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不仅仅为了过去,你还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序言
这里是整个华夏土地最偏远的地区了,这也是整个华夏土地文化最繁荣的地方。它经受住了自然风雪冻寒的考验,又抵住了北方游牧民族的进攻。或许这个国家会一直如此繁荣下去,但文化的繁荣也相应带来了层层弊端,贵族们喜好观赏歌舞喜剧,掌权者腐败无能,将军软弱无能,但三者都有个共通之处,那便是对内欺压人民,使得其内民不聊生。这个国家也就这样,慢慢地衰落了下去。
--《燕史》
燕伦急匆匆地走出屋舍,也不顾仆人的点头哈腰,他大步迈出门去,门外已有一个轿子等着他了。燕伦停了一停,他上了轿子。“哦,这真是太糟糕了。”他这么想,同时吩咐起轿。仆人们便抬起了轿子,向着城东前去。
妃雪阁。
燕伦下了轿子,他随意地向四周扔出几枚铜币,那群仆人便都躬下身去捡。他没有停步,径直向妃雪阁闯了过去。
“大人,这……”门口的一个佣人似乎想拦着他。燕伦扯住那佣人的袖子,将他拉在一边,推门走了进去。
妃雪阁内正有一场演出。
“这里……”燕伦抬头看了看四周。里面很大,尽管比不过他的府宅,但这里连地板都是用水晶制成的,顶层是深蓝的玻璃,倒映着地面的重重人影,上面镶着七十二个夜明珠,配着地上三十六盏水晶明灯,将整个阁内映得亮如白昼。最中间的一块是一方宝塔式的圆台,同样由水晶制成。在上面有一个青年男子端坐弹琴,琴声悠扬而又激进,那琴声似乎具有着超凡的魔力,让每个人不由得血液沸腾起来。从中间向四周散开,便是一圈浅浅的波痕。再往外,便是观众席与特殊的隔间了。不必说隔间了,即便坐在观众席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一方富豪或是地方权贵。
“噌!”琴声陡然降了几个节拍,变得缓慢起来,清脆的弹拨声也被低沉的婉转取代,就仿佛炙热的火焰突然熄灭一样,沸腾的血液被无尽的严寒冷却,在座的观众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紧紧盯着中央的男子。
燕伦的突然闯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风波,事实上,人们对于乐曲的关注远远大于他,但下一刻,一切都反了过来。
“给我停!”燕伦大喊,他的声音瞬间盖过了琴音,不但如此,还在这原本幽静的阁中回响起来,扰乱了所有人的思绪。
“当!”一声清脆的响声,却是琴声断了琴弦,琴声也戛然而止。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燕伦。每个人眼神中原本都带着不满,但他们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时,都硬生生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脸上也无一不是掐媚讨好的神色。
【燕伦,燕国最大的将军,其势力,连燕王都畏他三分。】
燕伦点了点头,似乎对这种目光很是受用。他看着场中央的青年男子,开口道:“你是高渐离吧?我认得你。”
那个琴师起身,微微抱拳行礼。“承蒙大人关照,在下正是高渐离,不知大人来访,所为何事?”
“废话少说。”燕伦语气透着不耐,“你不够分量,叫你们阁主出来说话。”
“阁主她,”高渐离面露难色,他语速缓慢:“恐怕不能见大人了。”
“什么?”燕伦咆哮,“让她出来就是出来,若是不出来……”他招了招手,阁外就是一队士兵冲了进来,一个个提着长戟,指向高渐离,似要随时刺穿面前找个人的样子。
“大人,”即便是危难当头,高渐离仍是面不改色,他又一次开始,尝试劝阻:“这里是妃雪阁。若是大人在这里闹起来,恐怕……”
见对方抬出了妃雪阁来,燕伦也不由皱了皱眉。这里虽然看似只是一个小小的娱乐场所,但在这乱世中,没有点庞大的势力,怎么能开的如此华贵?况且他今日来访,是有求于人,若是闹翻了,对谁都不好。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彼此十分冷淡,冷的就连空气似乎也要凝固一样。
“小高,带这位大人来见我。”一个悦耳的女声从楼上传来,声音温暖,暖化了两人之间冰冷的气氛。
“是。”高渐离语气恭敬。他收起台上的琴,向燕伦做了个手势,便自顾自的向楼上走去。
燕伦又皱了眉头,这个高渐离对他一点也不尊重,还多次与他对着来,他不由得动了杀心。只是这里是妃雪阁,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怒意,跟着他一起向楼上走去。
穿过了层层隔间,前方的高渐离停步,示意就是这里。燕伦也不言语,他瞪了高渐离一眼,便推开隔间的门走了进去。
楼下,又是一个歌舞开始了。
燕伦看着这小小的隔间,或者说,是隔间里的那个人。妃雪阁已经有十七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可能十七年前就在这里。现在的她也可能应该有三十多岁,只是看上去,却宛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女子一样,很是美丽。看着她,燕伦不禁动了些别样的心思,只是她很快就收了起来。
看着燕伦脸上的不自然,女子不由地笑出了声。她连忙遮住笑颜,为面前人斟了杯酒。她两手奉上,递给了男子。
燕伦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说也奇怪,这酒很是清凉,让他原本焦躁愤怒的情绪全部消失殆尽,换成了浓浓的安心。
“不知大人来访,是何事?”女子开口询问。
燕伦不答,他甩出了一个信函,那信函便直直地到了女子面前的桌上。女子打开来看,她面不改色,直到读完了信函后,才微微开口:“这并没有什么。”女子说:“我带你去找一个人,他可以帮你。”
女子起身,拿去了桌上的酒器,她离开了隔间,燕伦紧随其后。看着女子向深处走去,他也跟了过去。
这里很暗,连灯也微微发黄。他看着女子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隔间处,推门进去了,他便也跟了进去。
里面很黑,不仅如此,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臭味。燕伦皱眉,显然对这里很是嫌弃,而女子却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屋里面只有一张床,床上似乎躺着一个男子,那臭味就是从男子身上发出来的,而床下堆满了酒器。
“什么事?”男子挣扎着似乎想坐起来,他头也不回地问道。
“您还是别动了。”女子开口,她看着燕伦,用眼神示意他说。
他说了,一五一十,事情的成因,以及现在的状况。他看着床上的男子,似乎一点也不相信他能完成一样。
沉默,一如既往的沉默。房间里只能听见众人微微的呼吸声,气氛很是压抑。良久,男子开口了。
“殇儿,我欠你多少酒钱了?”
