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没有与我讲更多的心理学知识,还是《论语》。“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他说,孔子一直都致力于了解自己的人生,也可以理解成是了解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命。而想知他人就先要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然后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给予他人。
“爱一个人也要想心中所想给予他人吗?”我已经不与他对立,但总忍不住微微挣扎。这问题有些暧昧,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窘迫的样子,便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他总是将情书推掉,像看看他是不是真是柳下惠。他却沉默了。转向窗外好像在思索什么,一直不答,然后又盯着《论语》看了老半天。我隐约感觉有些不对,想着是不是该转换话题,打破这僵局。
“爱一个人也应如此。”他却在这时沉沉吐出声来。
我有些意外,不是惊讶他并不是不近女色,而是这种沉重的声音并不像他,好像是哪个异空间传来。本是闲茶淡饭后的玩笑却让我慌了我的世界一下子嗡嗡作响,外边树叶哗哗的声音也已经听不到,我看向他发现他也在盯着我,便又触电般的低下了头。我又一次败给了他。
他击中了我,击中我那块已经溃烂的伤,是锥心的疼。他在离我不到三寸的距离,只要我愿意更是可以挨着,可不知为什么我们之间像是有鸿沟一般,黑洞洞的,跨不过去就会粉身碎骨。他笑了,这是第一次,抚摸我的头发。“小丫头,我们继续。”
我浑身打颤,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我心里犯嘀咕,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他知道了吗?”我没有继续听课,没与他打招呼便跑到盥洗室里将整个脑袋放在水管之下,让冷水渗透到我的每个毛细血孔,希望沸腾的血液可以就这样冷静下来。我抬起头,镜子里我没有血色,像是没有灵魂的木乃伊,没想到过个这么久,那件事还是让我如此惊心动魄。
梅子,那是我的独家秘密,至今我也不知他是否真的知道,也我从未与他说过,希望那件事可以腐烂在我心里,但现在我想告于你,也请你不要宣扬。
我曾去厦门女子师范就学,在那里结识了在某某大学就读的广东青年思聪。我与他原有表亲的关系,应该换他一声“哥哥”。你也知道那异地他乡,又不懂他们的本地语言难免有些寂寞,与人交往有些扭捏。还好那时有他的出现,先前只是相互关心,到后来他也经常约我一起吃饭玩耍,一来一往也就渐渐密切起来。
那时也有一位名叫马里亚的同学与我关系甚好。我还只读师范,她已在厦门医学专门学校学习。她是本地人面容姣好,身材纤瘦,皮肤雪一样白,一次她在我们学校做演讲,引发不少人的赞赏。因缘巧合我与她认识了,她文静大放,而与我唯一的相同点是都没有太多亲密的友人,与她交往先前是学术知识,后来才慢慢友好起来,每逢节假日,总邀我去她家聚谈。
我去那里的第二年春节前,马里亚的两个妹妹相继患病,大半夜闹到医院,我心里很急但又没有了交通工具,情急之下便去敲了思聪的门。你不要想歪,那时我们学校并不远,又有亲戚关系,便在找房子时故意寻了挨着近的。他那时已经睡下,穿着单衣服隐约可以看到里边解释的皮肤,他看我像是有流泪,急忙唤我进屋问我何事,我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告于他,他也从睡意中醒来,马上披着大衣要送我去医院。
我们去时马里亚两个妹妹的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只是只要观察几日。我看她面容憔悴,嘴唇干裂有些出血,完全没了平日的风光。我心里一阵难受,一把将她搂住,说着“没事”,想要给予些安慰。她没有穿大衣,身体已经凉了,其实我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就只能那样抱着,过了许久才撒手,那才看着对方的红眼圈露出笑容。这时我想起与我一同来的思聪,他也没有到其他地方,就站在我们身边,看我们情绪渐渐平稳才敢搭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简单介绍了几句也算认识了。
那两妹妹我也照顾了几日,看她们渐渐好转这才放心。大年夜,我在女师范参加同乐会,兴致正浓却不时感到喉咙疼痛。第二天,依旧没有好转,我便到马里亚的“医专”的校医室去诊病,医生诊断为扁桃腺炎,给吃了些普通的消炎药。因为校医室没有病房,而且扁桃腺炎也不是什么大病。、,未必要住医院,我就回了住所没有再操心它。不料我高烧不断,喉痛加剧,身体发软,迷迷糊糊没有了知觉。马里亚见我情况不好便将我接到医院,打些点滴希望好转。却不曾想到,到患病的第六天,也就是春节初五,我竟然愈加严重,由昏迷而进入弥留状态。还好这时马里亚的父亲请来了外国医生,仔细查看诊断为猩红热。这病并不好治疗,医生不但让我吃药打点滴,还要做个小型手术。粗胀的颈部必须开刀,只有挤出了大量脓液才能好转。我本来畏惧开刀,马里亚说那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可喜的是那之后,我的病情一天一天地好转起来。
我住院期间,思聪与马里亚相继都来探望,有时时间撞在一起他们也经常一起回去。你知我在那里虽没有几个亲人,可只要有他们心里也就暖暖的。不久之后,我发现他们经常一同前来,刚开时我也并没有在意,但哪知一连探望三次,第三次探望时两人还带来了西藏青果,说是可以清火治喉痛。
梅子,我隐约发觉他们的举止有些亲昵,心里不知是为何,像是有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无声却力道刚好,将我一切的美好都那样击碎,我又回到了一个人。