烈,沮丧,绝望来得突然也短暂,人还是要往前,要活着,不单是本能,也是一直在社会上摸爬打滚锻炼出的意志。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也不是事,不知道外界一点信息,就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体力消耗了,要是再找不到食物,那就悲催了,或许应该先解决自己的生存困境,多找点食物,水,存贮起来再说,徐业这样想。
还有很多跟他一样的幸存者,或许他们已经得到了政府的援救,都转移了,或许已经团结起来,在某处自力更生了,只是自己没有遇到,毕竟自己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又睡了多久,离灾难那天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只不过想归想,总是没什么头绪,徐业呆呆地看着车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