女子轻轻笑了笑,她说道:“您开心就好。若是非要算起来的话,四两黄金而已。”
“四两吗?”男子声音很轻,他看向了燕伦。“五两黄金,我帮你摆平这个事。先付一半。”
燕伦点点头,五两黄金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很爽快的拿出了三两黄金,扔向了床上的男子。
男子动作很快,他接到金子的一刻,整个人也已经站在床下了。男子走向女子,步伐摇摇晃晃,似乎随时要跌倒一样,他伸出手,将黄金递给女子,又接过女子递来的酒器,然后摇摆着走了出去。
房间里空留下了两人。
“他是谁?”
“一个酒鬼。”
燕国境外。
男子摇摇晃晃,他慢悠悠地走着,手里的酒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停在了一条小溪旁,用手撩起溪水洗了把脸。微风吹过,似乎使得他清醒了许多。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此。他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手掌,喃喃自语。
“忘带剑了啊?”他这么说着,反应似乎很是迟缓。过了一会,他又抬头看了看天,呢喃着:“剑是什么?有用吗?”他自顾自地绕过小溪,向前方走去。“唯有酒,才是世间美味啊!”
男子继续向前走,直到一片房屋的出现。这些房屋无不是破败不堪,显然是废弃好久了。他走到这片房屋的中心,四下环视了几眼。他开口道:“我来了。”
男子的声音不大,却听得很清楚。不一会便是一群人出现,将他团团围住。
“你找谁?”为首的人开口,那个人把玩着一把小刀,小刀在他手上转着圈,却划不到他。
男子挺直了身子,他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很是严肃的样子。“我替将军燕伦来此,接他的孩子回家。”
为首的人点了点头,他问道:“一万两黄金在哪里?”他打量着男子,那个人很是瘦弱,他身上不像是能藏一万两的样子。
“我把它藏在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们得先把孩子带出来,确定他没事,钱才能给你们。”男子开口,他笑着。
为首的人应了一声,他挥了挥手,招呼手下带人上来。
孩子气色很差,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但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外伤。
男子走近孩子,他蹲了下去,看着那孩子的眼睛。
“你叫什么?”男子问道。
孩子不答语。
“将军,燕伦的孩子?”男子试探性的问道。
孩子的眼中瞬间绽放出光明,他看着男子,一副激动的模样。
“看来是了。”男子揉了揉孩子的头,替他整了整衣衫。“放心,我会带你回去的。”
男子站起了身,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更有礼貌一点。“是他,没错。”他开口。“现在我要带他回去了,谢谢你的照看,劫匪先生。”他拉着孩子,转身缓缓地向外面走去。
“东西呢?”劫匪满是焦急的样子。“钱呢?我是问钱在哪?”
“钱啊。”男子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说:“钱在燕国皇宫的金库里,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他娘的你耍我!”劫匪气急败坏地样子,他招手,示意手下冲上去。
男子似乎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他轻轻地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截衣袖,那是用布做的,却在空中硬挺了起来。
“闭眼。”孩子听到了男子的声音,他乖乖地闭上了眼。
风声,踏步声,利器划入躯体的声音,惨叫声,还有水滴流淌的声音,听得很是清晰。声音逐渐地变淡,直至最后归为了无有。他感觉到一抹温热溅在他的脸上,随后被一只冰冷的手擦掉了。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那怀抱满是安全感。他感觉抱他的人在慢慢移动,直到那股腥味他闻不见。
他被放了下来。
“可以睁眼了。”
他听到这个声音,他睁开了眼,却突兀地抽泣了起来。
“不要哭。”
男子蹲下去替他擦掉眼角的泪痕,他看着西方的一轮红日。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